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墨案餘波掀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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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朝時雨還未停,宋明允的官靴踩過青石板上的水窪,褲腳沾了星星點點的泥。
    周小禾遞來的油紙包還攥在手裏,糖蒸酥酪的甜香混著墨漬的苦,在鼻尖繞成一團亂麻。
    他望著囚車被押出宣德門的方向,趙崇那張慘白的臉還在眼前晃——那家夥被拖走前,嘴唇動了動,像是說了句"崔府的火",可雨太大,終究沒聽清。
    "大人?"張老三的傘斜著罩過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這老捕快的青布傘麵早被雨浸得透濕,水珠順著傘骨啪嗒砸在宋明允肩頭,"回驛站?
    還是直接出城?"
    宋明允腳步頓住。
    雨絲順著帽簷滴進後頸,涼意順著脊椎往上竄,倒把腦子衝得更清醒了。
    他想起仵作房裏陳二狗的屍檢記錄——胃裏殘留的烏頭堿結晶呈絮狀,可鬆風堂送來的墨錠溶開後,藥粉卻是顆粒狀的。
    當時隻當是浸泡時間差異,現在想來,怕是漏了最關鍵的一環。
    "去驛站。"他突然轉身,官服下擺掃過張老三的傘骨,"連夜召你。"
    驛站後堂的炭盆燒得劈啪響,張老三脫了濕外衣搭在椅背上,水汽混著他身上的皂角味,把不大的屋子熏得像澡堂子。
    宋明允往他手裏塞了碗薑茶,自己卻捧著那包涼透的糖蒸酥酪,指腹反複碾過包底的墨漬:"老張,烏頭堿是何時摻進墨錠的?"
    張老三剛喝到嘴裏的薑茶差點噴出來:"大人是說...不是趙崇他們後期投毒?"
    "若製墨時就摻了,鬆風堂上下都脫不了幹係。"宋明允用茶盞蓋撥著浮葉,"可之前驗墨,隻查了成品。
    要是膠裏就有毒..."
    "那得去作坊查!"張老三一拍大腿,茶碗震得跳起來,"鬆風堂的墨膠是秘傳的,得看他們調膠的工序。"
    天剛蒙蒙亮,兩人就喬裝成墨匠混進了鬆風堂。
    宋明允套著粗布短打,腰間別著係統獎勵的放大鏡,混在往墨模裏填料的工匠堆裏,鼻尖全是鬆煙和膠料的腥甜。
    張老三更絕,幹脆扮成挑水的,桶裏裝著半桶水,眼睛卻跟探照燈似的往調膠房掃。
    "新墨得加膠調和,烤幹後毒性才穩定。"宋明允盯著工匠往石臼裏倒膠液,那黏糊糊的東西泛著琥珀色,"老張,去把廢棄的墨模收兩個。"
    張老三拎著空水桶晃過去,彎腰撿模子時故意踉蹌,水桶裏的水潑了滿地。
    工匠罵罵咧咧來擦地,他趁機把兩個缺角的墨模塞進桶底。
    等出了作坊,兩人躲進巷子裏,宋明允的放大鏡往模子縫隙裏一照——膠漬裏混著針尖大的白色顆粒,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烏頭堿結晶。"他把模子往張老三手裏一塞,"和陳二狗胃裏的一樣。"
    張老三湊近看了半天,突然一拍腦門:"怪不得之前查鬆風堂賬冊,這個月膠料多買了三車!
    合著是拿膠當毒藥載體呢!"
    回縣衙的馬車跑得比兔子還快。
    宋明允把膠漬樣本和死者胃內容物往驗屍台上一擺,銀勺挑著胃容物在陽光下晃:"他們以為墨汁濃淡能蓋過毒性,可膠裏的藥粉溶得慢,寒門學子買不起好硯台,磨墨時間長,反倒是喝了濃的。"他指尖敲了敲對比圖,"富家子弟的墨汁淡,毒性不夠致死——這是專給寒門下的毒。"
    提審趙崇時,刑部的枷鎖還掛在他手腕上。
    宋明允把竹尺往案上一摔,震得趙崇打了個激靈:"鬆風堂的膠料記錄,這個月多買的三車膠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趙崇縮在椅子裏,脖子上的汗把囚衣浸出個深色的圈,"崔家的事都是老管家經手——"
    "那你說說,"宋明允舉起竹尺,上麵貼著兩張墨汁濃度對比圖,"為什麽寒門的墨汁比富家濃兩倍?"他突然湊近,竹尺尖差點戳到趙崇鼻尖,"是鬆風堂特意調的膠,還是你在分墨時動了手腳?"
    趙崇的臉瞬間白得像張紙。
    他盯著那兩張圖看了半晌,喉結滾了滾,突然捂住臉哭起來:"是崔家老管家...說寒門學子手生,墨汁濃些顯字...誰知道那膠裏摻了藥..."
    雨不知何時停了。
    宋明允走出大牢時,夕陽正把照壁染成血紅色。
    林阿牛的破茅屋飄著燒紙的青煙,他裹著件打補丁的青衫跪在靈前,手裏攥著那支斷了尖的毛筆。
    宋明允走到院外時,他正好把筆放進棺材:"兄弟,我替你考完了。
    發榜那天,我會把喜報燒給你看。"
    風卷著紙灰掠過宋明允的靴麵。
    他望著遠處官道上騰起的塵煙——三匹快馬正往縣衙方向奔來,馬背上的人穿著飛魚服,腰牌在夕陽下閃著冷光。
    "大人!"張老三從後麵跑過來,手裏舉著個燒焦的木片,"鬆風堂的賬房...夜裏著火了。
    我讓人扒拉灰燼,就找出這麽塊殘頁。"
    宋明允接過木片。
    殘頁上隱約能看見"靖安王"三個字,墨跡被火燒得蜷曲,像條垂死的蛇。
    他望著漸暗的天色,把木片收進袖中。
    崔明遠說"潭水越深越好",可他宋明允偏要當那攪潭的棍——就算這潭底沉的是前朝舊怨,是血玉標記,也總得撈出來見見光。
    "備馬。"他拍了拍張老三的肩,"去鬆風堂。"
    張老三剛應了聲"是",遠處的快馬已到近前。
    帶頭的錦衣衛甩下韁繩,腰牌撞在鞍橋上叮當作響:"宋大人,陛下急召。"
    宋明允翻身上馬時,袖中的木片硌得手腕生疼。
    他望著逐漸模糊的縣衙飛簷,突然笑了——這潭水是深,可他有的是耐心。
    反正係統的壽命扣不完,崔家的賬,總得一筆筆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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