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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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中已過三更,自打晏雪行進宮之後,沈雪園就一直空著,由於這段日子以來發生事太多,沈赫大多數留在府衙很少回來,隻留幾個重新安置的奴仆留在府裏。
    裏麵的人很快開了門,出來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此時正掌燈往外張望,沈赫看得清楚,那是剛來不久的秦伯。
    秦伯乍一看還有點眼生,隻見他確定是主人回來後,也顧不得主人身上腥臭,開口問了句:“是大人回來了麽?”
    沈赫點了點頭,也嫌棄自己身上汙糟,推開門側身走了進去。
    秦伯秉著燭台趨步跟在身後,蒼老的聲音突然說道:“大人怎麽半夜才回來?剛剛林百旗官來過,說有急事找您,見您不在,又匆匆走了。”
    沈赫疑惑回頭:“林麒?他來做什麽?”
    :“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他看著很著急的樣子,沒兩句話就走了,隻交待老奴,見到大人您就告訴說他在府衙等您。”
    沈赫無奈,隻好換了身衣服匆匆擦了擦身子,便大踏步往府衙走去。
    剛進府衙門口,守夜的侍衛還沒來得及通報,林麒就迎了上來,隻見他焦急的臉上眼裏難掩喜色:“大人,你回來太好了!醜時同知大人被宮裏的轎攆給抬回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沈赫聞言大喜,大步流星小跑著進了後堂院落,徑自走進那新塗過桐油窗紙的屋裏。
    那是從前都督在時,在府衙辦公累了休憩的地方。
    進到府衙後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高的軟榻上隱約可見有個人躺在那裏,遠遠看去,居然看不出來一丁點呼吸的起伏!
    沈赫想也知道,躺著的人該是多麽痛苦虛弱!
    鼻頭開始發酸,沈赫想起都督對他的囑托,連日來的努力終於在此時有了結果,可他終究還是沒能護住陸繹,現如今,他甚至不敢上前去看陸繹的傷口。
    街口小兒唱的童謠必定讓皇上猜疑,而自己這些日子以來與嚴世蕃整日廝混也不是沒有目的,裕王一派顧忌錦衣衛與嚴家走得近,懷疑錦衣衛就此倒向景王也說不定,所以裕王一派是愈發地彈劾陸家。而嚴家也不是發昏的蠢驢,想著如果就此救了陸家,錦衣衛上下等於欠嚴家一個天大的人情,陛下年事已高,到時候發生些什麽,錦衣衛就是一張握在手裏的王牌!
    於是,嚴黨開始為陸家辯解,甚至他們之前上奏章彈劾陸秉的官員也在替陸家說話。
    嘉靖帝本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畢竟奪嫡之爭看在眼裏,大臣們吵吵鬧鬧他也早已習慣。關於陸秉的死他還想看看兩方還有什麽動作呢!
    每天都有臣子覲見,除了政務都在旁敲側聽對陸家有所看法,尤其是李傾曲,覲見時,總控訴陸繹頑愚抗旨,拒不交待罪狀。直至後來不但錦衣衛幾位同知僉事,就連鎮撫司兩位左右司使在他嘴裏也就成了結黨營私,胡作非為的無恥之徒!說什麽鎮撫司左使與嚴侍郎終日流連花巷,就差說他們不知羞恥日夜留宿娼家了!
    雖說明律留宿娼家要被杖刑,可他們隻是留連花巷,又不是真的留宿娼家,其中區別可大著呢!更何況,如果嚴侍郎不流連花叢,嘉靖帝還要擔心猜疑呢!
    也多得李傾曲那蠢貨,罵沈赫時咬牙切齒,深惡痛絕的表情就好像沈赫的行為對他這種不能人道的人來說,是什麽不可饒恕的恥辱!
    在皇帝陛下麵前露出這樣無疑是危險的,李傾曲也不想想,這個世間擁有女人最多的人是誰?
    不過,閹奴自有閹奴好用的地方,不到萬不得已,皇上大概不會棄用東廠,隻是不讓他們獨攬大權,大不了等以後找個聽話的替代李傾曲便罷了。
    沈赫知道,陸繹被放出來是遲早的事,各路人馬的肚腸皇上早已看得門清,深知都不是什麽好拿捏的玩意兒!隻有陸繹,此時該得罪他的人都得罪了,陛下金口一開,陸家上下都得感激涕零肝腦塗地,並且再也不會跟誰有利益關係,陸繹想要保陸家平安,就隻有抱緊陛下這棵大樹了!
    沈赫慢慢靠近床邊,看著床上的人昏睡中眉頭緊皺,蒼白如紙的臉上,左邊眼窩深凹進去,連接著一條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痕!
    那是用綁著倒刺的鐵鞭子打的!李傾曲好狠的心!陸繹半張臉都變得血肉模糊,正是知道陛下不喜麵貌醜陋之人,都督隻是斷臂就猜疑不定,要是以這樣的麵目示人,就是皇上想要重新啟用陸家,隻怕也絕對不會信任陸繹的!而陸驍年幼不堪重用,如此,東廠便再無製衡之力了!
    想到這,沈赫當即便讓錦衣衛潛伏在天行宮的內侍夏貴子傳了字條給晏雪行,一直等到半夜,晏雪行才姍姍來遲。
    晏雪行在靜室布下幻陣,容易敗露也出來不了太長時間,兩人見麵來不及敘舊,晏雪行走到病床前掀開被子一看,立即不由驚得倒抽一口冷氣。
    隻見陸繹身上鋪滿了橫縱交錯的傷口,有好幾處都已生儂發蛆,露在膿水裏的肋骨還在發著瘮人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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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裏已經叫張仲蒲來看過,服下兩濟藥後,陸繹不但沒有醒來,看起來反而更嚴重了,整個臉龐都在發著不同尋常的紅光,那條溝痕看起來更加清晰,竟又發起熱症起來了。
    :“陸繹他還能好嗎?”沈赫滿是憂心。
    晏雪行:“要怎麽好才算好?”
    :“…至少,臉上不留痕跡?”
    晏雪行冷笑:“能撿回條命都算不錯了!還想著臉上的疤痕?”
    沈赫歎了一口氣,阿雪對朝堂半知不解,哪裏曉得麵目的重要性?
    算了!大不了,他替陸繹撐起錦衣衛便是了!
    沈赫心裏作了打算,晏雪行終不忍見他擔心,想了想道:“陸繹臉上的傷貧道還有幾分把握,蓮生一個姑娘家都能恢複,更不要說陸繹這大老爺們了!”
    :“真的?我就知道阿雪會有辦法!”沈赫眼睛一亮,拉著晏雪行的衣袖就想要抱他。
    昨夜聽聞有刺客,晏雪行很快便回了禪齋,可除了狼藉的庭院,就隻留下來滿目張惶的修童。
    晏雪行惱恨沈赫撩完就跑,也惱恨他丟給他這麽大的麻煩!當即手肘一擋,罵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陸繹身上的傷已經傷至骨血,能不能醒過來還不知道呢!”
    :“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沈赫說完,再也難耐心裏的渴望,一把抱住了麵前的人。
    一旁的林麒很是尷尬,得虧林右使要安排女牢接回來的陸氏女眷,也要打理同樣傷得不輕的幾位同知僉事,要不被其他人見到,豈不是要引出許多禍事來?
    畢竟有外人在場,晏雪行躲避著林麒尷尬的目光,紅著臉瞪了一眼沈赫低罵:“大人給貧道安分點!”
    畢竟陸繹躺在一旁生死未卜,聽到罵聲沈赫乖乖站在一旁。這時晏雪行從袖中拿出一個藥盒子,從中揀出一個純白瓷瓶,倒出兩顆藥丸,手掌打開陸繹的嘴巴便喂了下去。
    很快,陸繹眉頭開始舒展,呼吸也開始變得平緩。
    吃下藥去,還得一邊運行內功療傷,一邊刮掉腐肉防止傷口化膿更深,然後才是藥浴。
    晏雪行與沈赫配合著一直忙到後半夜,眼看著陸繹隻剩半口氣躺在哪裏,沈赫十分放不下心,吩咐左右侍衛照顧,便和晏雪行與林麒回去沈雪園拿之前治療楊蓮生剩下的藥浴藥材。
    二更鑼綁已經響過,晏雪行還趕著回去,正手忙腳亂地把藥材往地上一通搗鼓,還沒把需要的藥材規整好,哪知站在旁邊一直幫不上忙的林麒突然往外跑,嘴裏喊著:“大人,卑職先行回府衙了!”
    沈赫眉頭皺起,停下手中的動作喊著追問:“哎!你等下不幫扛這些藥回去嗎?”
    林麒回頭一臉痛苦:“大人求求您放過卑職吧!卑職已經幾日幾夜沒合過眼了!”
    林麒這麽一講,沈赫突然覺得有些愧疚,都督府衙少不了人,不說調度錦衣衛在宮中的儀仗守衛,就衛所也時刻需要人看顧,而所有的同知僉事都被抓去廠獄了,自己連日來又顧著和嚴世蕃花天酒地,可不就是累壞林右使和林麒他們了麽?
    :“那你滾吧!等下本使自己扛回去!”沈赫笑著罵罵咧咧,心裏卻道:這小子先走也好!好不容易見阿雪,就是做不了什麽,他還想說幾句貼心的話呢!
    其實沈赫哪裏知道,剛剛在衛所,兩人默契幫陸繹療傷時林麒就莫名覺得有些尷尬,不過,當時他擔心陸同知的傷勢也沒太在意,等出了衛衙,那兩人時不時眼神碰撞,有意無意的身體接觸,林麒看在眼裏,心裏卻暗暗後悔:自己幹嘛要跟著來?人家小兩口時不時眉來眼去,自己一個沒有家室的外人跟著豈不尷尬?
    真是著急忙忘了!等發現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看著他們快忙完了,他還不趕緊溜之大吉?
    左使大人,卑職隻能幫您到這了!希望您沒忘記同知大人隻剩半條命在等著救命就是了!
    晏雪行草藥打包好,起身吩咐道:“以前你幫忙熬過藥湯,你知道該怎麽煮,貧道就不教大人了!天亮之前貧道要回宮裏去,剩下的大人就自己把藥扛回去煮吧!記住,泡半個時辰起來幫他運功一次,一共三次,這樣所有的藥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你不跟我回去府衙了麽?”沈赫十分不舍:“我還以為…你會幫忙把藥草煮了才回去呢…”
    沈赫臉上表情略略失望,畢竟在他看來,多看阿雪一眼也是好的,要不是掛念陸繹的傷,他可能就此拉住他,說什麽也不肯讓他走了。
    晏雪行滿眼複雜,即使這人與妓人逢場作戲,說過那插人千刀的話,自己隻恨得永遠不想再見他,但感情就是那麽奇怪,剛剛還恨得他牙癢癢,可隻要看著他討好賣乖,下一刻心裏又如一夜春花釀出來蜜糖,再不想計較那些齟齬。
    晏雪行心裏知道,即使是欺騙,他也想要跟他待在一起。
    :“過來。”晏雪行招招手,像招呼小狗崽子一樣喊著他。
    沈赫上前一步,還以為阿雪要對他說些什麽,嘴裏問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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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雪行的唇湊過來,沈赫還沒來得及反應,唇上就傳來輕輕軟軟的觸感,沈赫抬頭看去,阿雪唇邊的是一抹溫柔的微笑。
    :“阿雪…為何親我?”
    左使大人聲音裏難得羞澀中帶著些許被寵幸的欣喜,溫柔卻絲毫不會讓人覺得扭捏。
    :“不是說想貧道了嗎?”晏雪行低沉的嗓音異常好聽,沈赫腦門一熱,抱著晏雪行便啃了上去,用盡力氣隻恨不得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晏雪行心甘情願迎合他,哪怕嘴唇被咬破,嘴裏滲著絲絲甜甜的血腥,他也任他肆意地吻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聊以慰藉這些日子以來的思念…
    過了許久,外麵響起了三更的鑼綁,晏雪行強行推開他發燙的身體,輕聲道:“陸繹的傷不能拖,你趕緊回去了!”
    沈赫意猶未盡,摟著他的後頸讓他額頭靠近自己:“阿雪,我好想…”好想好想…
    但他也知道不是時候,努力平靜了許久,委委屈屈的像個要糖吃的孩子:“今晚你還會來嗎?…”
    晏雪行無奈,卻也一口答應下來:“…來!假如你聽話的話。”
    兩人又抱了一會兒,隨著晏雪行離開,沈赫也很快回了衛衙,直到差不多午時,他處理好一切便一頭倒在床上睡著了。
    一直到入夜,沈赫被“咕咕”作響的肚皮餓醒,匆匆吃了些東西,又去看了看陸繹,幫他換了次藥,此時陸繹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陸繹也終於開始睡得安穩,應該不用多久就會醒來。
    回到自己府邸已是深夜,一回來就吩咐秦伯給自己燒浴湯,由兩個新來的丫鬟伺候著,又等到後半夜,他都差不多睡著了,晏雪行才披星戴月趕到。
    兩人見麵自便不必說,一場雲雨不可避免,於是:
    海棠一夜等雨來,葉落紅花點點綴。
    滿地雲波盡狼藉,不堪狂風搖曳枝。
    嬌蕊難抵勁風疾,婉轉無力聲聲啼!
    癡纏未盡猶貪歡,楚楚憐惜不忍離。
    雨霽,風歇。
    晏雪行全身無力,躺在床上很累卻合不上眼,隻靜靜地盯著賬紗發呆,任由沈赫為自己拭擦整理。直到感覺舒爽,晏雪行才拉著沈赫躺下,枕在他的臂彎裏滿意地笑著。
    真好!一切都和從前一樣,隻可惜,三更一過,他就要離開了。
    沈赫溫柔輕撫他的臉頰,眼睛似有若無的落在他的唇上,溫言軟語地說:“累了就休息吧!等三更鑼響我再叫你。”
    晏雪行沉溺在他滿是溫情的眼睛裏,忍不住勾著他的脖子又吻了上去,吻著吻著卻又不對勁了,感覺他身體的溫度在上升,晏雪行推開他笑罵:“大人怕不是屬牛的吧!還來!”
    :“不夠!一輩子都不夠!”沈赫很是霸道,用力把他圈在懷裏,粗魯地舔咬他的耳垂。
    沈赫知道,那是阿雪最敏感的地方,果不其然,激起晏雪行一身疙瘩,哭著求饒道:“好了,左使大人!貧道…認輸!等下貧道還要回去呢!”
    兩人笑著鬧成一團,這時門外起夜的秦伯不明就裏,好奇的往裏麵張望。聽著像兩個人聲音,又像是一個人的,秦伯還以為沈赫在房間裏練功,佇足聽了許久,裏麵卻又沒了聲息,心中不由得感歎:年輕就是好!一個人也能鬧騰這麽大的動靜…
    直至門外的腳步聲走遠,屋裏的兩人相視一眼,停下來打鬧,晏雪行扯過被子,輕輕地躺在沈赫的懷裏。
    這個懷抱永遠讓他覺得安心,即使眼皮開始沉重,他也不舍在這美好的感覺裏睡過去,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沈赫說起話來。
    :“陸繹的藥貧道放桌上了,一日兩粒,藥浴也不能停,等明日醒來後,記得給他熬些清粥,像他這樣還不宜大補,再過半個月他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說起陸繹,沈赫心情變得沉重:“得虧陛下赦免了他,要是再遲些,我真是不敢想象…”
    晏雪行鑽在他懷裏動了動:“那大人得謝貧道!”
    :“哦?”沈赫不解。
    :“你可知昨夜陛下召貧道去做什麽嗎?”
    沈赫搖了搖頭,晏雪行眨了眨眼說:“昨夜欽天監那兩位夜觀星象,說什麽帝車之象天樞微暗,天璿星更是星光全無,雖說後麵的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弱有微光,可終究是鬥魁暗淡,隻有後麵搖光星亮,還能勉強支撐鬥柄,但天璿主宮不明,是不吉之兆,建議皇上還是要盡早為未時之危作打算。貧道當時一聽便覺得不對勁,陛下把貧道叫去,欽天監的人見到貧道一臉的忌憚,若真如他們所講,觀天星象各抒己見,他們怎會見到貧道就麵露不快呢?”
    晏雪行說的這些沈赫不懂,可欽天監兩位監正他卻認識,分別是監正袁蒼望和監副淩東初。
    他們自以為上知天命,下知地理,總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也沒聽說過和誰有什麽來往。但沈赫想他們總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有心之人讓他們這樣說的也說不定。
    但沈赫一時也想不到,誰會在此時讓他們說這種話暗示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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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管是誰,沈赫知道,那兩個人究竟是在暗示著什麽。
    都督過世多日,陸繹又生死未卜,那些人難免沒有些其他心思。不過幸好,陸繹被放了回來。
    :“他們也太著急了…”沈赫說著,同時一陣心驚,若再拖幾日,他還能見著陸繹嗎?
    晏雪行說:“貧道雖不知道他們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但貧道想肯定和你們錦衣衛有關,…或許看在大人的份上,自入京以來陸指揮也一直對貧道不錯,於情於理,貧道都該幫陸繹的。陛下問貧道意見時,我便說,帝車之象雖暗藏凶險,但天樞星為天,始終占據著至關重要的位置,就算天璿星光暗淡,可也不是最重要的危機,最重要的危機,陛下難道不覺得搖光太過耀眼,以至於鬥柄過於喧賓奪主了麽?”晏雪行學著當時說話的樣子。
    :“陛下聽貧道這麽一講,望向天,果然發現鬥柄比鬥魁還要明亮,也不知道皇上當時想到了什麽,當即便下令赦免陸繹,讓東廠把他給放了!”
    鬥柄比鬥魁亮?這不是暗示權臣爭鬥導致江山社稷不安嗎?難怪皇上把陸繹放了,皇上也怕底下的人鬥得太過不好控製啊!
    沈赫心中很是感激,即便知道皇上遲早會把陸繹給放了,但還需要一個適合的契機,若不是阿雪此番提醒,陸繹又怎麽會這麽快被放出來?
    沈赫想起陸繹那滿身的傷痕,若是再遲幾日,隻怕就是陛下後悔也來不及了!
    :“多虧阿雪,要不陸繹就回不來了!”
    沈赫說著,大手憐愛般撫過他的後背。
    晏雪行歎了口氣,徑直道:“以前老師常說,大丈夫大孝尊親,那時我除了老師與師父並無長輩,貧道把他們當做父母看待,正所謂父母在不遠遊,貧道在昆州一待就是十幾年,若不是與大人的緣分,隻怕今生貧道也不會出昆州半步。隻是…古人典籍貧道也是看過的,諸葛七出祁山,衛青七戰胡人,那是何等忠勇瀟灑?”
    :“吾觀非常者,碌碌在目前。
    君負鴻鵠誌,蹉跎書劍年。
    一聞邊烽動,萬裏忽爭先。
    餘亦赴京國,何當獻凱還。
    孟襄陽一介書生,喜好江河山色,卻也虛懷若穀,並以為丈夫當竭忠誠事君以展所望!大人啊大人!貧道雖識人不精,可貧道也不是存心要踏這汙糟朝堂的,更何況,貧道還是以賣弄術法的方式進去。不瞞大人講,這些日子以來,貧道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正所謂“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順則天下治,三者逆則天下亂,此為天下之常道也。可是說這話的人卻沒講,三者中,為人君父夫者處事不正,如何能令事者服?可恨我們現在再無聖人講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合則用,不合則棄這樣的話了!”
    晏雪行:“不用貧道說大人也知道,現如今滿朝文武皆口青詞,百姓安分天命,令我們這些人即使對此不屑一顧,也得裝作附隅唱和,這不單是我們的哀悲,更是天下的悲哀!”
    沈赫:“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阿雪以後莫要說了!朝堂又不是一朝一夕才有,你要知道,即使百姓貧苦,隻要君王在,朝野安定,日子還是要好過些的!而且朝堂裏能說上話的,哪一個不是寒窗苦讀爬上來的?他們聖賢書讀得不會比任何人少,他們都早已看透了朝廷裏的門道,…天下,從來就不是一個人能說得了算的,就算是陛下,很多時候也得在不得已中,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決定,更何況是平常人呢!”
    晏雪行:“貧道知道,可貧道就是不甘心,既然陛下信這些岐黃之術,貧道也未必不能苟同,你看,由於貧道精通此道,貧道不是讓萬千震遼將士糧餉落到實處,並且關鍵時候救了陸繹嗎?貧道相信貧道能做的更多!甚至…”
    沈赫神情嚴肅直起身來,皺眉擔憂地看著晏雪行:“阿雪,你太天真了!皇上的信任是最不可靠的,今日信你,明日可能信他,隻怕等到那一天,你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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