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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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孫的死讓整個皇城蒙上一層陰影,處處可見哀色,嘉靖帝臥床數日,中間時有清醒,終於第五日好了些,趁著宮娥攙扶,勉強能支起來身體。
    晏雪行開始沒日沒夜地煉丹,照著記憶中師傅的樣子,對此他也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時夜,丹爐火盛,滲出來的熱汗讓他後背濕透,看著來回添柴的修童,晏雪行不得已交待一聲,便回了禪齋沐浴休息。
    加上藍新始,有五六個修童伺侯晏雪行左右,丹爐一刻也不能缺人,藍新始被留了下來,如今伺候在禪齋的,是兩個名叫靈語,靈陌的修童。
    他們都十二三歲,靈語生得利索幹淨,靈陌也生得眉清目秀,他們手腳麻利,等晏雪行下了浴湯便都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晏雪行終於放鬆連日來疲乏的身體和緊繃的神經。
    等起身穿好衣服,晏雪行打坐運行一周天,本已累到不行的身體居然緩了過來,坐在伏案前竟又不想躺床上去了。
    然而隻要空閑,他的眼前又是沈赫那麵帶微笑,眼神繾綣的臉!
    那本應該是他的!可他居然對著一個女人如此!
    並且他的話無時無刻都在腦中:仙君莫非還想和我玩?……我對他早就沒了興趣,…溫柔鄉柔情似水…
    就是這幾句話折磨得晏雪行夜夜難眠,仿佛一條布滿荊棘的藤條在他心裏不斷地抽打,隻有不停分散注意力,才不使他被折磨到發瘋!
    然而過去了這麽多天,靜下來竟發現,那藤條早已讓他遍體鱗傷,心裏底也已一片血肉模糊。
    :“誰!”隨著守在門外修童倒地聲音,晏雪行冷喝一聲,門“哐啷”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
    :“是你?!”晏雪行臉色鐵青,看著來人恨不得抬手便是一掌!
    :“是我…”來人想要更上前一步,晏雪行“噌”地站了起來,手裏的拂塵指著來人。
    :“阿雪,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再也不見我了?”沈赫冰冷聲音裏帶著委屈,晏雪行一愣,隨即冷聲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可說?!”
    沈赫神色複雜,昏黃的燭火下,走到晏雪行麵前,他先是把手掌攤開,一隻嬌嫩的“虞美人”躺在手心,隨著那香暖曖昧的氣息,晏雪行忍住悸動的心抬頭看他,看他熾熱的目光,看見他想要訴說的雙唇…
    然而,他與妓人相擁而去的畫麵又浮現眼前,晏雪行惱恨自己居然還是被他所蒙騙!也惱恨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起變成了欲望的奴隸,隻要見到這人,心裏那惡魔就啃噬自己的理智,忍不住想要沉淪在他充滿誘惑的懷裏!
    晏雪行別過臉去不再看他,抬手便想一掌劈過去!
    但,恍惚中手臂被人握住,沈赫彎下腰來緊緊抱住了自己,晏雪行又氣又惱,然而不知怎麽的,掙紮時雙手竟想不來運起內力,反而在半推半就中被沈赫死死地抱在懷裏。
    :“阿雪!…”後背沉悶錘擊聲中,沈赫顫抖著聲音卑微乞求。
    晏雪行的手停在半空,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聞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晏雪行的手掌再也無法落下,任由著他把自己緊緊摟在懷裏。
    :“阿雪,來之前我還是在想,都督究竟是不是你殺的,可恨我還是想你…想見你…”
    沈赫說到最後隻剩下嗚咽,晏雪行看不見他的臉,隻覺得一些溫熱的液體順著脖頸流下來,晏雪行知道,那是沈赫的眼淚。
    他又何曾不想他?天知道他這些天是怎麽過來的!每一天晏雪行都在猶豫是該把他徹底忘記還是將他殺了!可事實上他知道,別說殺了他,他連見他的勇氣都沒有!
    :“貧道沒有殺陸指揮!”晏雪行的聲音很輕,卻無比堅定,沈赫抬起眼,身體不可察覺地微微顫動…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殺都督的,不是阿雪!阿雪沒有殺人動機,就像他說的,他要殺一個人不可能留這麽大的破綻在現場,而且阿雪他…顧及自己,絕不會殺了都督讓他如此難過…阿雪他是被人陷害的!
    如今再次聽到晏雪行否認,沈赫壓下猜疑,下意識相信晏雪行說的是真的。
    他想,就是被人罵錦衣衛的叛徒他也認了…
    晏雪行歎了口氣,曾經他以為他們都是男人,不必一般兒女情長優柔寡斷,上天予他文武兼備,又有高超的醫術在身,怎麽說也是身懷絕技,大丈夫立於世間,總該做些什麽不負韶華才對!所以即使沈赫不願意他涉足朝堂他也這麽做了。他以為他懂他,無論他們之間發生什麽,隻要彼此在意,就不會存有隔閡。
    可事實比想象中要複雜,有些東西,也不是信任就能摒棄。
    晏雪行覺得, 他們猶如網與飛蛾,說不清到底誰是飛蛾誰是網,彼此牽扯,掙脫不了還彼此傷害。
    :“大人以為,哄騙貧道幾句,貧道就可以把你說過的話當做沒有發生嗎?”說話間,晏雪行麵無表情用力一推,沈赫狼狽往後退去,晏雪行突然覺得很可笑!一個當著這麽多人麵前口口聲聲遊戲一場的人居然要把殺父之仇拋諸腦後,三更半夜來找自己卑微祈求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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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雪,我不能置錦衣衛不顧,不能不管陸家,如果我不這麽做,嚴世蕃他…”沈赫焦急解釋:“錦衣衛如今群龍無首,陸繹被關在廠獄,我去見過他…”說起陸繹,沈赫差點說不下去,緩了許久才又道:“你知道,嚴家多麽想把錦衣衛拉到他們的陣營,我也是沒辦法!想必你也聽說了陳方戌的奏折…”雖然陸秉已死,但是多年經營的根基沒有變,自然,沈赫也知道皇孫薨天時靈虛殿發生的一切。
    晏雪行目光微閃,心思靈敏的他立刻捕捉到了什麽:“童謠你寫的?”
    沈赫不可置否,晏雪行當下明了,心道:我就說嘛!如此狗屁不通的玩意兒,也就是他這種剪接手才寫得出來!想到這,晏雪行白了他一眼:陛下居然還把這事交到沈赫手裏,這不是賊喊捉賊嗎?
    晏雪行表情有所鬆動,沈赫心裏稍鬆了口氣:“即使都督忠心陛下多年,畢竟都督已經亡故,陛下就是能顧及往日情分放陸家一條生路,可都督生前得罪人不少,到了這個位置,早已是身不由己,一旦失去權力庇護,陸繹他們的下場會很慘,阿雪,你能理解嗎?陸繹在廠獄裏寫下血書也未能讓陛下動容,陛下是不會管任何人死活的!”
    沈赫說著,得寸進尺又靠近了晏雪行幾分:“陛下年事已高,奪嫡之爭他看在眼裏,官家父子三人如今皆無再出,如果因為內鬥而致江山易主,陛下何以顏麵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
    :“從前英宗過於倚重東廠,聽信太監的話禦駕親征,後來瓦剌攻城,英宗被他們擄去,自此中原皇位被代宗所占,英宗折辱一年多才得回中原,過後更是兄弟相殘,賢臣被殺,這都是權力失衡的結果,陛下怎會不明白?你也知道,這麽多年來,我們錦衣衛和東廠互相製衡,根本沒有一家獨大的可能,雖說東廠也自恃中立,但如果錦衣衛為兩皇子一方所得,東廠不是一家獨大也是了!”
    :“陛下雖年老,但還不糊塗,如果不提醒他這些,陸家又怎能保全?”
    沈赫說著,大掌握住晏雪行的手,引得晏雪行眉波微皺,麵無表情地抽開自己的手:“這與貧道何幹?”
    沈赫心空了一下,連忙雙指向天:“阿雪,指天為誓!我與梁音真的什麽也沒有發生!我不過是想讓那些大臣們別逼得太緊,現在誰都恨不得踩上一腳陸家,不討好點嚴家,彈章沒完沒了,皇上就是有心挽回也拉不下臉來抵擋眾怒啊!我…”
    晏雪行似笑非笑地看著沈赫,幽深的眸子看得得讓人發怵,沈赫都快要哭了,滿臉委屈地看著晏雪行。
    晏雪行轉身坐下,若無其事地拿起書來慢悠悠地翻開書頁。
    沈赫心裏更沒底了,站在那裏手足無措,張嘴也不是,說話也不是。
    :“你和我解釋這些做什麽?不是說溫柔鄉柔情似水麽?”晏雪行聲音低沉,隨手翻過一頁書,看似漫不經心地說。
    沈赫哭笑不得,看來,還生氣著呢!
    :“阿雪,你不想我麽?”再扯梁音就是傻子!沈赫一屁股坐在晏雪行麵前的桌麵上,耷拉著臉像個無人問津的小狗。
    什麽時候我們的左使大人有過這樣可憐兮兮的樣子?意識到自己差點繃不住要笑出聲來,晏雪行忙用書遮住了臉,嘴角不可察覺地向上彎起,心裏的怨恨也早拋九霄雲外去了!
    :“都怪我!應該早點來的…若我早想明白可能你就會理我了…”沈赫喃喃自語,指尖輕輕拉扯著晏雪行的衣角,發覺他假裝在看書,沈赫跳下桌麵向前半跪在晏雪行身側,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長眉看了半晌,發現他依然沒有反應,這是…不反對他靠近了?沈赫心中一喜,猛地偷走他手裏的書,一把抱住將他摟在懷裏。
    :“你!”晏雪行半是慍怒,半是拒絕推開他,可沈赫哪裏能如他的願?手上的力度更重了,晏雪行不停作無用掙紮,雙手就抵在沈赫胸前。
    晏雪行身上的皂角香沈赫欺身便可以嗅到,那是幹淨到讓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不知什麽時候起,沈赫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晏雪行也在看著他,他們都看到了從前彼此熟悉的東西。於是,晏雪行抵抗的手變得軟弱無力,沈赫的唇也落在了他的頸窩…
    算了!便宜他了!
    晏雪行放棄最後一絲掙紮,催動內力右邊袖袍一揮,隨著“啪”的一聲門被關個嚴實,沈赫那濕潤的唇就已落在他的脖頸,含住他的耳垂,引起他一陣陣欲仙欲死的戰栗!
    最後,他的唇如想象中那樣,如約而至落在了他的臉頰、唇邊,最後落在他的雙唇…
    兩人動作猶如勾雷地火,世間最銷魂的事莫過於此!晏雪行漸漸感覺失控,他已經想不起此是何時何地,他隻知道此刻的歡愉,身體裏的欲望也使他漸漸變得瘋狂。
    直到後來他開始占了上風,雙手攀上沈赫肩頭替他輕退羅衫,沈赫也不甘示弱替他摘取白玉簪,更在他頭發散落時,雙手扯開他的衣領,而後粗糙的手掌滑過他鎖骨兩側靡紅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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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雪行身上的道袍滑落肩頭,沈赫竟驚奇地發現——他的阿雪,當真是美得驚心動魄!
    吻越來越深,濃重交替的喘息聲中,晏雪行早已不問西東,沉浸在歡愉中忘乎所以…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有人不合時宜地在門外大喊:“師父!師父!您在裏麵嗎?”
    如此喊了幾聲,見裏麵沒有動靜,還以為是師父睡著了,便更加用力地拍打房門,也叫更大聲了:“師父!您睡下了嗎?陛下請您去!”
    聽到陛下這兩個字,沈赫眼睛立刻變得清明,很快就從情欲中抽離開來。
    當他低頭望向晏雪行時,隻見阿雪半睜著迷離的眼,迷迷糊糊間雙頰酡紅,喘息著撅起被吻得紅腫的雙唇,雙手還不依不饒纏繞著自己。
    :“阿雪乖!有人找你…”沈赫的聲音輕柔至極,恍惚間,欲火燒得晏雪行神誌混沌,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就是對麵傳來皮膚燒灼的觸感。
    晏雪行緩了許久,眼前的視線才變得真切起來。懊惱地歎了口氣,外麵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啪啪”不停地敲得他腦殼直疼!
    不應該啊!師父就是睡著了也不該這麽久了還沒聽見啊!
    藍新始心裏納悶,正想更用力去敲房門時,隨著粗暴的一聲開門,一雙柔軟白皙的赤足首先出現在眼底,藍新始猛一抬頭,眼裏便是師父那怒不可遏的麵容。
    :“吵什麽?!”
    師父衣衫淩亂,如瀑長發輕易披在肩頭,赤紅的眼角臉上皮膚一片潮紅。
    藍新始一愣,隨即低頭沉默。很明顯,師父剛剛不知如何的春波蕩漾,好事無端被人打斷,現在師父臉上隻剩下些欲求不滿的怒火了。
    藍新始滿臉不是滋味,眼睛下意識往房間裏探去,果然!站在師父身後,沈叔衣衫半掩,在影綽燈光下,還隱約可見他那壘落有致的胸肌…
    :“師父,陛下請您去…”藍新始眼裏的厭惡一閃而過,咬著唇低頭不去看屋裏的人。
    :“先去給陛下回話,為師換身衣服就來!”晏雪行聲音冷淡,輕瞥他一眼,等藍新始再抬頭,那門又“啪”地一聲關上,隻剩兩個溜圓的門把在冰冷地看著他。
    :“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回來!”門外再沒了聲響,晏雪行意猶未盡,穿衣服的動作不停,說話的氣息吐在沈赫臉上,沈赫覺得臉頰癢癢的,心裏的火苗又在騷動起來,可他也知道現在也不得不克製自己,畢竟陛下召見,可不能耽擱了。
    等晏雪行整理好衣裝,沈赫笑著幫他挽好發髻,插上那支白色玉簪。
    直到晏雪行離開,沈赫才斯條慢理地整理穿戴,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耳朵裏突然傳來一個呼吸聲極輕極輕,沈赫係腰間革帶的手一頓,警覺地豎起耳朵,貼在窗欞邊上往庭院裏盯了一會兒。
    然而,過了許久,禪齋門庭如舊,連他放倒的兩個小修童都還歪歪斜斜地靠在牆角,看不出有半分不同…
    夜風微涼,連空氣帶著一股涼意,沈赫走出門外站在簷階上,狐疑地看看周圍。又看著倒在牆角的修童,不由得暗笑自己多疑:隔壁就是靈虛殿,天行宮裏禁軍與錦衣衛層層把守,任是蒼蠅也飛不進來,怎麽會有刺客在此?
    沈赫上前走了幾步來到庭院中間,確信周圍再無動靜,沈赫微微鬆了口氣,抬頭看天,看見月亮掛在天上,點綴了漫天的星空,這是多麽浪漫美妙的夜晚!若是阿雪沒被陛下叫去…
    令人心曠神怡的皂角香還縈繞在鼻尖,懷裏仿佛還是抱著那人的觸感。
    沈赫長長吸了口氣,不易察覺的笑掛在嘴角。他又想起剛剛的纏綿,迷離的眼,嫣紅的唇,阿雪那媚態,當真比如意樓的卯惜姑娘還要醉人!
    想到這,身體裏那剛剛好不容易壓下的邪火又在冒頭,沈赫煩躁地往回走,想要進屋等阿雪,等再續那未了的春夢…
    然而一回頭,那倒在牆角的修童艱難動了一下脖子,沈赫下意識止住腳步:阿雪在這天行宮,身邊除了始兒,其他都是內務府派過來的小太監,其中能被有心人安插眼目的可能太大了!
    沈赫不敢冒險,身處深宮,阿雪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是囚在牢籠的鳥兒,隨時都有被人暗算的可能!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沈赫知道,不管是嚴家還是徐太師,就是陛下也不會願意看到自己與阿雪過於糾纏…
    沈赫歎了口氣,縱使心中萬般不舍,也隻好決定明晚再找機會溜進來禪齋,反正今夜已經和阿雪把話說開,來日方長,也不急在一時了。
    沈赫這樣想著,隨著牆角痛苦的呻吟越來越大聲,沈赫知道是那兩個修童就要醒來,於是再不敢在停留,轉身往院門走去。
    然而隻走了兩步,耳邊又是一個呼吸聲傳來,那明顯是一個人鬆口的聲音。
    沈赫腳步當場頓住,冷眼盯著樹下的黑暗沒有說話。
    就是這樣冰冷的眼神,在月光下閃露著可怖的殺氣 !旁人見了定要立即汗毛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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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倏地變得可怕,藏在樹影裏的人雙眼緊緊盯著前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身體下意識地慢慢往樹後移去,可聽到利刃劃破半空的鋒聲時,帶著離鎖的柳葉彎刀也到了跟前,嚇得黑衣人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如驚弓之鳥般飛快地往樹後閃去!
    彎刀從黑衣人的麵罩擦過,險些劃破他的臉,但好在他身手不錯,就是沈赫突然出手,彎刀也隻是撲了個空。
    沈赫有些意外,此人武功竟不低!
    沈赫麵無表情地抽回離勾鎖,見黑衣人還想逃,沈赫目光淩厲,身影一閃,抽出繡春刀便攔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人飛快抽出腰間長笛抵擋,沒幾個回合,沈赫正想使出殺招,那邊牆角的兩個修童已經扶著額頭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看樣子,竟是迷迷糊糊想要拚命看清楚庭院裏的情況。
    不好!讓人發現就難以脫身了!
    這裏終究是是非之地,在陸繹沒被放出來之前,沈赫也不敢被人發現他還與晏雪行有所牽連!
    可黑衣人無端出現在禪齋,明顯是為了監視阿雪來的,如果不搞清楚,阿雪豈不是隨時被人暗地裏瞄箭在首?
    沈赫怒目而視,月光下,玉白的臉冷若冰霜,那人被擋住去路,眼看著兩個修童往這邊探視過來,急得黑衣左手長笛一晃,幾根毒針從右手甩出,在沈赫提刀抵擋時,黑衣人的身影便如同黑夜的鳥兒,眨眼消失在了眼前!
    這人輕功也非同小可!沈赫心中暗暗吃驚,此時,身後那兩個修童終於站直身來看清庭院裏的身影,吃驚於深夜竟有刺客在此!不由得大聲尖叫:“有…有刺客!快來人啊!有刺客!”
    小太監嗓音又尖又細,嚷聲很是刺耳,很快驚動了周圍的侍衛,背對著他們的沈赫隻好低頭疾走,飛快地追了出去。
    周圍都是抓刺客的聲音,沈赫東躲西藏,終於在遠離靈虛殿西邊的“停雲樓”停了下來。抬頭看去,那裏緊挨著西街,隻需要站在樓上,利用離勾鎖往下一跳便可脫身!
    沈赫小心往樓上走去,爬到二樓樓梯口時,兩個腳步聲從樓上傳來,沈赫嚇了一跳,連忙把身子貼在樓柱後麵,想要等來人走了再說。
    沈赫焦急地等待著,隨著腳步聲由遠到近從身邊經過,沈赫看得清楚,那是巡樓的士兵。
    沈赫屏著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焦急往周圍看去,停雲樓裏靜鶯鶯,這裏遠離靈虛殿,本就西邊宮牆哨所,非是一般人不會到這裏來。
    黑暗中空無一人,隻有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刺激著耳朵神經,沈赫躲在暗處小心往四周觀察,隻掃了一眼!沈赫倏地看到樓上樓柱背後的暗處竟也站著一人!並且從身影來看,正是剛剛的黑衣人!
    沈赫大吃一驚!自己是錦衣衛,曾經多次在天行宮當差,知道停雲樓下麵是西街稀疏平常,怎麽此人也知道?難道,這人是與皇宮有瓜葛?!
    沈赫緊盯著前麵的人,等腳步聲走遠,前麵的黑衣人首先登上四樓,沈赫正想要追上去,黑衣人突然縱身一躍,竟無聲無息地落了下去!
    好俊的輕功!黑衣人的身影猶如黑夜裏的一片落葉,悄無聲息,徐徐飄落在宮牆外麵!
    可終究停雲樓上還有五層,上麵都有士兵把守,也許是察覺了異樣,感知更多的腳步聲往四樓集中過來,於是沈赫不再遲疑,抽出離勾鎖,快速落了地,靠著多年經驗,飛快地往黑人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黑衣人輕功極好,可沈赫輕功也不低,不多時就看見了消失在街角的身影。沈赫更加加緊腳步,硬是追了一個半時辰,從宮門追到城樓,再追到城外,終於在歇馬店不遠的竹林裏擋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人輕歎一聲:“左使大人果然名不虛傳!看來今天在下是在劫難逃了!”
    沈赫警惕的目光盯著他,冷聲問道:“你是何人?去禪齋做什麽?”
    黑衣人苦笑 :“大人不必緊張!在下對仙君並無惡意!撞見大人與仙君幽會也實屬無奈!請大人見諒!”
    聽到“幽會”兩個字沈赫先是臉一紅,但稍瞬麵色如常,此人對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談,看來不給他顏色看看是不行了!
    月光下,繡春刀寒光凜凜,仿佛竹林裏夜鶯因為懼怕都不約而同噤了聲!黑衣人也警惕了起來,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短刀,沈赫使出殺招,繡春刀的鋒芒劈向那人,黑衣人急忙一躲,趕緊使出守招抵擋,隻聽得“鏘”的一聲響,兩刀劈在一起,迸出幾顆刺目的火花,黑衣人往後退了幾步,心中大駭!傳說中鎮撫司左使武功高強心狠手辣,交手下來果然如此!但他萬萬沒想到沈赫的武功竟會如此強勁!隻是刀刃相接,便震得自己手臂麻木到久久不能動彈!
    其實他哪裏得知,從前在梧桐山莊時,沈赫得天山道人指點,一年多以來更是勤加苦練,沈赫內功修為早已大大提升,隻怕就是與晏雪行比試,差距也有在小小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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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何必苦苦相逼?就算不曾顧念仙君,難道同知大人閣下也不管了麽?”黑衣人的聲音猶如黑夜裏深潭的流水,冰涼而幽寂:“今夜之事如果傳揚出去,不知有多少人會因此心生忌憚?畢竟現如今錦衣衛掌控在大人的手中!皇上又會不會因此猜忌仙君,猜忌大人您呢?一旦如此,同知大人還在衛獄裏生死未明,閣下難道就不怕陸指揮夢裏來尋你嗎?”
    沈赫聲音陰冷:“你威脅我?!”
    黑衣人否認:“在下不敢!”
    沈赫冷哼一聲:“不管你意欲如何,有一件事你說得不錯!今夜之事確是不宜宣揚!”沈赫也是知道這一點,要不然憑著腰牌進出禪齋也不是什麽難事,不是多方顧忌,他也用不著如此偷偷摸摸了。
    :“如此,就更不能放過你了!”沈赫舉刀便砍,眼裏的寒光與刀鋒一般淩厲!黑衣人感覺猶如一隻飛鷹撲麵而來,而自己,正是那無處可逃的獵物!
    錦衣衛的耐力果然非尋常人可比!跑了一個多時辰,黑衣人本就有些力不從心,而這錦衣衛卻依然精力充沛,看不出來任何疲態!
    手心出來許多細汗,黑衣人呼吸低沉,提起短刀拚命抵擋,隻感覺蓖麻的手臂越來越吃力,對麵出招卻越來越狠厲!
    黑衣人越戰就越是心驚,如此不顧一切置人於死地的狠決他還是第一次見!即使全神貫注應對,他也招架得手忙腳亂。而不知什麽時候起,手臂與後背傳來陣陣劇痛,黑衣人知道,那是繡春刀劃破了皮肉,若不是閃身快些,隻怕他早就命喪當場了!
    沈赫的殺招越逼越緊,仿佛早已透支耐心,正要一招結束黑衣人的性命,黑衣人也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突然耳邊風聲響起,竹林裏落葉卷動,一把玉扇破空襲來,直逼沈赫麵門而去!
    沈赫一驚,收起殺招躲避的同時,離勾鎖也對著玉扇擊打過去,然而玉扇猶如回旋的彎刀,輕易就脫離了危險,穩妥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鳴郎武功見弱,對左使大人真是手下留情,隻是鳴郎忘了,你對他仁慈,錦衣衛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來人聲音綿柔卻又不像太監那般的尖細,再抬頭望去,一張笑麵狐狸的麵具出現在沈赫的眼前。
    紅筆描畫的白色麵具妖媚詭異卻不完整,從眉心開始半張臉都是殘缺的,眉心從鼻梁處,蜿蜒到左邊顴骨下,雖看不出來他相貌,但那透出來的半邊眉眼生得極好,像是細描上去的一樣。細長的眉下,狐狸一般魅惑的狹長鳳眼,妖媚中帶著些慵懶,看著不像男人的眼睛。而眼瞼下的皮膚猶如敷脂,光滑得如同十八少女,乍眼看去,這眉目就像是與麵具渾然天成一樣!
    沈赫一時竟不知他是男是女,但見他身長體壯,身上朱色領邊長衫,披著一件白色長袍,看著很是儒雅風流,分明不像女子的身材。
    看似斯文的白麵狐狸卻不像同伴,出手快厲狠決,抬手間,玉扇猶如開屏孔雀四散,扇骨似一把把利箭如雨點般襲來!
    沈赫退後一步,手裏的繡春刀舞得“呼呼” 直響,那白玉扇骨躲避著刀招在沈赫周圍盤旋,交替躲閃間,玉麵扇骨如同被惹怒的馬蜂,在不停地找著可以叮咬的皮肉,隻怕沈赫稍稍露出破綻,就要命喪當場了!
    沈赫不敢怠慢,手裏刀招更快了,同時心裏暗暗吃驚,這人身手竟比黑衣人要好得多!單單這禦骨扇的功夫,沒有深厚的功力怕是做不到的!
    竹林裏夜風陣陣,隨著十多下過招熟悉後,沈赫慢慢鎮定下來,招式也相對變得沉穩,而白麵狐狸禦扇襲人用的是吃力的內功,講的是速戰速決,如今拖了這半晌,他反而落了被動,最後那白麵狐狸忍不住抬手一收,扇骨回到手中變成原來的樣子,沈赫趁機用繡春刀劈向那狐狸麵具,白麵狐狸鳳眼一眯,使出破招的同時,扇麵冷不丁飛出一支扇骨,沈赫手上刀招不停,眼看著扇骨就要飛入額堂,沈赫的腰如清風拂柳般往後仰去,等白麵狐狸殺招趕到時,他又早已仰起身體,手裏的離勾鎖如長劍出鞘般,飛快地滑向對方!
    打鬥還在令人心驚肉跳地進行著,雙方直到交手幾十個來回也沒有半點停手的意思。
    黑衣人包紮好身上的傷口,此時正是天高雲闊,月朗星稀的時候,黑衣人料想現在已過二更天,想到先生的囑托,他不願再與錦衣衛纏鬥下去,於是舉起長笛,吹奏出一陣急厲悠長的笛聲,不多時,竹林裏傳來“桀桀”的聲音,緊接著,一團黑影飛快地從東邊移動過來,停在幾人頭頂盤旋不止,形成了黑雲蓋地的氣勢!
    沈赫聽到笛聲便已知不妙,再抬頭看去,隻見頭上黑影越來越低,伴隨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那團東西發出鬼哭般的聲音。沈赫隻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同時也看得清楚,那些竟是一隻隻如老鼠碩大的蝙蝠!
    笛聲越來越尖銳,就像千萬根針要往腦門裏鑽,直讓人頭暈腦脹,那些蝙蝠也發狂一般到處亂撞。此時白麵狐狸已經跳開幾步遠,站在一旁冷眼地看著沈赫。
    沈赫再想去追已是不可能,為了不讓那些肮髒的鬼物落在身上,他隻能用刀招把自己包裹住,這也使得沈赫眼前一片黑暗,除了“簌簌”撲飛的蝙蝠,再看不見那詭異的麵具,與那長笛吹奏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瘋狂的蝙蝠停了下來,剩下幾隻“桀桀”的蝙蝠也如鬼影般飄走了。
    沈赫睜眼一看,那兩人早已消失蹤影,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蝙蝠屍體,而自己墨色長衫身上、衣擺上,不可避免地占滿了汙物,沈赫極力忍住不讓自己嘔吐出來,立刻便想到利用蝙蝠襲人的招數出自何人——
    :“夜郎宮鳴!沈赫定報今夜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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