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閹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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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怕黑衣人一夥折而複返,戚長鋒留下來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早已疲憊不堪,等沈赫從臥房裏出來就匆匆告別回去了。
    :“他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晏雪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從戚長鋒離開的背影看得出來,昨天他傷得並不重,可能昨天晏雪行叫住他們時收了腳步,經過一夜運功療傷,看起來已無什麽大礙。
    沈赫回頭看著晏雪行,見他臉色還是蒼白便問:“你感覺怎麽樣?”
    晏雪行搖了搖頭,一雙眼靜靜盯著沈赫的臉看,過了半晌,沈赫驚訝地看著他俯身靠向自己,還沒反應過來雙唇就已被肆意地侵占掠奪。
    :“唔…”
    沈赫下意識想要拒絕,可宴雪行不管不顧,仍舊肆意侵犯攫取,上唇也在彼此廝磨間蹭破了皮肉。
    此時沈赫一點溫存的想法都沒有,顧忌會不會被院子裏的其他人看見,忙用手推開晏雪行。
    然而宴雪行正是意亂情迷時,突然被強硬拒絕,宴雪行不禁眸色漸冷,沈赫隻好安慰似的碰了碰他的鼻尖,呢喃道:“阿雪乖,會被別人看見的。”
    別人會看見?院子裏誰沒見過他們親密的樣子?這有什麽可顧忌的?!
    晏雪行生氣一把推開他,審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大人在拒絕貧道!”晏雪行語氣冰冷,沈赫想要解釋上前去拉他的手,晏雪行側身躲開,冷淡瞥了他一眼,轉身關上了房門。
    沈赫想和他解釋清楚,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扣門的手一頓,歎了口氣幹脆轉身出門去了。
    :“你是說,昨日有殺手去了你們那裏?”陸秉把手裏的茶杯一放,皺眉問道。
    沈赫:“是的,而且…是越霖樓的人。”
    :““劍寒越霖樓,十裏滿朱色”?”陸秉一臉凝重,腦子裏瞬間閃過關於越霖樓的傳聞。
    沈赫點了點頭,把昨天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說出心裏的猜測:“黑衣人很有可能是越霖樓樓主酈道淵。”
    陸秉:“如此說來,有人要對你們下手?”
    陸秉如此問倒讓沈赫很是不安,心裏陡然升起許多可怕的猜想。
    以錦衣衛對越霖樓的了解,越霖樓裏的殺手幾乎都是酈道淵從小收養來的孤兒,學的從來都是取人性命的功夫,並且隻服從樓主的命令,隻有極少數是江湖上投靠過來的窮凶極惡之輩,並且一入越霖樓,就隻能終身效忠越霖樓樓主。
    越霖樓存在京城多年,聲稱隻要錢給夠,就沒有取不來的人頭!對於皇城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威脅!
    而酈道淵來京城十多年一直與嚴侍郎私交甚密,錦衣衛對此是知道的,他們甚至懷疑越霖樓是嚴侍郎握在手裏的一張暗弓,與皇上有關也說不定。因為作為皇帝的耳目,陸秉不但上奏過越霖樓的事,禁軍統領薛超也曾與皇上提起過越霖樓。隻是越霖樓行事利落,從不留下把柄不說,就是有了把柄,也從不去觸碰與嚴氏有關的人命生意,嚴家可是與皇上唯命是從的啊!如此說來,這次的刺殺有可能是嚴侍郎知曉“枯骨嶺”之事要取阿雪的性命,也有可能是因為阿雪我行我素,惹怒了皇上招來殺身之禍的原因也說不定?
    昨天晏雪行回來時戚長鋒正在府中,當著戚長鋒的麵沈赫沒好問起晏雪行怎麽突然回來了,之後晏雪行受傷醒來已是後半夜,因為晏雪行對“枯骨嶺”之事隱瞞,兩人心裏都隱隱有些不快,今天一早兩人更是不歡而散,為此昨天宮裏發生的事沈赫是一無所知。
    :“你還不知道昨日發生了什麽吧?”陸秉說著,將昨天在天行宮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其實陸秉得知事情經過後也被嚇得半死,他以為晏雪行會像以前的方士那樣,再怎麽狂傲也不敢忤逆聖意,可萬萬沒想到,晏雪行達到目的後連麵上的敷衍都不願意了,任由那楊唯元在聖上麵前挑唆陷害。幸好皇上對楊唯元也不盡信,非但在明麵上沒表現出不滿,反而因鬼火之事楊唯元被罰俸半年,並且責令非傳喚不得覲見。這也說明,皇上對楊唯元這個兵部尚書漸漸失去了信任,貶斥外地是遲早的事。
    陸秉已不再指望晏雪行在嘉靖帝跟前能起什麽作用了,猛虎難騎,什麽時候被反咬一口也說不定,於是陸秉言語間對晏雪行變得輕視起來。
    :“宴道長倨傲不恭得罪皇上已成是非之人,本督不能看著你身陷囹圄,趁現在皇上並未追究,你還是與盡快他斷開的好!”
    抬頭看見陸秉眼裏的決斷,沈赫心頭一堵,雖然牢騷晏雪行對他隱瞞,但他卻從未想過要兩人會分開,他甚至還在想,“枯骨嶺”的事他是直接問,還是旁敲側擊調查清楚?
    陸秉的話無疑是當頭棒喝,將他那些幻想瞬間擊得七零八落:阿雪本就不願委曲求全,曾經明確言語懇切希望自己能與他回昆州去,說實話,他也想過那樣,可是不是現在,至少麵對眼前這個兩鬢斑白的老者,他還無法現在就舍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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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赫沉默不語,陸秉長歎了口氣道:“癡兒!你與他本就不是一路人,他生性孤傲,與你一起隻是貪圖一時快活,何必等到兩廂生厭才放手呢!”
    沈赫眼底的鬱色越來越沉,不得不承認都督說得不錯,即使千裏奔赴阿雪也不過是為了自己能與他老死昆州,他還這麽年輕就要呆在那個小山村一輩子了嗎?想到這,沈赫又想起那個被綠田包圍的村子,回去那裏他能做些什麽呢?難道做個寒耕暑耘的農人嗎?
    沈赫知道他不願意那樣,就像晏雪行不願意習慣京城一樣。
    :“師父,師父…”始兒在外麵叩著門,歡快地叫道。
    隨著門被“啪”地打開,師父麵無表情的臉出現,嚇得小孩脖子一縮,心虛地往房裏瞄了瞄,沒話找話道:“沈叔呢?他出去了嗎?”
    聽到這個名字,悶氣像團棉花塞在心口,晏雪行橫眉一掃,怒道:“問他做什麽?百家姓抄完了嗎?”
    發現自己點著了火雷,小孩嚇得小腿一顫,顧不得沒吃上早飯,一溜煙兒跑去書房繼續昨天沒完的苦役!
    這時兩個小丫鬟捧著早飯進了西邊廂房,到蓮生房裏時,蓮生已經能靠著軟枕坐了起來,手腳有了明顯的鬆動,對比起前些日子氣色也好了很多。晏雪行知道,治療總要慢慢來,就是仙丹也總要些時日。
    晏雪行陪著蓮生心不在焉地說了一會兒話,心裏還是在想沈赫拒絕他的事。
    赫為什麽拒絕貧道?從前在昆州兩人總恨不得時刻呆在一起,京城重逢後,雖然左使大人公事繁忙 ,但除非自己不想,要不左使大人總是主動而熱情的,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可又覺得有些東西變了。
    這樣想著晏雪行坐立難安,他以為隻有回去昆州,他才能遠離這喧囂的京城,這樣沈赫才永遠不會離開他。
    為了不讓自己猜測,他給自己找了事情做,比如前些日子張院正差信來說想到個如何促合筋骨的藥浴方子,想來在天行宮裏呆了半個多月,已很久沒見過院正大人了。
    然而晏雪行在張府客廳裏飲了一盞香茶也沒見張仲蒲出現,正要告辭回去,院正大人那邊就蜷縮著身子,一臉菜色地從內堂裏出來。
    :“張先生這是怎麽了?”晏雪行上前問道。
    張仲蒲擺擺手,拖著虛弱的呼吸說道:“年紀大啦!不過是吃了些敗火的茶湯便痢疾發作了。”
    張仲蒲臉色發白,話剛說完,肚子又傳來“咕嚕”的腸絞聲,張院正忙捂著肚子匆匆道:“賢弟莫走!再等老哥一會兒!”
    等張院正再次出現,臉上神色緩了許多,不過雙腿因為蹲得太久早已發麻,看起來整個人都泄虛脫,此時正軟弱無力地倒在高椅裏。
    晏雪行忙上前運功在張仲蒲腹下的幾處穴位遊走,院正舒服得差點睡了過去,等晏雪行收掌,張院正才掀開稀鬆的眼皮,顫巍巍地起身拿過一張醫方,交到晏雪行的手裏。
    :“賢弟啊!老夫如今這樣,不能與你斟酌方子了…”張院正說著,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
    晏雪行看了看方子 ,確實是個獨特的法子,微微一笑,便把方子折起放到袖口裏。
    張仲蒲此時全身無力,隻想快點回臥房躺著,擺了擺手正要吩咐家丁送晏雪行出去,門房在此時神色匆匆進來,還沒等門房開口,門外就奔進來一人,見到張仲蒲便跪地哭道:“院正大人,求您救救家父!”
    來人說完把頭重重磕在地上,等他抬起臉,張仲蒲那昏花的眼睛才看清楚來人是誰。
    :“是徐主事啊,太師怎麽了?”張仲蒲被仆人攙扶著,喘氣問道。
    徐瑛哭道:“昨日家父看過昆州來的信後吐血昏厥,請了許多大夫也不見有起色,眼看著呼吸越來越虛弱,在下隻能來求大人您了!”
    :“徐太師?”是他想的那個徐太師麽?晏雪行一驚,眼睛看向張仲蒲,張仲蒲有氣無力回道:“主事大人的父親正是徐階徐大人。”
    晏雪行心裏閃過不安,拉起徐瑛便問:“昆州來的信?昆州怎麽了?”
    徐瑛不認識晏雪行,此時父親危在旦夕,他不想節外生枝,一把撲過去拉著張仲蒲的衣袖急道:“大人快些去!家父他…”
    徐瑛哽咽著聲音央求,張仲蒲被拉扯上前一步,猛地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差點就要背過氣去,晏雪行見勢不妙一把拉開徐瑛道:“快帶貧道去見你父親!貧道能救他!”
    徐太師身上穿著素衣,微顫的淚痕未幹,嘴裏淨是囈語,夢裏也不知有什麽,花白雙眉痛苦地皺在一起,胸前起伏若有若無,直到晏雪行給他施過針後呼吸才慢慢變得平緩過來。
    屋裏低泣聲在耳邊響起,眾人臉上一片愁雲慘霧,晏雪行心裏著急,皺眉看著身後的徐家人道:“病者需要安靜,你們還是先出去吧!”
    :“……是宴公子嗎?”床上斷斷續續傳來一個聲音,徐夫人忙止住泣聲,上前拉過軟枕墊在掙紮著起來的丈夫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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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階臉色白得嚇人,見到晏雪行,圈紅的眼睛泣不成聲,晏雪行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徐階哭得又要暈死過去,隻能勉強哆嗦著伸手指著徐瑛說:“瑛兒…把案上的信拿給宴公子。”
    晏雪行全身冰冷,一個可怕的猜想在腦中閃過,他愣愣地接過信捏在手裏不敢打開,直到徐太師艱難告訴他:“宴公子,…楊老他…去了!”
    徐階說完扶額哭倒在床上,那悲痛欲絕的哭聲聽在晏雪行耳朵裏嗡嗡作響,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栽了下去,是一旁的徐瑛扶住了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家的,隻記得午時的日頭曬得他天旋地轉,腦中不停閃現著老師的麵孔,老師臉上黑色的老斑也漸漸代替了原本嚴肅的表情,回到家門口時,他忽然想不起來老師的樣子,悲痛從心髒的縫隙處來回穿插,站在庭院中,他站了許久也不敢進去西邊廂房,他還以為他能把蓮生完好帶回去給老師,如今看來,是再無可能了。
    天近黃昏,沈赫猶豫著遲遲不肯進門,抬頭看著門樓心中悵然若失。
    這裏既不是“沈”府,也不是“宴” 府。買來這個院子時,由於靠近錦衣衛司,沈赫也不知道該如何起名,原本想著晏雪行遍閱詩書,讓他起個雅致的名字,最好是既不露山水,又不失格調的。可住在這裏半年多,阿雪顯然沒有這方麵的心思,沈赫知道,阿雪大概是不會留戀這個地方的,可最後沈赫還是取了“沈雪園”這個名字。
    站在庭院裏往西邊廂房看過去,晏雪行就坐在桌旁抬頭看著他,眼神欲言又止,又帶著不滿,沈赫突然覺得陌生,就像是宿酒醒來的陌生房間,不管之前做著怎樣的美夢,終究是從未真正看清楚過房間裏有什麽一樣。
    沈赫看向晏雪行,晏雪行也在看著他,落日的餘暉穿過梧桐樹葉落在沈赫的身上,他依然玉麵黑發身材修長,是晏雪行每次見都會悸動的俊朗。然而那雙眼再看不見從前的狂熱與欣喜,代而取之的是一種讓人心慌的疏遠。
    沈赫站在院子裏與他相差也不過十來步,晏雪行突然有種錯覺,這十來步是一條隔開的大河,沈赫被被洶湧的河水隔開,他想要上前拉住他,可雙腳怎麽也挪不開步,隻能眼睜睜地看他離得越來越遠。
    他看不到他臉上的悲痛嗎?蓮生還沒好起來,老師卻不聲不響地去了!晏雪行甚至從心底生出一絲憎恨,恨他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他們明明說好一起回昆州的,如果早些出發,可能他還能趕上送老師最後一程!
    若不是來京城見到蓮生,他甚至都不知道來京城的意義,難道重逢就隻是為了身體的歡欲嗎?而如今他連拒絕的理由都不願解釋!
    晏雪行倔強地睜著眼,努力不讓盈滿眼眶的淚水掉下來,然而在那人轉身的瞬間,淚水終是如掉落的雨水直線劃落,那個離去的身影也在淚影中變得模糊。
    沈赫不知道晏雪行每天都在忙些什麽,隻覺得他越來越疏遠,甚至晏雪行已經搬到後麵的藥房去住,有時回來看見空空如也的床鋪,沈赫會止不住地呼吸難過,更加不敢問他“枯骨嶺”的事,生怕一開口,兩人就真的散了。
    已經好幾日沒有和他照麵了,有時他會在白日裏借故回來,但晏雪行總也不著家,問師父去了哪裏,小孩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都督那句“你與他本就不是一路人”又老時不時在腦子裏冒出來,他為此越發覺得不安,要不是看到楊蓮生已經能在歡兒喜兒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甚至都懷疑晏雪行已經不辭而別,回去昆州了。
    “枯骨嶺”的事皇上不再過問,卻不代表那幾位侍郎肯就此罷休,吏部侍郎王裕卿與司禮監秉筆太監王瑾是遠親,王侍郎懼內,膝下隻王佑安這麽一個兒子,而且王佑安還是王瑾的幹兒子,於是不管是王裕卿還王瑾也好,都私底下給鎮撫司的壓力不小。
    :“左使大人,咱家也是奉了王公公之命,希望能將“枯骨嶺”之事早日查得個水落石出,到時咱家也好向大公公複命不是?”李傾曲說著,虛於表麵的笑意掛在臉上,雖然兩人品階一樣,東廠與錦衣衛相當,甚至東廠太監貼身伺候與皇上更加親近些,但陸秉深受皇上寵信多年,所以即使李傾曲身為東廠督公,也不得不與沈赫和顏悅色。
    :“督公言重了!此事卑職不敢疏忽,雖然皇上已將此事定為山鬼作祟,但若真有人行凶作惡,卑職也定當將他緝首歸案。”沈赫言不由衷答著話,看著李傾曲身上茶色的金絲蟒紋常服,腦子裏閃過晏雪行的臉,驀地感到一陣心煩意亂,心裏猜測著:自從“枯骨嶺”案不被皇上過問便已移交京兆尹,王瑾不去問京兆府尹馮惜莊,不問都察院左都禦史林途之,怎麽反倒過問一直與東廠不相往來的鎮撫司?而且就是要查,東廠私下去查不是更好?
    看出沈赫言語敷衍,李傾曲捏著尖細的嗓音笑道:“左使大人公務繁忙,“枯骨嶺”之事誰也難說清楚,就是嚴侍郎也已離京,左使大人確實為難,可大公公這些日子總被托死鬼托夢,咱家想,定是那王公子鬼魂不得輪回,怕是要找到凶手才肯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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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傾曲神色擔憂,麵容陰柔言語很是懇切。
    :“卑職也為“枯骨嶺”之事苦惱,不知公公禦下可有眉目?”沈赫不想與李傾曲多作虛偽,幹脆把球踢回去給他。
    李傾曲輕翹蘭指掩嘴笑道:“左使大人說笑了,左使大人能力卓群,當年不過十四五歲就助都督大人破獲玉陽公主府大案,並且這些年聖上督辦的案件左使大人哪件不是辦得極好的?”
    李傾曲說的是九年前玉陽公主突然斃亡的案件,玉陽公主生母曾是當年牽扯宮變的曹端妃,當年曹端妃被方皇後借故淩遲處死,皇上對此一直對方皇後不滿,事後查明“宮變”確實與端妃無關,皇上更覺得愧疚,玉陽公主在此時無故斃亡,皇上不得不懷疑是方皇後為了趕盡殺絕而痛下殺手,隻是苦於沒有證據而已。皇上一麵痛恨皇後善妒,一方麵也覺得皇後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故而限陸秉十日內查出真相。那時沈赫初出茅廬,一直跟在陸秉身邊,也是幸運,不過三日便發現公主之死是駙馬所為,事實與方皇後並無關係,方皇後也因此保住了後位,而沈赫破案有功直接被封千戶,此後升到鎮撫司右使,然後才是如今的鎮撫司左使。
    李傾曲與沈赫年紀相當,同是二十四五的年紀卻長相陰柔,凝脂般的皮膚讓他看起來唇紅齒白,說話時還帶著婦人般的扭捏造作,不知情的人乍一看,還以為是宮裏柔弱得看似一捏就碎的宮人。
    但沈赫卻不敢輕視這個閹人,整個朝野誰不知知道東廠督公的手段?如果李傾曲要給誰織羅罪名,下手絕對比任何人都要狠絕毒辣。尤其沈赫還知道關於李傾曲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前禮部尚書梁紹安,在李傾曲還在司禮監太監呂宜手下當差時罵過他一句閹奴,李傾曲掌管東廠後便在他府中搜出“厚祿玉帶錦衣行,惜我聰慧暮西臨。”這樣的親筆詩作,由於其中含有皇上的名諱,這句話就變成了一道詛咒,梁紹安就此惹得龍顏大怒被杖斃在左順門外,還落得個全族抄家流放的下場。
    “厚祿玉帶錦衣行,惜我聰老暮西臨”?平常人哪裏會說這麽不知死活這樣的話?要說沒有東廠在其中作梗沈赫是不會信的。
    :“督公繆讚,赫愧不敢當。”沈赫臉上端著笑,伸手給李傾曲添了一盅茶,正想著如何打發他,耳邊就響起李傾曲古怪的語氣:“王公子實在是慘,被人開膛破肚,死得哪叫一個慘呐!大公公聽聞整夜整夜睡不著覺,看侍郎的證詞,說那麵具人身高十尺!沒幾下就解決了嚴侍郎身邊的一眾侍衛,京兆尹那邊送來的案宗也說他們的傷口極其古怪…”
    沈赫側耳作了個請的手勢,不動聲色道:“確實如此,不知府尹大人是怎樣判斷的?”
    李傾曲把茶杯端在手裏,見沈赫對案情並不熱絡,皺起兩條細長的眉,耐著性子回道:“馮大人也是不知,不過肯定不是一人所為,咱家去見過屍體,哎呦!那臭氣熏得咱!”李傾曲說著,嫌棄地掏出錦帕,仿佛又聞見了那難聞的屍臭。
    五月天氣炎熱,想也知道,就是用鹽醃製,已經過去一個多月,屍體總不會是好聞的。
    李傾曲忍著惡心,白色錦帕掩著嘴道:“左使大人您是不知,那些個死屍到處都是蠕蛆,王公子的腸子就放在一邊,還有個死屍竟沒有頭!脖子那呀刀口切都沒那麽齊全!左使大人一開始就驗過屍體,不知可否看得出這是何利器所為呀?”
    沈赫麵色如常:“嚴大人說是鬼麵人手執拂塵割下秦侍衛的首級…”
    李傾曲驚訝地道:“拂塵?拂塵怎麽可能留下那樣的切口?”
    沈赫聞言皺眉,他見過那日晏雪行使用拂塵的樣子,深知那並不是不可能,雖然還不能確認“枯骨嶺”之事是晏雪行所為,沈赫卻已下意識地掩飾道:“是啊!督公見多識廣都不曾識得,赫更不曾見過這樣的傷口,而且其他侍衛身上的致命傷都是繡花針一般的血洞,拂塵塵須細軟,就是天下武功絕頂之人也不太可能使得拂塵堅如鋼針,刺穿人的身體…”尤其那些侍衛的武功也都還不錯。
    李傾曲挑眉 :“這麽說來,嚴大人當時被嚇糊塗了?”
    沈赫搖了搖頭:“赫問過嚴大人幾遍案發經過,應該不會是假話。”
    李傾曲聞言歎了口氣,有些失望地道:“昨日尚書大人還拜托咱家,請求一定要找到凶手為兒子償命,現在看來要花費許多功夫了!”
    顯然李傾曲並不覺得拂塵能殺人,沈赫不動聲色道:“枯骨嶺荒無人煙,生還的兩人又去了江南,如此下去,時間拖得越長,案子就越難辦了。”沈赫希望李傾曲打消尋根問底的意圖,故意把事情說得不簡單。
    :“可憐那王尚書,唯一的兒子沒了,還得繁忙公事…”李傾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憐惜王裕卿,又繼續歎道:“咱家聽聞昆州楊學老前幾日沒了,聖上念他是天下大儒,特地命禮部右侍郎袁翌前去昆州吊唁,左侍郎李真芳雖然能頂事兒,但中元節將近,禮部要忙活的事太多了!王尚書是分身乏術,心有餘而力不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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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赫心頭一震,根本聽不見李傾曲後麵的叨叨絮絮,深吸口氣緩了緩,假裝不經意問道:“楊學老?”
    :“是啊!昆州楊慎那老家夥,聽說久病不治,就前幾日的事,朝中許多他的學生,為此身上還佩了喪花呢!”李傾曲說著,眼睛卻偷偷觀察沈赫,意圖在他臉上看到他心裏的想法,但年輕的左使大人神色如常,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同,反而李傾曲越看就越是發現,鎮撫使長得可真是好!膚色白皙,輪廓線條卻長得剛毅,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看著像哪個武將家裏的少年公子,尤其是身上那種男兒烈火般的雄姿是自己身上所沒有的,李傾曲撫著耳邊的項帶,心裏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聽聞楊慎去世的消息,沈赫微微一笑,很快假裝沒事人一樣:“如果赫記得不錯,楊老先生今年已過八十,高壽全終是為喜喪,那些老先生門下的學生想來也不會太傷心!”
    :“誰說不是呢?那些個帶花的不少,隨袁侍郎去昆州吊唁的卻沒幾個,不過聽聞徐太師與楊學老多年交情,這幾日倒是病倒了,一直也沒有進宮覲見皇上呢!”
    怪不得阿雪這幾日都不著家,也不知道他知道他的老師過世沒?想到晏雪行對楊慎一家那麽看重,沈赫心裏一陣憐惜,正想問楊慎是哪一天過世的,李傾曲卻不願再談,擺擺手道:“咱不說他了,其實咱家今日來是想給左使大人提個醒的。”
    李傾曲突然靠過來有些曖昧地道:“左使大人,咱家也是奉大公公行事,他老人家說皇上這幾日身體又似從前不夠爽利了,聖上尤其對仙君想念得緊,隻是那日仙君太過無禮,聖上也不好放下身段,大公公說,左使大人是不是可以勸勸仙君向皇上服個軟…”
    沈赫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閹奴真正的來意。
    李傾曲見沈赫若有所思,白得像死物的一雙手拍拍沈赫的手背繼續勸道:“仙君之所以進宮皆因陸都督一心牽引,皇恩浩蕩,不管怎樣,仙君總不成要和聖上作對吧?”
    :“沈赫謝過督主,不過阿雪身為方外之人,可能不太願意困在京城這個牢籠…”
    李傾曲細眉冷豎,不悅道:“京城怎會是牢籠呢?之前入主天行宮的方士哪一個聖上不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清玄再有本事也不過朱姓天下臣民,左使大人還是勸他不要不識抬舉的好!”
    李傾曲語氣不善,沈赫也不怵他:“仙君的事由他自己定奪,容不得旁人指手畫腳,那日從宮裏回來,皇上一直都未過問,估計是大公公多慮,督主回去替赫謝過大公公了罷!”
    鎮撫司還不至於怕他這個閹奴,要不是他自動上門來說情,他還不屑於和他打交道呢!
    李傾曲麵色陰沉,站起身來任由手下的小太監給他披上茶色的蟒紋披風,尖聲細氣地道:“左使大人,本督主話已至此,聽不聽勸就看你們自己了,莫不要等聖上追究下來才知道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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