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一刻，兩人抵達紅樓。門崗的哨兵又多加了一倍，沈珒猜測是他父親回來了。
    果不其然，在門崗見到了何碩。兩人對視一眼，使了幾個眼色。年中的時候，何碩跟夏檀結婚了，領證第二天，夏檀隨領導出國訪問。
    何碩覺得自己跟夏檀是被工作耽誤了，想要轉業，但想到夏檀的工作性質，就算他轉業也沒法守著媳婦兒過日子，也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與之相似地，前幾日，董春瑩跟沈珒提了一嘴，說自己想要提前退休，回家哄孫子孫女。沈珒立刻否認了母親的想法。“您身居高位手握重權的，還是好好在崗位上發揮餘熱吧。”
    沈珒是怕他母親退休後會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自己這個小家身上，他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董春瑩早知道她兒子在想什麽，端正坐姿輕蔑了他一眼，“德行，我問你媳婦兒去。”
    沈珒“她跟我一條心。”
    董春瑩挑眉，“是嗎？”
    董春瑩在溫璟予那裏得到了相反的答案，滿意離去。
    經過層層盤問，門崗放行。進了屋，沈珒先找他閨女。他閨女現在可太可愛了，嫩嘟嘟的小臉，逢人就笑，露出兩顆白米粒一樣的乳牙。沈珒覺得，他閨女的口水都是香的。溫璟予笑話他“潔癖被閨女治愈了。”
    溫璟予說的沒錯，閨女尿在他身上時，沈珒都沒皺一下眉頭。換尿布這事，他也不嫌棄。一個女兒，治愈了沈珒的龜毛。他從一個刺頭兒變身成為好好先生。偶爾，也會這樣照顧他兒子。
    從情感依賴上講，兒子更粘溫璟予，雖然她兒子長得跟沈珒如出一轍。
    說起這個，溫璟予就來氣！
    這倆孩子雖然是她親生的，可長相上卻她無甚關係，都像足了沈珒。溫璟予每次跟沈珒抱怨，沈珒都會說“還沒長開呢，哪能看得出來，你會這麽想純粹是心理暗示在作祟。”
    溫璟予將信將疑，偶爾被氣急了會駁斥沈珒“再生一個，我就不信了，還能像你！”
    沈珒態度堅決“打住啊，這種危險的想法不準再有。”
    溫璟予又會勾引他“試一試嘛。”
    沈珒“再逼我去結紮。”
    溫璟予使出渾身解數百般勾引，沈珒依然不肯放棄安全措施。溫璟予知道他是為她的身體考慮，心裏美滋滋。
    沈珒抱著閨女從二樓一路顛下來，保姆抱著哥哥跟在身後。沈修遠見狀接過保姆手中的孫子，臉上露出幾分慈愛，逗弄著“遠兒，是爺爺，叫爺爺。”
    沈珒偷偷跟閨女說“叫爸爸。”
    這閨女是天生的哄人精，沈珒教了幾句，開始咿咿呀呀學語，含糊不清吐出幾個類似於爸爸的音節。沈珒開心壞了，抱著閨女狂親。
    沈珒還給他女兒唱兒歌，童謠。沈珒小時候愛看機器貓，裏麵的主題曲至今仍然記憶猶新。“如果我有仙女棒，變大變小變漂亮……”
    溫璟予第一次聽沈珒唱兒歌，她驚訝地發現，沈珒也會掐著嗓子說話。那感覺像變形金剛的配音變成了喜羊羊。
    溫璟予覺得有趣，偷偷給沈珒拍了下來，董春瑩見狀讓她把視頻發給自己一份兒。婆媳倆一邊看視頻偷著樂，一邊看著麵前的兩個男人哄孩子。
    晚餐做了十多道菜，有一半都是溫璟予喜歡的。溫璟予跟董春瑩口味相似，阿姨準備了好幾道兩人喜歡的拿手菜。
    回到這邊，溫璟予會刻意多吃一點，免得被婆婆念叨。吃不下的時候，溫璟予會給沈珒使眼色，沈珒會搶走她碗裏的肉食。
    結婚一年多了，兩人的感情還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用如膠似漆形容不為過，董春瑩看著也羨慕。
    吃過晚飯，董春瑩叫溫璟予去了自己的書房。在這個家裏，書房才是一個人最私密的領地，裏麵藏著她的財富和成就。
    這是溫璟予第一次踏入董春瑩的私人領域，跟沈珒的書房不同，婆婆董春瑩的書房沒有那般厚重肅穆，裏麵裝修得更像一個私人的咖啡館。裝修風格是很小資的調調，墨綠色的沙發旁，有一隻巨大的老式留聲機。
    溫璟予很早前聽沈珒提起過，她母親在文工團雖然從事的是文秘工作，但實際上她是學音樂出身的。沈珒記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看過母親在台上唱歌。她母親還會樂器，沈珒的鋼琴啟蒙老師就是董春瑩。
    那時，溫璟予很羨慕沈珒的家庭。羨慕他父母身居高位，羨慕他從小就有最好的教育資源，羨慕他高貴的出身。那時，她對沈珒還不夠了解，隻知道他出身中光鮮的一麵。
    溫璟予安靜地站在門口，她有一點局促，不知是該站著還是該坐著。
    董春瑩看到溫璟予站在門口發呆，笑著招呼她“璟予，過來。”
    溫璟予笑了下，走過去。
    當著溫璟予的麵兒，董春瑩打開了自己的保險櫃。
    溫璟予本以為，裏麵會珠光寶氣亮瞎她的眼。事實上，並沒有。裏麵是一些文件一類的東西。從外表看，年代很久遠了，紙張已經有些泛黃。除了文件，還有一些信件，上麵貼著郵票。最下麵是一本相冊，非常古老的硬紙板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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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春瑩非常寶貝似的，將這些東西拿出來。溫璟予看清後，抬眸看了眼董春瑩，“這些……”
    董春瑩笑了一下，“都是沈珒的東西。”
    成績單，作業本，琴譜，就診記錄，獲獎證書……都是沈珒的東西。
    董春瑩自嘲式地說起“我這個母親挺失職的，兒子長到三十幾歲了，跟他有關的東西才這樣一點。”抬眸時，眼眶發紅。
    溫璟予不知如何安慰董春瑩，她沒資格代替沈珒原諒，但此刻，同為母親，她能感受到董春瑩心裏的難過。
    董春瑩將那些信交給溫璟予，每一封都是沈珒寫給她的。
    一開始，沈珒會寫的字不多，漢字中夾雜著拚音，這一部分的信有好多封。
    小小年紀時，沈珒會寫“媽媽，我想您。”
    “媽媽，我今天又哭了。”
    “媽媽，我考了一百分。”
    漸漸地，拚音越來越少，漢字越來越多。每一封信，都承載著一個孩子對母親最深刻的愛與思念。幾乎每一封，上麵的字跡都有被洇濕的痕跡。
    溫璟予不知道那是誰的淚。
    紙麵的字體越來越鋒利遒勁，字數卻越來越少。到了後麵，幾乎隻有隻言片語。
    溫璟予看到一顆漸漸冷卻的心。
    沈珒，他一定很難過吧。無數個思念的夜裏，他都是咬著牙，自己躲在被子裏哭的嗎？
    溫璟予想起，沈珒開玩笑地說，他小時候私藏了父母的照片，想家的時候，就躲在被子裏，打著手電筒，偷看父母的照片。
    那時，溫璟予為了安慰他，會一遍又一遍吻他，吻到他眼角濕潤。
    “予兒～”董春瑩喚她。
    溫璟予抬眸。
    董春瑩將一本相冊遞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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