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沈玉真敏銳地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
    他微微側首，發現沈家高台上一位青年正緊盯著自己。
    那目光與旁人好奇的打量截然不同，其中蘊含的戰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沈玉真頓時會意，此人正是他今日的對手，他也瞬間想起此人的身份——
    沈鶴。
    這一代沈家除沈玉真之外最出色的修士。
    當年在他光芒掩蓋下默默無聞，待他淪為廢人後，沈家才重新重視起這位子弟。
    雖然沈鶴資質遠不如他，又年長十餘歲，在沈玉真荒廢修行的兩年間，也不過勉強達到煉氣十二層。
    但即便如此，也稱得上是難得的天才了。
    沈玉真隻淡淡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而就在昨夜，沈家已派長老秘密前往薛家九房，私下立下了誓言契約。
    畢竟沈家好歹也是大族，總要顧及幾分顏麵。
    若是當眾立誓，那場麵實在太過難堪，傳出去怕是要淪為整個千音城的笑柄。
    許多思緒隻在一瞬之間，擂台上的薛閑宣布完規則便退場了。
    而三息轉瞬即逝，沈玉真翩然起身，身法運轉間如一片輕羽飄落擂台。
    反應和身法稍慢的沈鶴遲了幾息才堪堪落地。
    不僅登台是比試，下台亦是較量。這首個回合的爭鋒中，沈鶴已然落敗了。
    不僅沈家人不滿地皺起眉頭，圍觀的修士也竊竊私語：
    “沈家這次想把人要回去，怕是難了啊。”
    “確實，這沈家子看起來也不是沈玉真的對手。”
    “倒也未必，就算煉氣這場輸了，薛家在其他境界……就沒聽說有什麽出眾天才。”
    “那倒是。”
    “哪家能贏還真不好說……”
    ……
    在場眾人皆不看好他的議論聲傳入耳中，這種因沈玉真而再次被輕視的感覺，讓沈鶴眉頭緊鎖。
    但該有的禮數不能少。
    他拱手道：“沈家沈鶴，請道友賜教。”
    沈玉真淡然頷首：“沈玉真。”
    話音未落，沈鶴突然雙手成爪，率先發難，直取沈玉真麵門！
    據沈玉真所知，原主雖與沈鶴交集不多，但也清楚對方並非體修。
    這開場多半是試探之舉。但為免過早暴露底牌，他左手化掌，穩穩接下這招。
    隨即他身形前壓，一掌接一掌的靈力洶湧而出，逼得沈鶴不得不連連後退，避過這幾掌。
    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大多需要依靠法器和身法來施展靈力。
    唯有少數特殊功法或屬性的修士，比如音修，才能直接將靈力外放施展道法。
    而到了更高境界，便是落葉飛花也能蘊含大道真意，能瞬息間取人性命。
    擂台上，沈玉真時而化掌為刃，時而在對方閃避時曲掌成拳。
    沈鶴也並非一味防守，他修習過一門淩厲的指法，十指靈活如蛇，招招直取要害。
    若非沈玉真反應迅捷、身法靈動，恐怕早已被那鋒利的指勁剜去血肉！
    兩人身形交錯間，靈力外溢，衣袍無風自動。
    作為同輩中的佼佼者，他們的戰鬥技巧都堪稱精湛，即便是煉氣期的較量，也蘊含著諸多值得參悟的精妙之處。
    台下的修士們看得嘖嘖稱奇：
    “這沈玉真不愧為天品資質，根基紮實得可怕，方才沈鶴那一指差點就要刺入他的心口，看得我心驚膽戰。”
    “這沈鶴也是不俗，聽聞他雖是玄品資質，卻仍苦修不已。”
    “但跟同家族的天品資質相比，這玄品終究差了一截。”
    “哈哈哈，說的在理！”
    “哎，你們快看，這兩人似乎越戰越勇了？”
    ……
    沈鶴確實是個難得的對手，稱得上是沈家年輕一代的翹楚。
    與他對戰，沈玉真隻覺酣暢淋漓，戰意也被徹底激發。
    不過目前兩人都未盡全力，顯然還在互相試探。
    沈玉真不願久戰，當即加重了幾分力道，想要逼出對方的真實實力。
    隻見沈玉真一個後仰，靈巧地避過沈鶴的指鋒，順勢淩空翻躍幾次。
    在半空中，他突然探出左腿，精準地格擋住對方的追擊。
    借著力道落地的瞬間，沈玉真欺身而上，接連拍出數掌。
    又在對方閃避之際，驟然變招，一記淩厲的肘擊狠狠砸在沈鶴的顴骨上！
    交手至今，兩人已過數十招，卻隻用了半盞茶的時間。
    試探，該結束了。
    沈鶴借勢抽身後撤，十指在胸前快速掐出一個個繁複手訣。
    刹那間，他寬大的袖口中迸發出大片細碎的銀芒——
    竟是數以千計的細針！
    原來沈鶴專修的，是極為罕見的針道。
    沈玉真目光一凜，袖袍一揮打出靈力，阻止這勢如破竹的銀芒，同時迅速取下腰間竹笛，橫在唇前，指法施展間，清越的笛聲驟然擴散！
    音波又瞬息聚攏，與那鋪天蓋地的銀針轟然相撞！
    氣浪翻湧間，銀針與音波相互消磨。沈鶴的指訣變幻不停，沈玉真的笛聲也愈發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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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的修士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呼：
    “快看！好生厲害的笛聲！”
    “這銀針也不可小覷啊。”
    “等等……你們發現沒有？這針似乎能克製笛音！”
    ……
    隻見沈鶴指訣連變，原本空無一物的銀針上驟然燃起熊熊烈焰，竟似要將無形的音波焚燒殆盡！
    音波在火光中劇烈震蕩，泛起陣陣漣漪，顯然有些不堪重負。
    而沈玉真見狀立即加快吹奏節奏，笛音源源不斷地補充著損耗的音波。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銀針分明是專門針對沈玉真的克製之物！
    銀針細密鋒利，又蘊含熾熱火靈之力，恰好能壓製清冷廣袤的音波攻勢。
    沈玉真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所料，沈家確實有克製《霜月真經》的法子。
    幸好他早有準備。不過表麵上他依舊不動聲色，反而饒有興致地試探著這銀針的克製極限。
    觀戰台上，九房眾人臉色驟變：
    “遭了！沈弟的笛聲被壓製了！”
    “畢竟是沈家出身，他們肯定研究過克製之法”
    “那沈鶴修煉的是陽火功法，配合這虛實相生的銀針，正是無形音波的克星啊！”
    “情況不妙……”
    “希望沈弟能找到法子應對吧，否則……”
    ……
    其他薛家人雖然多是來看熱鬧的，但畢竟同為族人，此刻也都麵露憂色，不希望沈玉真真就這麽敗了。
    唯獨薛無厭氣定神閑，猜到沈玉真這是在試探對方底牌，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反擊了。
    而沈家人則紛紛露出喜色。
    他們早就料到沈玉真會出戰煉氣期的比試，特意安排了能克製他的沈鶴。
    現在看來，沈鶴果然不負眾望。
    雖然沈家算是音修家族，但也不是族中所有人都修習《霜月真經》，總有些體質特殊或適合其他大道的子弟。
    他們認定沈鶴必勝無疑，而另外兩場比試也做了萬全準備，至少能拿下一場……
    沈知舟和幾位長老甚至已經在盤算：等把沈玉真帶回去後，要如何調教他的性子，讓他對家族產生歸屬感
    場中，音波與銀針仍在激烈交鋒。
    沈玉真漸漸摸清了這克製的極限——
    看來僅限於煉氣和築基兩個境界罷了，如此倒不是什麽大問題。
    想來沈鶴也就這點本事了，他是時候用出……
    薛韞雖然對沈玉真有信心，但克製畢竟是克製，不免也有些擔憂。
    可見厭兒沒有絲毫緊張，想必他對沈玉真很有信心。
    他正想詢問對方時，卻見場中突變陡生！
    當即就有人詫異道：“這是什麽？！”
    “從未見過這樣的音修功法！”
    “與剛才的曲調完全不同，這沈玉真還修了其他功法？”
    ……
    隻見擂台上的沈玉真突然身形暴退，同時收回所有音波。
    他指法變幻間，一陣清越悅耳的笛聲驟然炸開！
    就在銀針即將襲來的刹那，沈玉真周身驟然卷起一人多高的靈氣旋渦，衣袍獵獵作響，整個人都被旋渦完全遮蔽。
    而那些氣勢洶洶的銀針撞在旋渦上，竟如泥牛入海，寸進不得！
    沈鶴臉色大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就在他驚疑不定之際，那笛聲越來越歡快，越來越激烈，宛如鶯鳥的啼鳴，似乎在召喚著什麽。
    沈鶴心頭警鈴大作，本能告訴他必須立即打斷這詭異的笛聲！
    他急忙放出更多、更鋒利的銀針，可任憑他如何發力，那些銀針始終無法穿透那詭異的旋渦。
    更可怕的是，那旋渦竟在不斷升高，而天邊也開始飛來一隻隻靈鳥，紛紛撲向旋渦。
    沈鶴驚恐地發現，四麵八方飛來的靈鳥越來越多，它們環繞著旋渦盤旋飛舞。突然，旋渦轟然消散——
    重新現身的沈玉真放下竹笛，抬手指向沈鶴，淡淡吐出一個字：“去”。
    霎時間，數百隻靈鳥匯聚成洪流，鋪天蓋地撲向沈鶴！
    先前很強勢的銀針僅僅支撐了一瞬就化為齏粉，而群鳥在撲飛時，也發出清越的鳥鳴聲。
    與那笛聲不同，這鳴叫直擊心神，乍一聽到，便讓沈鶴瞬間恍惚失神。
    就是這瞬息之間，漫天靈鳥已將沈鶴徹底吞沒！
    近距離下，沈鶴才看清這些所謂的“靈鳥”其實是由靈力凝聚的虛影，隻是與真實靈鳥有七分相似。
    他慌忙將靈力運轉周身，暫時護住自己，但眼看就要被啄出無數的血窟窿了！
    “我認輸……”沈鶴不甘地喊道。
    話音剛落，漫天靈鳥頓時化作一道道流光，隨即消散，宛如一場絢麗的煙火。
    這招對沈玉真尚未熟練，因此消耗極大，幾乎耗盡了他九成九的靈力和精力，此刻臉色略顯蒼白。
    但比起狼狽不堪的沈鶴，他的狀態要好太多了。
    這一戰，贏得著實漂亮。
    見沈玉真微微頷首，似乎要準備離場，沈鶴想起家族的命令，以及多年來被壓一頭的屈辱，眼中凶光一閃，突然抬手射出一根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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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針卻泛著幽光，顯然是淬了毒的！
    但兩人距離不遠，毒針來勢極快，沈玉真根本來不及阻攔！
    好在他擔心沈家不做人事，便早有防備，上場前就在腰間放了那張拍賣會上得來的傳送符。
    他當機立斷拍碎符咒，身影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兩人的動作太快，一切都在瞬息之間發生。
    剛上台的薛閑正要宣布首次比試的結果，就見沈玉真被偷襲。
    可等他打出一掌，試圖接下那一針的時候，發現人卻不見了。
    因沈玉真的消失，那帶著靈力的掌風成功截住銀針，而即使是開光期的掌風，也被這銀針上的毒腐蝕得滋滋作響！
    可想而知，這針若是打在沈玉真身上……
    怕是瞬間就要被融成血水了！
    薛閑麵色驟沉，正欲出手，卻見沈玉真已閃至擂台另一側，再次擊碎一張符咒。
    霎時，一道相當於開光期的能量轟然擊中沈鶴！
    眨眼間，沈鶴慘叫一聲，化成飛灰消散。
    這正是新手任務給的那張三級下品爆炎符。
    為了防止沈鶴留有後手，沈玉真直接動用三級的符咒將其抹殺。
    台下修士前一瞬還在震驚沈玉真那招，後一瞬便見擂台上已出人命！
    待眾人回神，紛紛望向沈家觀戰台，忍不住竊竊私語：
    “沈家當真狡詐！”
    “小人行徑，太過無恥！”
    “卑鄙，且看他們如何向薛家交代吧！”
    ……
    激發符咒亦需消耗一絲靈力，此刻沈玉真靈脈枯竭，經脈幹涸得隱隱作痛。
    正欲向薛閑求助時，忽見黑衣青年飄然而至——
    正是薛無厭。
    他一手虛攬其腰，施展身法將他帶回薛家觀戰台。
    那溫熱掌心觸及時，沈玉真身子微僵，耳根莫名發燙。
    落地後，他急忙掙脫這個懷抱，略顯局促地盤膝而坐。
    薛無厭坐在他身旁，握住他手腕道：“莫抵抗。”
    隨即將一道溫和靈力渡入他體內，循經脈運轉一周，確認沒有沾染絲毫毒素後，方才收手。
    沈玉真偏開視線低聲道：“雁兄，我無事。
    薛無厭微微頷首，目光陰沉：“無礙便好，沈家當真歹毒。”
    “打不過便偷襲，真令人作嘔！”
    沈玉真憤然道，“雁兄，下一場定要狠狠教訓沈家人，替我出一口惡氣！”
    “那是自然。”
    薛無厭又道：“不過你方才那招，又有精進。”
    沈玉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比試時忽有所悟，臨時改了改《百鳥經》。”
    “不錯。”
    《百鳥經》正是沈玉真自創的功法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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