第54章 客棧暗室現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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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像浸了水的棉絮,壓得清風客棧的燈籠都喘不過氣。
    宋明允踩著青石板跨進門檻時,鞋跟磕在破門板上發出"哢嗒"響——這破相的門板倒像麵鏡子,映出他眼底的冷光。
    "李煥住哪間?"他甩了甩腰間銀勺,聲音像浸了冰水的刀。
    趙捕快早攥著客棧登記冊湊上來,燈籠光在紙頁上一跳,"西廂房第三間,窗下有株歪脖子老槐的。"
    老槐的影子在牆上爬得像條蛇。
    宋明允抬手敲窗,沒等裏頭應門,屈指一彈銀勺。
    那柄三寸長的銀器"叮"地撞在窗欞上,木片飛濺間他已翻身躍進房裏。
    "宋...宋大人?"李煥正蹲在桌前填詩稿,墨汁在宣紙上洇開團墨跡,像塊沒擦淨的血漬。
    他手裏的狼毫"啪嗒"掉在地上,錦緞馬褂下的脊背直打顫。
    宋明允沒接話,彎腰用銀勺輕刮硯台邊緣。
    銀器劃過之處,薄如蟬翼的墨垢粘在勺沿,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青灰。"這墨不對。"他指尖蘸了點水抹在墨垢上,湊到鼻端嗅了嗅,"普通鬆煙墨帶鬆脂香,這味兒...像燒過的指甲。"
    "小的...小的用的是徽墨..."李煥喉結上下滾動,伸手要去捂硯台。
    宋明允反手扣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指節發白:"徽墨裏摻川烏根皮?
    昨兒義莊那藥農,就是挖這玩意兒中了毒。"
    "張老三!"他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
    後腳跟進的張老三正掀著床底的青磚,聽見叫聲應了聲"在",手腕一翻抖出半截麻袋。
    幹枯的褐色碎屑簌簌落了滿地,混著股刺鼻的土腥氣。
    "川烏根皮!"張老三翻著懷裏的《洗冤集錄》直搓手,書頁被他摳得卷起毛邊,"您瞧這紋路!
    和墨房篩子裏的殘料一模一樣!"他蹲下來捏起撮碎屑湊到鼻尖,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乖乖,這味兒衝得人腦仁兒疼!"
    趙捕快早拎著掌櫃的後領搡進來。
    那掌櫃的胖臉漲得像塊發酵的麵團,額角汗珠子直往下滾,"客官您可別冤枉好人,小店向來...哎呦!"趙捕快在他後頸拍了下,他立刻縮成團,"就...就前天夜裏,有個戴鬥笠的爺們兒來住店,說是給...給試院送墨的。"
    "送墨的馬車停哪兒了?"宋明允鬆開李煥手腕,轉身時官靴碾過片川烏碎屑。
    李煥捂著發紅的手腕直往後縮,後背抵在雕花木櫃上"咚"地響。
    "馬...馬廄!"掌櫃的抖得像篩糠,"後院馬廄最裏頭那間,小的親眼見他往馬車上搬了十幾箱墨!"
    馬廄的草屑沾了宋明允一褲腳。
    他踢開堆成山的幹草垛,腳尖突然磕到個硬邦邦的東西。
    彎腰撿起時,一截斷繩纏在指頭上——麻繩表麵還粘著暗褐色的泥,湊近了聞有股熟悉的墨香。
    "這繩子是從墨房偷的。"他捏著斷繩在掌心繞了兩圈,"墨房牆根有堆拌膠的泥,昨兒我踩過,和這繩上的泥一個味兒。"他突然直起腰,目光掃過馬廄裏七零八落的馬槽,"昨晚運墨的馬車,就是從這兒出發的。"
    "搜客房!"他甩了甩斷繩,"尤其是沒登記的!"
    趙捕快的銅鑼嗓在客棧裏炸開。
    不多時,偏房傳來"嘩啦"一聲響——是踢翻木凳的動靜。
    宋明允提著燈籠衝過去時,趙捕快正舉著張泛黃的信紙,燭火在紙頁上跳得像團鬼火。
    "大人您瞧!"趙捕快的手直抖,信紙邊角被他捏出折痕,"這印子...是禦前暗衛的飛魚紋!"
    宋明允接信的手頓了頓。
    展開的瞬間,燭火"噗"地滅了。
    張老三手忙腳亂重新點上,就見宋明允的指節在信紙上繃得發白。
    "確保李煥奪魁,若遇阻力,可酌情處置。"他念得很慢,每個字都像釘子似的釘進磚縫裏,"好個"酌情處置"——是毒殺學子算酌情,還是殺我這縣令也算酌情?"
    張老三倒吸口涼氣,手裏的《洗冤集錄》"啪"地掉在地上。
    李煥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撞開窗戶就往外竄。
    宋明允早料到這一出,腳尖在門檻上一勾,李煥"撲街"摔在青石板上,錦緞馬褂蹭得全是泥。
    "你當自己是崔家外孫就能橫著走?"宋明允彎腰揪住他後領,銀勺抵在他喉結上,"人家拿你當槍使呢——真以為那封密信是護著你?
    等你中了狀元,就是他們手裏最趁手的刀!"
    李煥的哭腔混著泥點子:"我...我就是想中舉光宗耀祖...誰知道..."
    "光宗耀祖?"宋明允冷笑,"你祖宗要是知道你拿學子性命當墊腳石,能從墳裏爬出來抽你!"
    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宋明允眼皮一跳,剛要回頭,寒光已從身側襲來。
    他本能側身,匕首擦著官袍劃過,在牆上留下道三寸深的刻痕。
    "暗衛滅口來了。"他反手摸向腰間銀勺,係統在識海裏震動:"檢測到敵意攻擊,啟動防禦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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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蒙著麵,刀光像條毒蛇直取他心口。
    宋明允矮身躲過,銀勺橫掃擊在對方手腕上。"當啷"一聲,匕首掉在地上直打轉。
    黑衣人悶哼一聲,反手從腰間抽出軟劍,劍尖挑開了宋明允的官袍下擺。
    "趙捕快!"宋明允大喝一聲,順勢滾到張老三身後。
    趙捕快早抄起條板凳砸過去,黑衣人旋身避開,軟劍"唰"地割斷房梁上的燈籠繩。
    火光"轟"地墜地,火星子濺了滿地。
    宋明允在黑暗中摸到塊青磚,朝著動靜最響的方向砸過去。"咚"地悶響,黑衣人踉蹌兩步,撞開窗戶躍了出去。
    "追!"趙捕快拎著刀就要翻窗,被宋明允一把拽住。"別追了。"他抹了把臉上的灰,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他們要的是滅口,咱們手裏的證據才是關鍵。"
    張老三蹲在地上撿《洗冤集錄》,指尖碰到塊冰涼的東西——是那封密信。
    他趕緊揣進懷裏,抬頭時正看見宋明允蹲在李煥跟前,把散落的川烏根皮往麻袋裏裝。
    "大人,這..."張老三指了指地上的墨垢、斷繩、密信,喉嚨發緊。
    "收起來。"宋明允拍了拍麻袋,嘴角扯出個帶血的笑——剛才躲避匕首時,他的臉頰被劃了道小口子,"明兒個,該讓安平縣的百姓看看,誰在試院裏動了手腳。"
    更夫的梆子聲從遠處傳來,敲的是五更。
    清風客棧的燈籠在風裏晃,把地上的證據影子拉得老長。
    宋明允彎腰撿起那截斷繩,突然想起王典史說的"給崔家外孫騰位置",心裏的火又燒起來。
    "走。"他把麻袋甩給趙捕快,"回衙門。"
    衙役們扛著麻袋、舉著燈籠往回走時,東邊的天已經泛起魚肚白。
    宋明允摸著腰間的銀勺,聽著身後李煥抽抽搭搭的哭聲,突然笑了——這笑裏沒了冰碴子,倒像春寒裏化開的第一片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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