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笑麵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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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庭院已經翠綠盎然,五月雖還不十分熱,但日頭一天比一天熱辣,偶爾烏雲壓頂,眼看要落下一場雨來,沉悶的空氣總難讓人覺得心情舒暢。
    腰間墊著軟枕,楊蓮生讓丫鬟扶著坐在輪車上,兩個月臥床折磨她原本白皙的皮膚顯得一點血色也沒有,臉上的疤痕也就更加清晰可見了。所幸她手腳還是動不了,臉上的疤痕她毫無察覺,要不看到自己滿是傷痕的臉會更傷心的吧?畢竟她一個女子,哪個女子能接受自己可怖的樣子?每每看到外麵的陽光,蓮生總要叫丫鬟們推著她到院子裏去,這樣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才使她不覺得那麽難受。
    兩個月時間實在太過長了,本就動不了的身體因為僵硬太久,腿上也在慢慢失去知覺。
    風雨欲來,烏雲沉得像是就要掉下來,看來,這是準備暴雨了!
    蓮生輕歎一聲,支使著丫鬟們把她推到暖亭裏去,一天還那麽長,她還不想現在就回到房間裏。
    丫鬟們剛把蓮生推進暖亭裏,大雨轉眼傾盆而下,像一道水簾,瞬間把院子澆了個通透。
    雨實在是大,打落在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雨水也順著水氣飛濺在蓮生的臉上。
    這濕潤冰涼的感覺……是雨水?
    從醒後有記憶以來,她好像隻在房裏聽聞雨水的聲音,從未這樣親近過雨水。蓮生用力地聞了聞,鼻息裏的空氣變得濕潤,左邊的發鬢星星點點起了些極細的水珠,蓮生舒服地舒了口氣,嘴角漾起輕輕的笑意。
    楊蓮生臉上布滿疤痕,雙眼卻依然幹淨漂亮,或許得益於失憶,沒了痛苦記憶的折磨,那眼睛如夏雨的水氣一般輕柔,甚至眼角帶著的笑意讓人看不出來這是一個殘廢之人的眼眸。
    暖亭裏的兩個丫鬟看見那身烈火般飛魚蟒袍,小心卑微地對著主人行禮,那左使大人正帶著憐惜低頭看著楊小姐 ,眉梢也沒抬一下,隻是揮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沈赫把手上的錦緞披在蓮生身上,蓮生抬頭望過來,依然一臉的溫柔恬靜,如果不是臉上的疤痕,就是稱為天香國色也不為過吧?
    沈赫不由得想起她之前的模樣,對比現在,心中憐惜她的不幸,麵上也盡可能地表現出溫和。
    :“蓮生姑娘,怎麽不讓下人推你回房呢?這裏水氣這麽大,別又該生病了。”沈赫溫聲說道。
    蓮生:“不礙事的,我在房屋裏待太久了,就想在這待一會兒。”蓮生的聲音輕輕柔柔,恍如隔世般和在昆州時一樣。
    蓮生看著麵前的人,不知道怎麽的,心中總沒來由覺得愧疚,有時連他黑沉的眸子她都不敢直視,雖然知道他對她沒有惡意,但總也不敢和他親近。
    暖亭裏沉默許久,亭外的雨水停了不少,但還是淅瀝瀝地不斷在下。
    看著院子裏雨水擊打過的梧桐樹葉,原本青翠整齊的葉子像是被人用手翻過,堪堪有些淩亂的痕跡,樹葉無不例外地淌著積水,濕透了的樣子。
    蓮生滿臉擔憂:“沈大哥,宴哥哥他去哪了?”
    :“阿雪出去辦點事,很快就會回來的……”沈赫出言安慰。
    到處都濕答答,沈赫皺著眉頭很是擔憂晏雪行,下雨天阿雪不會被淋到吧?
    聽說蓮生被放了出來,都督上門來過兩次,每次來都帶了許多天材地寶,這對蓮生的傷很有用。不但如此,都督還給晏雪行引薦了前太醫院院正張仲蒲,雖然晏雪行醫術高超,但他多年來沉迷武功,醫治的病人也比醫道世家前院正大人少得多,對於這種幾乎筋脈全斷,一身疤痕的病人,也許院正大人辦法也會多一些。
    隻要是對蓮生有好處,晏雪行都願意去嚐試,於是,一連幾日晏雪行都往張院正的府上跑,隻可惜今日雨天,回來時把他困在了半路。
    坐在上次何心尹靠窗的位置,晏雪行往窗外看去,瓢潑的大雨把街上所有的商鋪都淋了個透,發出“嘩嘩”的聲音。
    一杯熱茶下去,驅趕了一天的疲乏,整個人精神不少,要不是心裏著急,在宴春樓坐上一坐,倒也不失為打發時間的好去處。
    好在這幾日收獲頗豐,不僅與院正大人研究出去疤痕的膏藥,還從院正大人那裏得來恢複經脈的方子,果然是曾經的太醫院首,醫道學曆不是一般人能比較。張院正一世行醫,從未遇到能與他醫術相當的人,晏雪行不但能與他融會貫通,還能引用各種醫書上的方子進行辯證,張院正很久沒有見過這樣天賦異稟的人,他以為除了他自己,再沒有人能像他這樣博聞強記,把醫書吃透並能從中找到新的方法的了。
    張院正雖是耄耋之年,晏雪行的到來卻讓他覺得找到知己,總是精神矍鑠興奮不已,常常天都快黑了,張院正還不知疲倦拉住晏雪行,仿佛生怕他明天再也不來了!
    晏雪行以為自己對武功詩書足夠癡迷,二十幾年不識世事,而張院正對醫術的癡迷程度竟不亞於世間任何一個癡人!晏雪行暗暗讚歎,初見老人家還以為他脾氣古怪,不理生人,真遇到惺惺相惜的醫學道友,竟能熱誠得如十八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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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雪行輕啜一口茶水,茶香在鼻尖散開,微微苦澀卻甘香的味道覆蓋了之前的回甘茶香,讓人不由得神經舒緩,什麽都不欲去想。
    前額的發絲被剛剛的驟雨打濕,正濕答答地粘連在一起,再抬頭望向窗外,雨變小了,淅瀝瀝的街頭有好些個抱著頭疾走的人,走了一段,又往屋簷底下躲避一陣,無奈地抬頭看天,好似在感歎這樣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了。
    不過五月的雨水來得急,去得也快,很快夕陽從雲層裏出來,照在剛剛被淋濕的房子,積水便發著微光折射在晏雪行眼裏。
    晏雪行理了理衣發,正準備下樓去,坐在一旁的公子笑盈盈上前,對著晏雪行行了一禮:“宴道長留步!”
    此人竟認識自己?晏雪行疑惑地打量那人,見他約過而立之年,長相打扮很是不俗,舉止頗為文雅,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正輕輕搖著手中的折扇。
    晏雪行皺了皺眉,對於手上拿著扇子招搖的人他一直都不存什麽好感,以前昆州那些附庸風雅的書生就愛這樣,尤其在京城遇到楊連城以後,大冬天的也搖著把扇子,想到他的變.態行徑,連帶的,對麵前這個搭訕的人也有了些不好的感覺。
    晏雪行麵露不悅,那人嘴角微微揚起笑道:“聽聞琴宛姑娘已被道長所救,不知姑娘如今可是安好?”
    晏雪行很是震驚,此人居然認識蓮生?
    晏雪行麵露狐疑,書生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自我介紹道:“在下常玉春,道長可否借一步說話?”
    那人彬彬有禮,言語和煦如沐春風,晏雪行隻好回了一禮,重新回到窗邊的位置上。
    兩人坐下,那人也不急,招來跑堂重新砌了一壺茶,又把兩人的茶杯斟上半杯,這才開口道:“是常某冒昧,望道長不要見怪,與道長幸會,請容許常某以茶代酒敬道長一杯!”
    常玉春說著,舉起茶杯敬了敬晏雪行,輕抿了一口香茶。
    常玉春看著不緊不慢的樣子,宴雪行心中疑慮更深了。
    這人究竟什麽身份?莫非真的認識自己?
    打濕的發絲還未幹透,身上黑色的外袍看著還有點點雨水的痕跡,但那宴道長天人絕色,隻是一個平常的動作也能讓人感覺風華流光,使人不禁自慚形穢。
    常玉春眼裏不禁閃過一些欣賞,開口道:“那日嚴侍郎府中的事在下已經聽說了,琴宛姑娘與在下有緣,在下也是多方打聽才知道道長的住處,在下意欲求見又怕道長將玉春拒之門外,於是這才冒昧與道長在這宴春樓相見。”
    聽這話的意思,這人與自己相見竟是預謀?晏雪行眸光閃了閃,總感覺常玉春這樣有些虛與委蛇,當下也不想與他客套,直接問道:“閣下認識蓮生?”
    :“哦?原來她叫蓮生啊……?”
    晏雪行不置可否,皺眉問道:“聽閣下話的意思,閣下隻知道她叫琴宛?”
    :“不瞞道長,琴宛的名字還是在下給她取的呢……”常玉春默了一下,像在回憶起往事,過了許久才抬眸望著宴雪行又解釋道:“在下江寧人士,聽聞昆州四季如春,景色宜人,便想著到那裏遊玩一番,原想著過完冬天再回來京城。”
    :“隻是在下頗好書墨,楊老先生名揚天下,本想拜會一番,卻不勝老友盛請,到他故居做客,而故友家就住在陽川湖畔,在下就是在那裏救下琴宛姑娘的……”
    聽到常玉春提起陽川湖畔,那是金華河下遊的一個支流湖泊,蓮生投河自盡時,他還到到過那裏尋過,不過陽川湖太大,他到周邊尋了一圈,問了許多的人都說沒有見到有年輕姑娘從上遊漂來,他就又匆匆尋到別處去了,如此說來,當時竟是和蓮生擦肩而過了?
    晏雪行抬眸看著常玉春,此人不管說著什麽都麵帶笑意,看著竟和王順之有些相似,不禁懷疑此人話裏的真實性,按理說當時陽川湖畔人家不多,他每家每戶拜訪細細問過,怎會都說沒見到有人從上流而來?
    晏雪行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在思揣些什麽,常玉春搖了搖折扇,繼續道:“在下當時在老友家中已經逗留太久,本想前去拜會楊老先生再往滇國去,結果剛離開便看到琴宛姑娘從上流漂來,所幸在下行走江湖多年,醫術也略懂皮毛,以真氣渡她將溺水逼出才救了她一命……”
    原來是這樣…
    意識到自己錯怪了別人,晏雪行麵色緩了緩,主動給兩人的杯子倒了半杯茶水,作了一個請的手勢,滿口謝意道:“多謝常公子搭救,貧道感激不盡,日後定當報答!”
    常玉春擺擺手:“宴道長不用客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換作別人也定會這麽做的。”
    :“隻是可惜了琴…呃,楊姑娘了,她當時醒過來後問她什麽都不說,萬念俱灰一心想要尋死,常某也是迫不得已,給她用了門派獨門密藥,抹去了她的記憶……”
    原來蓮生的記憶是這樣沒有的……
    晏雪行記得,當時蓮生已經懷胎六個月月有多,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或許是庵裏條件辛苦,也可能風大,總之是蓮生病倒了。就是晏雪行馬不停蹄趕過去,孩子已早早地來到這個世上,才剛成型的孩兒還沒來得及啼哭一聲便永遠離開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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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蓮生好不容易養起來的氣色瞬間像花兒枯萎般迅速凋敝。他到時,蓮生正抱住她的母親李氏嚎啕大哭,孩子昨天還在肚子裏踢著自己,蓮生還以為是孩子急不及待想要和他的母親見麵,怎麽今天就胎死腹中了呢?
    然而,孩子確實是死了,血崩早生,加上本就先天不足……
    當時蓮生見到那青紫冰冷的孩子屍身隻覺心死,痛不欲生地又哭又笑,晏雪行怕她遭此打擊會就此瘋癲,急忙點了她的昏睡穴,又給她開了安神定魂的藥,蓮生這才從瘋狂的邊緣被拉了回來。
    隻是哀莫大於心死,蓮生從此一直沉默不說話,即使李氏一直安慰她,也抵不過蓮生想要自殺的心,於是趁著所有人不注意,蓮生竟偷偷跳河了……
    想起這些,晏雪行忍不住一陣心痛,聲音也帶了些顫抖:“那後來她是如何落入嚴世蕃的手裏的?”
    晏雪行突然臉色越發變得難看,常玉春一愣,忙道:“常某也不知,當時楊姑娘被在下用藥抹去記憶,醒來之後,相處不過幾日,楊姑娘居然對在下……不知怎麽的產生了依賴,還說要今生今世追隨在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與她說,在下早有結發,也說過今生絕不負我妻的誓言,在下怎麽能……?”
    常玉春終於收起掛在嘴邊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正色道:“再說了,在下若答應了楊姑娘豈不是趁人之危?這樣非是君子所為,在下也是知書識禮的,怎能如此下作?”
    於是他就拒絕了蓮生?
    晏雪行眸光越來越冷,質問的眼神像寒刃一般緊緊盯著常玉春。常玉春突然覺得周圍有些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囁嚅道:“不過也怪在下不夠謹慎,在和大夫談論楊姑娘病情時不小心被楊姑娘聽到了,她以為……在下是嫌棄她殘花敗柳才拒絕她的,一氣之下便不告而別了………”
    晏雪行右手緊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直到刺得掌心生疼。晏雪行瞬間紅了眼眶,壓製著低吼道:“所以,你就讓她一個弱女子一走了之?”
    :“在下……之後也擔心,有找過她,後來打聽到她被人拐賣做了教坊司裏的官妓,昆州常知府見她琴藝高超,長得也不錯,便把她送給了嚴……侍郎……”說到最後,常玉春的聲音低了下去,心虛地抬眼瞟向晏雪行。
    說到底,如果當初自己小心些楊姑娘又至於被嚴世蕃這樣的糟蹋?
    常玉春站起來,極是誠懇地向晏雪行作了一禮:“宴道長恕罪!確實是在下顧慮不周害得楊姑娘遭此劫難,在下也是那日在嚴侍郎府上才認出楊姑娘,一直想著怎樣救她,隻是後來聽說公子……”常玉春指的是晏雪行在嚴侍郎府門前跪了一夜的事,見晏雪行似是了然,又繼續道:“常某一直覺得有愧於楊姑娘,所以一路從昆州追到京城……”
    晏雪行臉黑得嚇人,可是想想自己有什麽可怪常玉春的呢?要不是他當初救了蓮生,用法子抹去她的記憶,隻怕蓮生也不會存在這個世間了吧?又聽到常玉春後來還這樣極力尋找蓮生,再怎麽說常玉春也無心之過,要怪就隻能怪拐賣她的人,怪常知府把她獻給了嚴世蕃,或者說,嚴世蕃才是真正的罪人!
    沈赫回到院子,小孩整天躲在自己的房裏閉門不出,完全不像平時一聽自己回來就高興地跟在屁股後麵,睜著他那雙瞪著也不大的眼睛,眼珠子溜溜轉,看看沈叔這次有沒有帶回來什麽好東西,就像小狗饞食,就差沒像小狗般搖頭擺尾了。
    對於這個孩子,以前是為了討愛人歡心,經過長時間的相處,沈赫也慢慢接受了他,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對這個他一天比一天多了關注。
    晏雪行深夜還在搗著草藥,沈赫也不去打擾他,楊蓮生臉上的疤痕一天比一天淡,手也能勉強拿起筷子。他知道,這些都是阿雪日夜鑽研的結果,他明白自己應該支持他,不讓他覺得遺憾,不該像個婦人一樣,爭風吃醋覺得心裏不痛快。他以為他們之間是最親密的關係,每晚他們同床共枕,每晚都相擁而眠,實在沒有必要懷疑晏雪行對他的心意。
    沈赫來小孩的房門前,徑自打開門見他房中點了兩支火燭,小孩正在燈下痛苦地練習寫字!
    呃…這是太陽西邊出來了嗎?沈赫摸了摸下巴走到小孩的身邊,發現藍星始居然寫得有模有樣了,比起當初黑黑的一團墨汁,現在起碼能一眼看出什麽字了。
    沈赫側頭狐疑地盯著藍星始,好像不太相信這個勤寫練習的孩子是他,小孩被盯得一臉的不自在,沈赫勾起一抹笑意調侃道:“喲!我們始兒居然能寫出字來了!”
    藍星始小臉一紅,抬頭看著沈赫,手又在不自覺地把玩起毛筆來。
    然而等發現藍星始好像心情低落,沈赫忙將手中的雞腿遞了過去:“這是四方樓的燒雞腿,特意買給你的,吃吧!”
    小孩接過雞腿,打開紙囊,雞腿的馥香瞬間盈滿了房間,讓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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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小孩也隻是輕輕咬了一口,口中香滑至極的味道讓人覺得無比的美味,嘴裏嚼著肉塊,小孩滿是油膩的手竟冷不丁抓住了沈赫的衣襟,猛撲進他懷裏哭了起來。
    沈赫看了看留在衣服上的油汙,皺眉怒罵:“誒!死小孩,你可別哭了啊!等下阿雪又該罵本使欺負你!”
    沈赫瞪著眼,小孩立即停下哭聲,抽噎著又咬了一口雞腿。
    :“你這是怎麽了?”
    沈赫不禁好奇,買了小孩最喜歡的雞腿居然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小孩搖了搖頭 繼續啃咬手中的雞腿,等藍星始把吃完,回味似地吮了吮手指,巴巴地迎上沈赫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
    在一旁的臉盆洗過手,小孩乖乖地坐在沈赫的身邊,抬著小小的眼睛看著他。
    其實小孩長大了不少,也許不該再叫他小孩了。半年多的喂養讓藍星始早已褪去當初來時黑黃的皮膚,這才發現原來小孩皮膚也挺白淨的,正所謂一白遮三醜,小鼻子小眼睛看著也就協調了,之前看著不過十來歲的孩子,如今就像是雨後春筍般瞬間拔高不少,如果和沈赫比較,估計已經長到沈赫的下巴,聲音變了些,不再是小孩的軟糯聲音,有了些許喉結,嗓子也粗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和正常十三四的小孩也差不多了。
    小孩欲言又止,沈赫沒好氣地問:“到底怎麽回事兒?被欺負了?”
    小孩搖了搖頭,依然小眼睛看著他,心中嘀咕:
    沈叔就是這樣,即使是關心的話也總是沒好氣的,不過藍星始已經習慣了,畢竟這家夥除了師父,他好像也沒給過誰什麽好臉色。
    沈赫不耐煩地起身離開,這臭小孩!大半孩子了還要人哄嗎?就算是哄,也不能讓他這個錦衣衛鎮撫司北苑左使哄吧?!
    沈赫轉身就走,藍星始許久才低低道:“沈叔,要是始兒做錯事,你和師父會原諒我嗎?”
    沈赫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孩,沉聲問道:“你做錯什麽事了?”
    小孩瞬間抬頭急忙道:“沒有,始兒是說要是,意思是……如果?”
    沈赫:“那要看你做錯的是什麽事了,要是害你師父的話,本使會毫不留情把你丟出去的!”
    小孩又低頭沉默了,想了許久才抬頭堅定道:“始兒是絕對不會害你和師父的!你們都是對始兒最好的人!”
    :“你知道就好!以後可別當白眼狼,要不你沈叔的繡春刀可不是吃素的!”沈赫假裝恐嚇他。
    小孩就是這樣,什麽都擺在臉上,恐嚇他也隻是沉默著點了點頭,這一看就是有心事嘛!
    於是,沈赫試探道:“今日是有誰來過了?”
    小孩就是一隻八厭星,在這個屋子裏誰能欺負得了他呢?就是沈赫,仗著阿雪護著小孩也總是不怕他的,所以,是有人來欺負小孩了?
    小孩把頭搖成撥浪鼓,急忙回道:“沒有!沒有誰來…!”
    抬頭卻見到沈赫嚴厲的目光,小孩隻好耷拉著腦袋悶悶地回道:“今日來了個常公子,說是來看蓮生姑姑的……”
    :“常公子……看蓮生姑姑?”沈赫懷疑地目光看著小孩,小孩一臉的躲閃,自然沈赫也沒錯過小孩眼裏一閃而過的惶恐。
    :“怎麽,你怕他?”
    小孩點了點頭,又很快搖了搖頭,沈赫心一冷,厲聲喝問道:“你是不是之前見過此人?”
    藍星始!“沒……沒有!”
    :“你放屁!沒見過他怎麽會害怕他?”
    :“我……我以前被和他長得差不多像的人打過,打得可慘了,所以一直害怕!”小孩說完,又怕沈赫不信,補了句:“始兒說的是真的!”
    小孩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似乎曾經真的被打很慘,看著不像說謊的跡象。
    沈赫嘲諷地看了藍星始一眼,大手搗了搗孩子的顱頂:“瞧你那慫樣!下次再有人欺負你,直接打回去就好了!至於害怕成這鬼樣!”
    小孩咬了咬嘴唇,沉默著不作聲,似乎默認了沈赫說自己是個慫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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