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嚴府宴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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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染紅桃花瓣,幾具橫七豎八的屍體破壞了桃林的景色,讓人再欣喜不起來。等發現周圍除了自己和沈赫外,再無生人,晏雪行這才想起,他的小徒兒不見了!
    晏雪行眼神焦急,沈赫急忙往周圍找了一圈,並沒看到小孩的身影,忙安慰道:“阿雪別急,可能是小孩貪玩,自己跑一邊去了。”
    晏雪行皺眉,焦急罵道:“這孩子,怎麽越來越不聽話了!?”
    由於桃林太大,極目望去足有百畝,要在桃林中找一孩子這談何容易?於是晏雪行決定,和沈赫分開找。
    沈赫找往桃林的南邊,越往裏走,越是桃林的深處,一邊找一邊喊,轉眼身影消失在桃林之中,不多會兒便連喊聲都聽不到了。
    晏雪行則從北邊的應龍山上找去,那離桃林不遠,直到山腳邊,桃林停止延伸,晏雪行踏著長有苔蘚的青石板,焦急地往山上找去。
    晏雪行無暇欣賞路途的風景,聽著山上敲響的鍾聲,不多會兒,便來到了山頂上的道觀。
    這是一座足有七層的古塔,青磚白瓦搭著雕著祥雲獸紋的橫梁,一看就造價不菲。
    古塔的牌額就掛在中間,《龍應樓》三個大字寫得龍飛鳳舞,氣勢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定睛細看,晏雪行發現那上麵題著落款:嘉靖二十年。
    原來是當今聖上題的字。
    因為龍應樓皇上也會有時過來作壇祭拜,許多官家百姓意欲來沾染龍氣,時不時會有人在觀中祭拜神明。
    還未進入觀塔就已看見觀前的香鼎插滿香火,遠遠望去,龍應樓籠罩在香火之中,隱隱仿似有仙氣升騰。
    香鼎前一小道童正在塔前幫香客們燒著紙錢,見晏雪行從山下上來,忙把手中的紙錢放好,迎了上來,還沒等晏雪行開口問,那道童便雙手八卦抱拳:“福生無量天尊,敢問善長可是姓宴?”
    晏雪行一愣,這荒山野嶺竟還有人認識自己?
    晏雪行不語,小道童作出一個請的手勢:“善長請跟貧道來,貴人在等著你呢。”
    貴人?晏雪行狐疑:“是何人?”
    道童不答,隻是笑著為他引路。
    一路無語,道童把晏雪行帶到古塔的四層便轉身離去。
    塔邊的亭台處早有幾個身影等在那裏,而晏雪行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個正是徐太師的謀士何心尹!隻因為站在那裏的幾人,隻有他把臉往樓梯處探來。
    然而等他走到跟前,其餘三個人轉過身來,晏雪行竟驚訝地發現,穿著銀色龍紋玉袍的人居然是剛剛與蘭朝姑娘同去的裕王!而站在他旁邊隻除了一中年儒服男子外,還站著已近花甲的徐太師!
    晏雪心中疑慮,微微作了個揖禮,便站直身冷淡地望著幾人。
    裕王首先打破沉默,輕咳一聲:“實在是孤冒昧,以這樣的方式與仙長相見。”
    想著還要找孩子,晏雪行不欲與他們多糾纏,抬眼淡淡問道:“裕王殿下剛剛不是送美人回去了嗎?怎麽又在此處出現?”
    裕王一陣尷尬,總不能說他處心積慮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見麵吧?正在想怎麽回答才好,晏雪行又開口道:“其實裕王殿下不用費心機把沈左使支開,貧道跟他與一般夫妻無異,既然事情不能與他說,也就沒有必要同貧道講。”
    裕王去而複返,而他們又剛好都等在這裏,宴雪行心裏早有了幾分猜測,沈赫和他講過朝堂裏錯綜複雜的關係,不管他們以什麽名義,晏雪行都不想與他們有任何瓜葛。
    :“還有,貧道一介凡夫俗子,擔不起仙長二字,在下還有要緊的事,告辭!”晏雪行說著拱手作禮,麵無表情就要走。
    :“……宴公子留步!”裕王見晏雪行真的要走忙出聲挽留。
    :“仙宮遍天下,
    神仙應有靈。
    何故無黎穀,
    千裏皆苦民!”
    :“冀州一帶饑荒遍野,沿海有倭寇禍亂,而富庶的江浙一帶卻被嚴家父子把持,單單蘇州嚴賊就占了土地十幾萬畝,更不要說他買賣官位,結黨營私禍亂朝綱了!”
    見晏雪行停下腳步,裕王語氣極是誠懇:“孤就是知道公子不是一般的江湖術士,所以才費盡心機與公子相見的。”
    裕王說著,抬手長袖遮麵,很是莊重地作了個揖禮:“孤不求公子助孤成就大業,隻求公子看在天下黎民百姓的份上,同我等一起將嚴黨鏟除,還天下百姓一個安定!”
    裕王皇家人的氣度非是平常人所能比較,然而裕王卻如此屈尊降貴以禮相待,又曉以大義,何心尹以為,晏雪行怎麽也會有所信服的。
    哪知晏雪行隻是微微一笑,看向裕王的眼裏卻並無半點欣賞。
    其實晏雪行在長安街行醫時就聽到有街坊傳聞:裕王沉迷酒色不堪大用,隻不過景王殘暴喜歡虐奴更加不得人心,所以總有人會替裕王辯解,說裕王沉迷酒色不過是為了表麵迷惑景王一派。然而,當麵色虛浮,眼底兩團黑影的裕王就站在麵前,在這龍應樓不過是站了一會兒,裕王的額上就飆出幾粒虛汗,晏雪行醫術不說天下無雙,卻也堪比神醫,一眼便看出來裕王的身體是長期浸染過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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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雪行心中冷哼一聲,景王嚴黨一派作惡多端,難道裕王你就是善類嗎?
    :“貧道一介江湖草莽,並無半點功名,要鏟除嚴黨,貧道實在是愛莫能助!”晏雪行搖頭說道。
    裕王一愣,顯然是沒想到晏雪行會拒絕他,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轉身皺眉看了一眼身後的徐階。
    這宴公子出身仙門,又在楊慎門下沉浸多年,哪裏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服得了的?何心尹看著裕王被酒色掏得氣質平庸的身姿,無奈歎了口氣:這確實難以說服人,雖說讓裕王以酒色韜光養晦,可也沒想到他就真的沉迷酒色啊!
    :“是我等為難公子了,本以為天下興亡,公子作為楊老先生座下弟子不會就此袖手旁觀,如今看來,卻是階想錯了!”徐階渾厚沉著的聲音帶了些許冷漠。
    何心尹看著那謫仙般的人,歎了口氣,接過話道:“當年夏閣老與太師和楊老先生互為忘年之交,同以天下為己任,沒想到如今就隻剩太師了!可惜了楊老先生,在昆州蹉跎一生,幾個月前還與太師信來感歎人生苦短,世道無常,恨不能將那嚴黨鏟除,以求天下民安。”
    聽到何心尹提起老師,晏雪行麵色緩了緩,眸子卻依舊平靜無波 。
    他不是不想做些什麽,隻是他現在還不信任他們,尤其是裕王還是個沉迷酒色的主,自古以來昏君就多沉迷於酒色,他如何能相信裕王這樣的人能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
    見說服不了晏雪行,幾人知道多說無益,隻得任由他離去。
    望著晏雪行離去的身影,裕王歎了口氣:“可惜了!若此人為我所用,何愁對付不了嚴黨?”
    徐階卻不這麽想:“殿下莫要擔心,他一定會與我等一起的。”
    徐階說得肯定,眾人向他投來希望的目光。
    徐階一臉自信,緩緩說道:“因為,他是楊慎的弟子!”
    小孩是在南邊桃林的溪流旁找到的,遠遠看見背影,沈赫放下心來。上前正想罵他怎麽到處亂跑,卻見他臉上淚痕斑駁,顯然是哭過了,紅腫的眼睛見到沈赫還一臉閃躲。
    這孩子,之前寫不出字來被阿雪罵也沒見他哭這麽慘,這是怎麽了?
    沈赫盯著小孩的臉瞧了一會兒,這才壓下怒氣問:“怎麽了?”
    小孩愣了一下,畢竟這家夥鮮少對他這麽關心過,猛“哇”的一聲抱住沈赫,眼淚鼻涕全粘他身上了。
    沈赫嫌棄地看著小孩,抓過他的肩膀,讓他遠離自己:“你到底怎麽了?”
    聽到沈赫話裏的不耐煩,小孩也不敢再造次,隻得“吧嗒”著眼淚哭道:“桃林看著哪都一樣,我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你們,始兒……始兒心裏害怕……”
    :“怕什麽?!桃林裏又沒有鬼!”沈赫沒好氣罵道。
    :“我……我怕找不著你們,我就又要被人吃掉了!”小孩說著,又哭了起來,也顧不得沈赫同沒同意,一下撲到他懷裏眼淚鼻涕一起流。
    第一次被人這麽需要著,沈赫也不知道怎麽的心有不忍,於是就沒把小孩推開,一手抱著他,一手幫他醒去甩落得到處都是的鼻涕。
    :“叫你到處亂跑!活該!害我們好找!”沈赫說完,對著小孩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小孩也顧不得疼,隻在沈赫懷裏委屈說道:“師父天天要始兒練武學詩文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出來玩兒,師父看見吟詩的就走不動道,始兒就想著……”
    沈赫瞪他一眼:“想什麽啊?!你說你平時不愛看書寫字也就算了,師父和人吟詩作對你還不耐煩!”
    你還不是一樣?回來除了吃飯睡覺也沒見過你看書啊!小孩暗自腹誹,卻也不敢這樣和他頂嘴,於是低下頭去可憐兮兮道:“哦……始兒知道錯了。”
    :“好了!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動不動就哭!快去找你師父,別讓他等急了!”沈赫說完拉起小孩就走。
    回到陶然亭,見到橫七豎八的屍體,小孩嚇得臉都白了,抓住沈赫的衣角驚恐叫道:“沈叔,死……死人!”
    沈赫白了他一眼,拉住他不讓他踩到地上的血跡。剛想叫他小心點,晏雪行就已從陶然亭的北邊回來了。
    回來的路上,小孩吃著甜食,沈赫趕著馬車,隻有晏雪行閉著眼打坐,腦子裏還想著在龍應樓上的情景。
    何心尹說徐太師與夏言和老師是忘年之交,這麽說來,徐太師就是老師的京中友人?是他和老師說赫是夏明成?然而事實證明赫並非夏明成,所以徐太師這是搞錯了還是故意為之呢?還有,夏明成的事陸秉做得隱秘,徐太師又是怎麽知道的?
    一連串疑問在晏雪行腦中來回盤旋,怎麽也想不出來個答案,他也不能告訴沈赫,既然裕王故意在沈赫麵前搞這一出,很顯然就是不想讓錦衣衛知道自己與他們有接觸。
    比起殘暴的景王,裕王隻是私德有虧,看起來比景王不要好太多!聽說現在閩浙一帶倭亂不斷,而嚴黨卻要在此時低價買地,甚至有了官逼民反的跡象 ,想到景王一派的所作所為,要是他們得了權.位,那天下的百姓能有幾天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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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雪行不禁哀歎:如今聖上就剩兩個兒子,竟無一個可靠之人!一個是爛,另一個,是又壞又爛!!
    自從桃林回來後,小孩勤奮了不少,每天不用叫喚,自己就把每天的功課練了,隻是字還是老樣子,醜得看不出來是什麽字來。
    即使改成了每天寫字半個時辰,小孩每天都還是如臨大敵,像是要他小命似的。
    晏雪行看著紙上的一團墨汁,皺眉看了許久才壓著怒氣問道:“你寫的什麽?
    小孩怯怯回答:“是……是始兒的……始字……”
    :“女字怎麽會是三條腿,肚子黑一塊的?”晏雪行氣極。
    小孩:“始兒也不知道,可能筆太粗……靠一起了?”
    晏雪行差點沒背過氣去!明明有五條腿!哦……呸!是三筆出頭!
    晏雪行氣得粗話都出來了!喘著氣無可奈何的看著藍星始,也不想說另外一邊的“台”更離譜,真是不寫字父慈子孝,一寫字晏雪行就被他被氣得要跳起來!
    可小孩也不知道怎麽辦好,拿著毛筆愁眉苦臉地把玩自己的手指,這時墨汁順著筆杆流到小孩的手上,不多會兒,小孩的手就變成了一塊塊的黑色。
    等小孩發現自己的手髒了,不知所措地抬頭看師父的表情,見以往斯文的師父氣得瞪大了眼睛,冷著臉胸口高低起伏地吸氣,一副急要發作的樣子!
    :“誒……師父別生氣,始兒重新寫!”小孩說完,顧不得手上一塊塊黑色,忙把寫錯的紙扔到一邊去,習慣性地用手鋪平宣紙,然後……
    小孩和晏雪行望著紙上的黑手印麵麵相覷,眼看著晏雪行就要爆發怒火,小孩嚇得“噔”得起身就跑,看見沈赫從院門外進來,忙撲上去躲在他身後叫嚷:“沈叔……救我!”
    然而,沈赫回頭皺眉看著留在自己衣角的墨汁………
    於是,可憐的孩子就由師父單打變成了師父與沈赫混合雙打!
    好在小孩皮厚,打疼了也不哭,隻耷拉著腦袋吸吸鼻子,跑到常來家裏的陸叔身後一溜煙兒跑到後院去了。
    看著陸繹忍俊不禁的樣子,沈赫嫌棄地看了看衣角的墨團,抬頭不好意思道:“陸兄見笑了!”
    晏雪行這才發現陸繹不知什麽時候已站在院子裏,手上還帶著些小孩子愛吃的甜糕,見到晏雪行,把東西往他手裏一塞:“這是五芳齋的甜糕,娘子買來我吃著還不錯,想著始兒愛吃,就買帶了些來。”
    說起始兒,晏雪行氣得心病都快犯了!瞪了一眼小孩消失的方向道:“就他還想吃甜糕?!!”
    陸繹:“……”
    沈赫早已見慣不怪,忙扶著晏雪行坐下:“看吧!我就說你當初幹嘛要收他為徒,天天都被他氣個……半死……”
    這話非但沒能使晏雪行平息怒火,反而目露凶光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沈赫見了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
    雖然被氣得半死,卻也聽不得別人說小孩的不是,晏雪行不悅瞪了一沈赫,可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不錯,一天天的快要被這孽障給氣死!下次是說什麽也不收徒了,要不真沒幾年活命的!
    好不容易順下氣來,晏雪行不經意看到剛剛被自己放在桌上的甜糕,下麵壓著一張紅色的請柬。
    晏雪行抽出一看,隻見請柬上寫著:“嚴府弄璋誌喜”幾個大字,再細看,竟是嚴世蕃長孫滿月,邀請沈赫前去蒞臨同喜。
    想到嚴世蕃的意圖,晏雪行冷著眸子倪了一眼沈赫,心中暗罵:嚴世蕃這個老東西,當人爺爺了還包藏禍心!
    晏雪行神色難看,陸繹還不知天地解釋道:“這是嚴侍郎家長孫滿月,陸家也收到了,到時我們可以一起去,呃……對了,宴公子去嗎?可以攜眷同往的。”
    沈赫恨不得陸繹快點閉嘴走人,忙給他使眼色。可陸繹看著晏雪行神色不對勁,以為晏雪行是在生小孩的氣,還在那裏叭叭道:“小孩就這樣,宴公子你也別太氣了,氣壞身體可不好,搞不好以後我家羽兒比始兒還難教……哩……嗬……誒……我要回去看羽兒,就不和你們聊了,告辭!”
    終於察覺了沈宴兩人的表情不對勁,陸繹幹笑著趕緊告辭。
    陸繹很快跑得沒影,頓時氣氛有些冷,沈赫偷眼看去,晏雪行正冷著臉瞪自己,沈赫忙討好地推了推眼前的糕點:“阿……阿雪你…要吃甜糕嗎?
    晏雪行氣得別過臉去,冷哼一聲:這爺倆就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兩人沉默許久,卻又突然同時出聲
    :“阿雪……”
    :“你能不能別去。”
    想到那嚴世蕃都當人爺爺心裏還是覬覦沈赫,晏雪行沒來由地覺得惡心,當即不肯讓沈赫去參加滿月宴。
    :“這……不好吧?”
    沈赫想到之前和晏雪行說沈青浦的事就想抽自己一耳光,沒事告訴他這些幹嘛呢?害得他猜出嚴世蕃的心思,如今這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有什麽不好的?難道你想去?”晏雪行不悅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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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赫連忙解釋:“不是,我怎麽會想去呢!隻是嚴氏父子權傾朝野,都督本就形勢艱難,以後……陸兄可是要接替總督的,我們不是說好等陸兄穩定了就回昆州遠離朝堂嗎?”
    :“再說了,他嚴侍郎怎麽想能奈我何?你不要說嚴侍郎了,就是天仙來了我這顆心也偷不走!”
    沈赫說著,抱住晏雪行,握住了他的手。
    還有什麽比情話更動聽的呢?看著沈赫的眼睛,晏雪行麵色緩了下來,卻依然冷聲說:“那貧道也要去!”
    沈赫聽苦著一張臉:“那……你去了,被他給看上怎麽辦?”
    晏雪行聞言,惱怒地錘了一把沈赫:“那大人也不許去!”
    沈赫沒辦法,算了!覬覦他一個是覬覦,覬覦兩個又能如何?嚴侍郎年過四十,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再怎麽也不可能在他孫兒滿月宴上胡作非為吧?不去也不行呢,畢竟是專門下的請帖,嚴侍郎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很快,晏雪行就發現他想多了,嚴府長孫滿月宴來的都是些達官貴人,別說沈赫這樣的從四品了,就連與嚴世蕃平位的三品侍郎們嚴世蕃也未必有空理會,畢竟侯爵尚書們就夠他忙活的了,還有上上下下許多事要打點。見到沈宴二人,嚴世蕃也隻是笑著招呼了一聲,便和同他們前來的陸秉笑語寒暄了。
    宴席就擺在嚴府前院,抬眼望去,偌大的嚴府人滿為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亞於長安街頭。而鋪滿青玉石板的前堂就足有幾十丈寬,擺滿了幾十張宴桌,依次分成主賓席,次主賓席和次席位。席位的宴桌也各有不同,主賓席上的宴桌用的是青檀木製成的祥雲獸紋木幾,是貴人們一人一位的宴桌;次主賓席上的宴桌用普通貴杉木製成,雕著蓮紋青花,雖也是一人一位,卻是一排一排的連席,看著就沒有主賓席那麽寬敞了;而次席上就是八人一桌的團席,大多數都是四品以下官員的席位了。
    向前看去,大門左邊的主賓席前還搭著高高的擂台,擂台上豎著足有五丈高的木製龍骨,龍骨頂端掛著一個柴色的布袋。晏雪行一看便知,這是醒獅采青用的。
    看排場,整個筵席看起來竟比宮宴還要隆盛。
    沈赫官居從四品,所以隻能與晏雪行坐在次主賓席的末尾。很快,晏雪行就發現幾個熟悉的身影。是龍應樓與他相見的幾人。
    畢竟是喜慶的滿月宴,裕王換下他平時愛穿的銀色龍紋衣袍,穿著一身紅色鑲邊的雲紋長袍,帶著皇子特製的金冠,坐在主賓席上,身後站著他的謀士祁東陽,而在他的左側宴桌,是他的老師徐階,當然,還有站在徐階身後的何心尹。
    見晏雪行往這邊看過來,裕王隻是微微一笑,向晏雪行點了點頭便與嚴世蕃寒暄著獻上禮物。
    沈赫看在眼裏,心裏有些不舒服,轉頭見晏雪行也盯著裕王幾人看,疑惑問道:“怎麽?你認識他們?”
    晏雪行搖了搖頭,沒有承認。
    :“貧道隻是見何心尹與他們一起,為首那人想必就是裕王了吧?”晏雪行不慌不忙掩飾道。
    :“是的…除了你上次見過的徐太師外,站在裕王身後的是裕王的謀士祁東陽。”
    反正還沒開宴,他們又不關心那些貴人會送些什麽珍寶給嚴世蕃的孫子,畢竟,他們也沒有那些奇珍異寶。
    坐著也是坐著,沈赫幹脆給晏雪行介紹主賓席上的大人們。也得虧沈赫,要不然宴席吵吵鬧鬧的真夠晏雪行受的了。
    很快,主賓席上的貴人們晏雪行識了個遍,還沒等沈赫把次主賓席上的人也一一說明,宴席就已開始了。
    隻聽得侍郎府上的管家高喊一聲
    :“東海元寶鮑魚—富貴榮華!”
    :“南海珍珠鳳翅—大展鵬程!”
    隨著喊聲,十幾個宮廷秘製的菜肴便被依次端上了筵席。
    晏雪行看著麵前這一桌山珍海味,想著要是帶著始兒來,小孩不得開心死了?不知怎麽的,小孩啃著幹硬米餅的樣子又浮現在晏雪行的腦海,忍不住想起那掩埋在南潯縣城外的孩子,不禁感歎: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樣想著,藏在心底空落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往裕王那邊探去,顯然裕王顧著和旁邊的安平侯說話,根本沒注意這邊次主賓席的末位,隻有徐太師輕啅一口酒,回頭迎上晏雪行的目光。見晏雪行與自己目光一相碰就收了回去,徐太師滿意地笑了笑,拿起酒壺給自己斟滿了一杯。
    很快酒過三巡,從大門處響起了鞭炮聲,鑼鼓響起,一隊舞獅便從大門進來,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獅子先是往眾人這邊張望過來,時不時做出貪玩逗趣的形態,最後大搖大擺地上了擂台,隨著鑼鼓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有力,獅子試著往龍骨攀爬,可隻一伸腿,獅子掉落下去,就地翻滾了一圈又站起身來,似是受了挫折卻又不服氣地向上張望,看著高高的龍骨有些泄氣,隻得又在龍骨周圍來回逗趣張望。
    隨著鑼鼓慢慢地變得沉悶,獅子也像是徹底泄了氣,坐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用腿去撓耳朵,抬頭望著龍骨上的布袋出神……
    突然!猛地一聲擊鼓,獅子像是從夢中驚醒,猛地站起身來,掙紮著,翻滾著!
    直到最後密集的雷鼓已經讓獅子熱血沸騰,猛地一個眼準手快,獅子開始攀爬,一節,兩節,三節,離布袋越來越近了,然而獅子像是一個不留神,前腿跌落,隨著眾人一聲驚呼,那獅子竟忽地抓住龍骨,獅尾搖晃幾下,看似出了意外要隨時跌落的樣子。
    長孫滿月宴居然出這樣的紕漏?嚴世蕃頓時臉一沉,底下眾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雙眼緊緊盯著那獅子。
    “噠噠…!”
    隨著鑼鼓敲棍響了幾聲,那獅子眨著眼睛仿佛在環視周圍,等底下鑼鼓再次有節奏地響起,那獅子仿佛也重新煥發精神,最終那獅子穩穩采到龍架最上麵的青菜,底下頓時響起熱烈的歡呼和讚歎聲,嚴世蕃那陰沉嚇人的臉也終於變了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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