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初來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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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兄!見麵如字,念君近況幾何?京城一別數年,承蒙譚老關照,吾一日不敢忘太宰之恩德!如今長鋒又蒙譚兄照拂,忠彥更加感激涕零!長鋒於吾麾下多年,忠勇非常殺敵無數,曾立汗馬不世之功,天下難得之良駒也!待到天下百官陛辭時,玉刻麒麟腰帶紅!譚兄英姿不凡,得此良駒應是如虎添翼!忠彥為大人倍感幸甚!隻願他年臘月黃粱映暉雪,燃冰煮酒共三人!…江寧府胡忠彥敬上!”
    東邊校場的接風宴上,伴隨著擂鼓手低低落錘聲音,仿佛有沉睡的獅子在低吟。
    譚龍坐在點將台中央首座,左右兩邊是他從前一直追隨的部下,比如副將於瀟戌、高起,參將容曄、淩畫城等人。他們都坐在上席一字排開,像是一同侍客的主人。
    隻有戚長鋒一幹人等,籠統地坐在席下兩邊,麵前是矮小的桌椅,男人們拘謹地坐著,看起來既不像自己人,也不像是賓客。
    這排場倒有點審問犯人的意味!
    戚長鋒與佘膺、王監軍還有陳叔烈幾人坐在一起,再過去便是手下一些得力的百夫長。
    :“胡總兵繆讚!長鋒愧不敢當!”戚長鋒舉杯站起身來,很是恭敬地敬了一杯酒。
    譚龍是個年過四十的中年男子,雖然常年戍邊,身上卻沒有多少疆場風沙侵蝕的痕跡,反而和京城裏的青紅文官一樣,手指關節粗細均勻,麵容白淨,像個養尊處優的大人。
    譚龍滿麵紅光,先是舉杯哈哈一笑,輕抿一口酒。
    :“將軍客氣!本督與胡總兵同年戊戌科進士,老父在世時,胡總兵還常來府中拜會,彼此也算老友了!總兵大人對將軍如此推崇,本督府自然不敢怠慢 !”
    譚龍說罷,眼神示意剛剛念完書信的師爺華九,華師爺隨後令人捧上一方木盒,隻見上麵用紅色綢布蓋著,雖然看不清楚是何物,但中間高高隆起看起來像是一座小山,而且小山並不大,儼然是一個盤口大的擺件。
    校場上所有的目光都聚攏過來,低沉的鼓點聲音也停了下來,戚長鋒這邊的人自不必說了,除了主將參將幾人外,站在校場外麵的人聽聞譚總兵要賞賜自家將軍,個個都不由得麵露喜色,一臉期盼地望向那一方小小木盒。
    而譚龍這邊的人則不以為然,雖然不知道總兵大人要賞賜的是什麽,但這姓戚的這幫人初來乍到寸功未立,卻先得了賞賜?
    這換了誰心裏也不會舒服!
    譚龍的手下們表情個個五味雜陳,尤其是為首的於瀟戌高起二人,兩人眼睛先是不滿地在戚長鋒幾人身上打了個轉,最後又一臉倨傲地看向木盒。
    然而隨著紅綢布掀開,眾人嘩然!一座燦爛奪目的紅色珊瑚株便出現在了眼前!
    不同於淺礁隨手可得的白色珊瑚,雖然隻是紅色木盒中小小一株,但紅珊瑚周身通紅透亮光滑如玉,精致如一株仙樹亭亭玉立,那光滑細膩的枝丫!那鮮豔奪目的顏色!多看一眼都要攝人心魂!要是一直保持原來的樣子也就罷了,但倘若打磨成珠佩戴身上,單單一顆就價值不菲,更不要說這株珊瑚可以打造幾十顆這樣的珠子!
    要知道,這可是藏於深海千丈深淵裏的寶石珊瑚啊!
    高起一下子就紅了眼!看向戚長鋒的眼神幾乎可以說是怨恨了!
    戚長鋒看見珊瑚株也是心頭一震!到達福州已有十日,除了剛開始寒暄,譚總兵似乎一直都忙於政事,連接見自己的空閑都沒有,隻差了個處理政務的都尉前來協助。當時他還以為總兵大人不待見他這個外來客,哪成想過了那麽多天大擺筵席接風洗塵也就罷了,今日還賞賜如此貴重的寶物,如何能讓戚長鋒不受寵若驚?
    戚長鋒:“多謝大人賞賜!隻是賞賜如此貴重,長鋒受之有愧,還請大人收回成命!”
    譚龍大手一揮,朝北向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笑道:“將軍乃皇上親封的武侯千戶,這點見麵禮何足掛齒?海上倭寇狡猾奸詐無惡不作,將軍到了福州,這一方百姓都得仰仗將軍呢!”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這些年來我們福州這些將領都是酒囊飯袋麽?
    於瀟戌幾人齊齊側目,戚長鋒汗顏,有些局促地眼角看了一眼這邊,看見於瀟戌、高起幾人麵色鐵青,齊齊掃射過來嫉恨的目光,隻得站起身來,拱手客氣道:“皇恩浩蕩,長鋒不敢有半分辜負皇上的期望,抗擊倭寇掃清賊人是長鋒分內事,哪裏來的百姓仰仗之說?還是請大人收回成命吧!”
    戚長鋒將身份放得極低,譚龍哈哈笑道:“將軍如此客氣,旁人隻怕會以為將軍覺得這紅珊瑚不怎麽樣呢!且不說這小小的珊瑚株了,以將軍在江都立下的功勞,就是身穿金絲玉縷腰配大馬金刀也不為過的!”
    金絲玉縷是用來製作冕服最金貴的一種,由紫禁城裏尚衣局最出色女官經過繁複的工序製作而成,然後再由皇上賜給皇親國戚王侯將相們。
    戚長鋒雖然從父親手中世襲過來爵位,但傳到父親這一代早已沒落,若不是祖上與祖皇帝輾轉天下時留下的福蔭庇佑,隻怕父親連武侯爵位都保不住。如今價值連城的寶石珊瑚譚總兵說送就送了,還說什麽“金絲玉縷配金刀”,那可是萬戶侯才有的待遇,他一個沒落侯爵如何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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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戚長鋒左右為難,再加推脫就是不給總兵大人麵子了,於是一旁的陳叔烈忙給自家將軍解圍,伸手接過了木盒。
    :“謝大人賞賜!”陳叔烈把盒子高舉過頭恭退如儀。
    戚長鋒猶豫半晌隻好拱手道謝,譚龍哈哈一笑,在一片怪異的氣氛中,有夥長過來給眾人添酒,於瀟戌他們倒也沒說什麽,隻是大家都麵露不悅把酒一口悶了半碗。
    校場很大,足有二十多丈,除了前麵點將台附近是頭領們的桌案,後麵幾萬人都隊列整齊地站著。譚龍假裝沒有見到於瀟戌他們的反應,酒過三巡後,底下的人早已按耐不住,隻等總兵大人一聲令下,大家可以回去散坐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譚龍也不再耽擱,重新向戚長鋒介紹了自己一眾手下。
    戚長鋒一一敬酒,雖然那些人對戚長鋒不滿,但見他喝酒幹得痛快,看在譚總兵的麵子上,即使心中不痛快,於瀟戌淩畫城幾個也都回敬了戚長鋒。
    :“眾將士!喝了福州的酒,就是我福州的兄弟!從今往後,大家齊同協力,共創敵寇!打他個落花流水!定讓他們有來無回!再也不敢來冒犯我大明!”
    點將台前,譚龍高舉酒杯敬向校場內幾萬之眾。
    頓時所有人熱情高漲,也高舉手中的酒杯,隨著戚長鋒滾動的熱淚下拜:“任憑總兵大人差遣!”
    譚龍滿意地笑著微微點頭,緊接著大手一揮,擂鼓手密集的鼓點響了一陣,即有幾名舞姬登上校場中央臨時搭建的花台,樂師們在台下奏樂,一時間,校場中歌舞升平,儼然一派眾將士同樂的情景。
    沈赫就站在校場中間,雖然離點將台有些距離,但對於發生的一切事情都看得十分清楚。
    台上一舞俱罷,舞姬們又在準備下一段舞曲,由於這是譚總兵府上的舞樂,對於見多京城絕色的沈赫來說,這些庸脂俗粉實在算不得驚豔,就連那些譚龍手下的士兵都不免有些興致索然,可見並不是第一次看這支舞樂的表演了。也就能吸引吸引戚長鋒手上那些烏傷士兵,那些原本江都追隨戚長鋒的手下軍紀嚴明,並不會輕易有所動容,所以側目的人都少之又少。
    :“譚龍是個高手啊!”沈赫望著點將台上談笑風生的人低聲說道。
    :“高手?什麽意思?”王猛對歌舞並不感興趣,聽到沈赫這麽說,立即好奇地回頭。
    順著沈赫的目光,王猛也看著台上的總兵大人,對於沈赫說的“高手”,他實在看不出麵前這個孔武有餘而斯文不足的譚總兵有什麽過人之處,不就是個會說些場麵話的官老爺麽!?
    沈赫沒有理會王猛,目光依然看著點將台,台上舞姬又將一曲舞罷,事不過三,那一個個身姿婀娜的舞姬恭身退下,隨即點將台上一人舉杯笑道:“恭喜總兵大人添得猛將!此番美酒佳人,不如請戚將軍派人與末將侍衛阿達切磋武藝,增添一下興致如何?”
    戚長鋒皺眉看向來人,隻見那人發黑如墨、身材修長,古銅膚色的臉上最是張揚的彎長眉毛一揚,那參將淩畫城話音剛落,身邊一方臉粗礦的漢子就應聲站了出來。
    還沒容戚長鋒拒絕,旁邊同樣是參將的容曄立刻撫掌笑道:“淩參將這位羅侍衛天生神力,就是千斤大鼎也能扛著走,戚將軍初來乍到,水土不服還沒過呢,淩參將就不要為難戚將軍了吧?”
    淩畫城:“容參將此言差矣!天下誰人不知戚將軍在江都的威名?當時手上不過幾百騎兵便打得倭寇望風而逃!參將大人不見總兵大人都對戚將軍推崇至備,親自寫信要咱們總兵大人關照麽?”
    淩畫城和容曄一唱一和,雖是恭維的漂亮話,可話裏話外卻無不帶著嘲諷。
    戚長鋒雖然性格耿直,但也並非聽不出這二人的弦外之音。真如他們所說,若應戰輸了,由於譚總兵剛剛演的這一出,他們估計會更加聯合起來擠壓自己,雖不至於背後下黑手,但關鍵時候見死不救落井下石就夠戚長鋒喝一壺的了!但若贏了更是難辦,自己初來乍到就威風盡出,打輸他們的人不是讓他們丟麵子麽?到時還不是一樣得罪人?
    :“戚將軍你別聽老淩的胡話!羅達這人下手沒輕沒重的,到時候傷了和氣可不好!咱們還是喝酒吧!”
    容曄打著圓場,此話一出,淩畫城倒還沒說什麽,戚長鋒手下的人卻先坐不住了,尤其是佘膺陳叔烈他們,這分明在說他們膽小無能!曾經凶殘成性的倭寇都被他們打得鬼哭狼嚎,沒理由無緣無故被人這樣看輕了去!
    他們幾人臉色驟變,紛紛眼神不甘地看向戚長鋒,大有請求出戰的意思。
    戚長鋒也是為難,看向譚龍,老狐狸卻眯著眼笑得一臉和顏悅色,仿佛在看小孩子打鬧一般,顯然,他肯定是不會出言製止的。
    :“比武助興,點到為止而已,若是將軍覺得為難,那就算了!隻不過比武助興可不能少!阿達!”淩畫城說著轉身對羅達笑道:“你且上去花台,福州十幾萬豪傑,定會有人與你切磋一二,你可不許給本將軍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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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職遵命!”羅達拱手領命,隨後一個箭步飛身,身材高大的漢子落在花台上,挑釁般脫去上身,立刻抖漏出一身精壯的腱子肉。
    這時點將台右上方的擂鼓再次密集響起,台下的福州將士一片歡呼。譚龍舉目望向花台,隻見羅達手持大刀拱手向眾人行禮,然後高聲道:“倭寇侵擾福州多年,幸得各位兄弟守望相助,今日小弟不才!願兄弟們賜教!”
    戚長鋒這邊的人都沉默不言,福州士兵卻興致高昂,一邊大聲歡呼,有人一邊推搡著各自陣營裏的能人,希望自己人能在總兵大人麵前博得一個滿堂喝彩。
    :“張五成來也!”很快於瀟戌的陣營裏跳出來一個長著髯須的粗壯漢子,隻見他身披鐵甲,身手很是敏捷,提著長槍幾個箭步就跳上了花台,走到羅達麵前先是朝對方一拱手,笑道:“福州人士張五成,請羅教頭賜教!”
    淩畫城是個愛操練士兵的猛將,羅達作為參將侍衛,平時都是由他盯著排兵布陣,因此除了侍衛這個職務,羅達還有著教頭的頭銜。
    羅達拱手回禮,張五成沒有再客氣,髯須一抖,提槍便向羅達的麵門刺來!羅達舉刀去擋,長槍刺在大刀雪白的鋒麵上,發出“叮”的一聲鋼鐵碰撞的刺耳聲音,羅達反手抽刀,排山倒海的刀招避開張五的長槍,旋風般逼近他的身體!
    眼看刀鋒劃過離自己腰身不到一尺的地方,張五成大吃一驚,想用長槍去擋,卻發現長槍回馬不易,隻能快速地往身後退去,以躲避大刀淩厲的招式。
    :“好!羅教頭好身手!”淩畫城首先拍掌叫好,底頭手下也跟著大聲呼喊。
    張五成在於瀟戌的手下是個打頭陣的前鋒,平時勇猛異常,很快就鎮定下來,看清楚對麵出招,手中長槍閃電般刺向羅達的咽喉!
    :“這人打不過姓羅的。”沈赫看了一陣,突然出聲斷定。
    :“為什麽?我看這人身手還可以呀!長槍對大刀也有優勢,那羅教頭想要贏哪有那麽容易?”王猛說著,眼睛還在看向花台,除了剛剛那一記回攻,羅達現在已經占不到什麽便宜了,尤其是現在張五成重新調整了攻勢,長槍逼退大刀,羅達即使身壯如牛卻也沒有了剛才淩厲的攻勢。
    不同於來路時的頹廢,如今青年人身上穿著盔甲,臉上雖然清瘦略帶了些冷漠,可那周身散發出來眼定乾坤的氣質,就是那氣宇軒昂的戚將軍也未必能比。
    :“等下張五成輸了你就上!”沈赫回頭對王猛說。
    王猛眼露詫異:“將軍都不說應戰,我一個手上隻管四個兵的伍長咋可以公然違反將軍的意思?”
    花台上,張五成的長槍舞得“呼呼”作響,羅達隻是刀招或抵擋或閃躲,並沒有要攻擊的意思。
    沈赫一直在觀察二人出招的動作,聽到王猛質疑,沈赫先是瞟了一眼站在隊列前麵的石在山,然後對王猛道:“你看那石千總!你覺得他可以帶領你們衣錦還鄉嗎?”
    不是在說比試的的事嗎?怎麽扯到石千總身上了?
    :“千夫長自幼學文,打架肯定比不了我們這些大老粗,但是不由他帶領我們,難道要我們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去和總兵大人打交道嗎?”
    沈赫收回目光看著王猛:“字看不懂可以請看得懂的人來看,仗打不懂可是關乎到你們烏傷人性命的!難道你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兄弟鄉鄰上了戰場回不來嗎?”
    :“這哪是我們這些人能說了算的?…再說了,這和比試有什麽關係?”王猛丈二摸不著頭腦,小聲嘟囔著。
    見王猛油鹽不進,沈赫不再和他爭論,轉而道:“張五成雖然槍法嫻熟,可惜他隻會蠻幹,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衝亂撞,羅達正是利用這一點,讓他自亂陣腳,然後一擊即中!你等下上去兵器還選長槍,一來羅達剛剛贏了這種兵器心理上會看輕對手,二來,長槍的確是克製大刀最好的利器。隻是你上去以後可不要像張五一樣蠻幹,你得找機會攻擊他的下三路!”
    沈赫的語氣不容反抗,王猛還有些猶豫:“我…我真要上啊!?”
    沈赫白了他一眼:“戚將軍剛到福州,一切根基不穩,你也看到了,譚總兵又是讀信又是賞賜的,你真以為是總兵大人看重咱們將軍麽?”
    王猛傻乎乎地抓了抓後腦勺,疑惑問道:“難道不是麽?”
    沈赫看著四肢發達,頭腦卻不甚靈光的王猛無奈搖頭:“換位思考,試想一下一個剛剛調來的外地將領,上峰公開布眾此人背後的關係,又在寸功未立的情況下賞賜寶物,如果你是於瀟戌淩畫城他們心裏會怎麽想?”
    王猛雖是腸子直目不識丁,但並不代表他就蠢到不識人情世故,經沈赫一點撥 瞬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自然是心裏討厭他!想辦法收拾他!誰讓他仗著有關係就可以沒功勞得賞賜的?!…咦?這麽說來,譚總兵其實是在給將軍下套啊!”
    沈赫又白了他一眼:“雖然腦子遲鈍點,倒也不算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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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猛被說得不是滋味,雖然海上受他搭救,後來更是他帶領大家整頓船務才使大家安全到達福州,其實王猛雖然嘴上不服,心裏對他卻早已服到五體投地了,可也不代表他王猛可以這樣被人奚落呀?
    王猛臉垮下來正要發作,卻聽到沈赫又道:“譚龍此人一看就沒怎麽上過戰場,大概率也不會是什麽武功高手,不過是個坐在案桌前發號施令的外派京官罷了,在下屬中間搞平衡是他的手段,對他來說,底下人忠誠才是他想要的,至於胡忠彥怎麽想,將領之間和不和睦他大概率不會關心,算了…這些都是上位者馭下的手段,說了你也不懂!”
    他什麽檔次身份啊?!居然直呼兩位總兵大人的名字?!
    王猛心頭的氣還沒消,現在又被沈赫一噎,氣得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駁,可想了半天卻發現這些自己確實不懂,瞬間又像泄了氣的皮球,索性低頭閉嘴不言。
    :“反正我不去,要去你去打!如果將軍同意手下上去比試剛剛就答應了,要真如你所說的讓我衝上去跟羅教頭比試,那將軍不得責罰我麽?”
    過了半天,王猛嘟囔著推脫,沈赫並沒有理會他,繼續看著花台上的打鬥。
    台上張五成長槍舞得繁複如雨,對麵的羅達卻不接招,表麵上看似羅達落於下風,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打了這麽久,張五成早已氣息不穩招式淩亂,可羅達卻像在逗猴一樣遲遲不肯結束比試,遊刃有餘的還招中似乎還帶著幾分炫耀的意味。
    :“羅達刀招攻守嚴密,下盤也穩,硬碰硬大概討不到好處,你要做的首先先躲避他的刀招,找機會攻擊他的下三路…聲東擊西你懂吧?把他手裏的刀打掉,他必定敗於你手!”
    嘿!這人是不是聽不懂人話?不上!就是不上!他怎麽好像聽不懂人話似的?!
    王猛碩大的臉盤瞪圓了眼睛,正在此時,台上比試也到了該分出勝負的時候,隻聽到花台上大刀揮舞的聲音,張五提槍抵擋,哪知羅達手中的大刀用力一劈,“啪”的一聲,槍頭被砍斷在地,張五成還想用剩下的槍杆轉換棍招去抵擋,哪知羅達力大無窮,使了一個避招,直接把對方的槍杆握住用力一掙!張五成手中的槍杆被掙脫出去,還被慣力拖得一個踉蹌退後了幾步!
    :“羅教官好功夫!張五成佩服!”
    輸下陣來,張五成也不覺得狼狽,立即拱手認輸退了下去。
    底下傳來陣陣喝彩,羅達抖動著身上的肌肉,拱手大聲說道:“張哨官承讓!不知還有哪位兄弟願意賜教?!”
    原來剛才的的張五竟是副將於瀟戌手下掌管著千名步兵的哨官!
    台下人議論紛紛,點到即止也有人按捺想要躍躍欲試,
    :“烏傷王猛願且一戰!”
    人群中有人大喊,眾人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皮膚粗黑的高壯漢子被人推著上前,明明是自告奮勇,見大家目光齊刷刷看過來時,那漢子卻羞惱地漲紅了臉,回頭也不知對誰罵了一句,停在原地,一時上前不是,退也不是!
    很明顯,這人是被人硬推出來的!
    福州士兵見狀哄堂大笑,紛紛嘲笑戚長鋒部下居然治軍如此鬆散,這種自不量力的家夥居然也敢上前挑戰勇冠三軍的羅教頭!
    戚長鋒微微蹙眉,看到王猛局促地往這邊看過來,很快戚長鋒從他想要殺人的眼神中知道是誰推他出來。
    戚長鋒看著笑得幸災樂禍的罪魁禍首,對上他的視線,那人卻又斂起笑意,遙遙向自己點了點頭。
    那是他費盡心機帶到福州的人,雖然名義上沈赫仍是軍中最低等的步兵,可他的見識與決事能力卻是他這個武侯將軍不能企及的。
    :“你是王伍長吧?”戚長鋒收回目光,心裏的猶豫不決瞬間有了決斷,臉色也緩和了下來。看著王猛胸前伍長才有紅色飄巾,戚長鋒溫和地道:“比武切磋隻為盡興,既然王伍長有意比試,那就要拿出你的看家本領來,可別讓各位大人看了笑話!”
    根本就不是我要上去比試的!剛剛明明沈赫那廝推我!
    王猛苦哈哈地看著自家將軍,他原想戚長鋒會阻止自己,聽了戚將軍的話,那還不如不說呢!這下他連解釋的理由都沒有了。
    王猛頂著各種異樣的目光硬著頭皮向前走去,時不時還回頭狠狠盯一眼那該死的家夥!嘴裏罵罵咧咧不情不願地走上花台。
    點將台左上方的擂鼓再次響起,王猛垂頭喪氣地走到花台旁邊的兵器架上取了一杆和之前張五成手裏差不多的長槍,有些沮喪地走上花台。
    此人活像個鄉下來的大老粗,實在看著不像是什麽高手,手裏又拿著長槍,羅達下巴一揚麵露嘲諷,得意地道:“王伍長是吧?別說我們福州兵不懂禮數,就讓你新來的客人三招如何?”
    王猛雖然大字不識一個,可他力壯如牛,從小到大打架就沒輸過人,再說了,他再不濟還是個伍長呢!怎麽還沒開打就被人說不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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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猛也是嘴硬:“教頭…您不必讓小的!公平比試,就算輸了小的也心服口服!”
    還沒開打,對方就自以為會輸,聽到這樣的話如何不讓羅達開懷大笑?
    :“放心!點到為止,本教頭不會讓你輸得太難看的!”羅達說完又哈哈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實在刺耳,王猛臉色一沉,竟是惱了,不講武德提起長槍就向羅達身上刺去。
    羅達側身一閃,大刀向前砍,竟是想故技重施,一刀砍斷王猛的槍頭。
    王猛吃了一驚,想起沈赫同他說的,想要贏羅達就得打掉他手上的刀,王猛突然轉身一個怪招直搗黃龍,“呼呼”的長槍舞出形容怪狀的槍花,一時間竟打得羅達連連後退,羅達心中直呼自己大意,連忙集中精神躲避猛戳過來的槍頭。
    在烏傷時,王猛隻是個山間地頭的粗野村夫,根本沒跟別人學過武藝,手上這點招式還是加入戚長鋒麾下佘副將部下的陳哨官籠統教的,來來回回也就三板斧,雖不算什麽特別厲害的招式,但上了戰場保命也綽綽有餘了。
    可問題現在是在比試,上了戰場打不過可以躲,現在打不過難道認輸麽?可當著校場這麽多人的麵那得多沒麵子啊!
    王猛功夫有限,打了十幾個回合羅達也隻是躲避,顯然是想複製前麵對付張五成的招數,先把對手拖累了,然後再一擊即中!
    王猛從小打架打到大,更何況剛才還目睹了羅達戰敗張五成的經過,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心裏一著急,明知道這樣蠻幹不對,卻也無法克製手中長槍越舞越快!隻希望能因此打掉羅達手中的大刀。
    因此羅達即使刀招厲害,卻也隻得集中注意力對付不停刺過來的長矛。
    長槍對付大刀畢竟還是有些優勢的,就這樣,王猛三腳貓功夫卻也攻擊了二十多個回合。隻是三腳貓就是三腳貓,永遠也不可能有什麽驚人的表現,王猛越打越是氣餒,眼看著就要山窮水盡露出破綻,正在此時,眼尖的他卻看到羅達居然因為顧著手上的刀招卻下三路大門敞開,腰身以下竟沒有一絲防備。
    沈赫那廝說什麽來著?攻他的下三路?!
    說時遲那時快,王猛一腳飛踹,差點就要踢到羅教頭的襠部,羅達吃了一驚!連忙抽刀回護,可王猛的動作更快,長槍猛地回頭,眼看就要打到他的七寸,哪知羅達竟大刀用力一擋,刀槍相撞,羅達立即暴跳如雷地跳開了幾步。
    :“你這什麽下三濫的招數?!!”羅達怒喝!
    哪有人比試專門攻人襠部的?!
    校場霎時安靜下來,王猛急忙解釋:“羅教頭息怒!小的跟隨將軍不久,也就會些孩子打鬧的功夫,教頭請不要見怪哈!”
    王猛顯然沒想到沈赫教的招數會有用,心裏還在擔心會不會因此得罪此人讓將軍難堪,卻見對麵很快平複心情,隻見羅達舉起大刀,刀鋒指著自己一臉不屑的道:“想要玩聲東擊西的招數?哼!勸你還是小心點!這一次,本教頭可不會再讓你了!”
    王猛憨憨地點頭表示認可,除了動作有些猥瑣以外,眼睛還不經意掃過點將台前自家將軍的表情,原本以為將軍會惱怒自己的擅作主張,哪知戚將軍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露出一絲欣慰的表情。
    這是不是說明,自己並沒有給將軍丟臉?
    王猛心神稍定,剛剛羅教頭說什麽來著?聲東擊西?
    王猛又想起剛才在台下沈赫叮囑自己話,畢竟出身鄉野,上山打獵是常有的事,所以聲東擊西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內容。如此,王猛心裏有了主意,這一次他也不管自己使的是不是什麽下三濫的功夫,長槍飛腿隻管往羅達襠部招呼過去,羅達被逼得連連後退,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其實此人武功根本不入流,隻是憑著幾分蠻力把那三板斧使得純熟!在知道他的招數後,想要打敗他簡直輕而易舉,偏偏自己就是想讓對方洋相出盡,好壓壓新來的三十七軍的銳氣,才放水打了這麽多個回合,可現在說什麽都遲了!這鄉巴佬像是得了瘋病一般,瘋狂攻擊自己的襠部,正所謂打架的不二法則:打架怕大力,大力怕猛錘!如此就算他羅達下盤練得再穩,一時之間竟也被逼得連連後退。
    羅達大刀一直護著自己襠部,想著等對方臭招出完之後,自己就可反客為主一招擊敗對方!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王猛心裏其實一直在想沈赫教給自己的絕招—那就是如何打掉對手的刀。攻擊羅達襠部是聲東擊西,實則是在想著如何打掉羅達手中的刀,因此羅達被王猛時不時攻擊握刀的手腕時,還以為對方其實是在想攻擊他的襠部,意在讓自己當眾出醜!
    :“羅教頭威武!快打敗他!打敗他!”
    福州一眾士兵也漸漸看出些不好的苗頭,於是有人高喊著為羅達打氣。
    這不喊不打緊,一喊反而讓羅達緊張起來,一聲聲助威在提醒著他不能輸!這如何能讓他穩定心神?比武最忌浮躁,於是手上的刀招越忙越亂,羅達連對方出招都開始看得有些模糊了,一心隻顧著防備對方攻擊自己要害部位。卻不曾想給了王猛可乘之機,隻見王猛突然大喝一聲,使著三板斧的招式手中長槍直直打在羅達手臂,羅達隻覺得手上一麻,手中大刀被挑飛出去,等他回過神來想要去搶回來大刀再戰,隻聽得長槍“呼”的一個響聲,近在咫尺間,槍頭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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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想過那不可一世的羅教頭會輸,校場裏一片寂靜,尤其是福州這邊的人,紛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花台上那張灰白如死的臉龐。
    :“羅教頭…他是輸了嗎?”
    :“竟然…輸了!?”
    過了許久,花台下傳來竊竊私語,羅達隻覺得四肢僵硬臉皮開始發熱,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撿掉落在地上的大刀,卻引得王猛一陣緊張,嚇得他忙收起槍,生硬地拱手道:“羅教頭…承讓!”
    羅達抿了抿唇呼吸沉重,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輸了!輸給了這麽一個粗魯莽撞的外來小兵!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羅達最後撿起自己的刀,然後冷著臉,努力克製自己的表情向對方拱了拱手,走下花台。
    :“王伍長,這次是羅哨官放水你才能贏他,怎麽?待上麵難道你還想比試麽?”
    贏得比試,戚長鋒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雖然明麵上是斥責的話,可看著王猛的目光卻充滿了讚賞。
    王猛還沉浸在贏得比試的喜悅中,忽然聽到戚將軍的話,終於回過神來,突然覺得自己確實過於出風頭了, 先不說這底下站著很多銜級比自己高的士兵將領,就是自己初來乍到,也不好讓這些福州士兵太過於難堪。
    王猛笑著拱手走下花台,坐在點將台上麵譚龍依然笑得一臉和煦:“怪不得胡總兵如此不舍,將軍治下果然了得!就是區區伍長竟也有這般身手!”
    戚長鋒謙虛拱手:“大人過獎,伍長僥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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