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謝左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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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順利進入伏龍穀,出乎王猛意料,謝左馬頭居然是個與沈把總年齡相差不遠的年青人,也和沈把總一樣,不但身材修長,麵容在一群“吱呀”鬼叫的倭寇中間,簡直可以稱得上人中龍鳳。
對於男人的長相,王猛向來沒什麽知覺,可就算這謝左馬頭長得人模人樣,他身上氣質與沈把總卻是天差地別,雖然他們都一樣給人一種邪氣的感覺,可沈把總相貌端正,尤其一雙亦邪亦正的眼睛,雖然悠悠笑著的時候會令人心底發寒,沈把總給人感覺容不得抗拒的力量,謝左馬頭那雙則是棱角分明的三角眼,同樣是笑著,他看起來卻陰險狡詐,沒來由就讓人想要提防。
倭寇們清點了酒肉數量,嘴裏嘰裏呱啦一陣,王猛被人帶到謝左馬頭麵前,坐在花斑獸皮椅子上的人輕輕抬頭,隻需一眼,王猛便有一種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覺。
:“你是什麽人?跟劉單什麽關係?”
對麵的人說話連聲音都如毒蛇滑過皮膚一樣冰冷,王猛被嚇得手腳冰涼,大氣都不敢出,過了半天才組織好話語:“鄙人王猛,是福清逃難過來的流民,四弟見我可憐,便收留了小人,四弟得謝左馬頭多次提攜,想必謝左馬頭是個重情重義的大人,於是為了這次糴糧也想讓小人出些力,希望小人以後能更好效勞大人!”
說完王猛額頭已經滲出一層薄汗,這時山洞裏“嘰哩嘎啦”說話的倭寇們已經停下來,一雙雙飲毛茹血獸人一樣目光看了過來,王猛覺得全身上下仿佛笞刑示眾剝掉衣衫一般,眼看著差點支持不住,旁邊劉單還一臉焦急地看著自己,王猛更加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還不算,那眼神陰鷙的年青人盯著自己看了一會兒,突然冷笑道:“流民不去富裕的湖廣江州一帶,卻往貧瘠的福州跑?你說這話也得有人信呀!…私嘚絲地哇!絲杆麥依嘚!”
謝左馬頭大叫一聲,突然嘴裏“嘰裏咕嚕”說著東瀛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麽,立即兩個一身黑衣,腰配長刀的倭寇上前一把摁住了王猛,旁邊劉單見了急得連忙大叫:“謝左馬頭,您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他不是壞人…”
劉單被嚇得語無倫次,這個時候他總不能說這個大臉漢子不是流民,而是山下福州兵裏的軍匪吧?可也得他敢說才行啊!要知道,人可是自己帶進來的!
劉單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被兩個倭寇壓著的王猛卻掙紮著大喊:“小人確實是福清過來的流民!不信你問劉哥!啊…!放開我!…謝左馬頭,這段日子關樓來了個叫戚長鋒的將軍,剛剛我們從山下來的時候看見他們的人已經埋伏在山口了!”
混亂中,王猛拚命掙紮大喊,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突然謝左馬頭一聲令下。
:“佑山尼哢!”
王猛禁錮的手臂被鬆開,眼前那張陰鷙凶險的臉一下子放大,隻見謝左馬頭冷笑著問:“你剛才說…山下來了許多軍匪?”
旁邊劉單早已被嚇傻掉了,怎麽也想不到這王二居然會不打自招?!
王猛麵無人色,顯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然而看著那雙毒蛇一般的眼睛,許久他才小心點頭說:“是的!當時我和劉哥拉著牛車,他們看起來特別小心…”
謝左馬頭眉梢陰沉:“你說的是真的?…他們沒發現你們看見了?”
王猛立刻賭咒發誓道:“王猛願以性命發誓!他們在路邊草叢裏藏得非常隱秘,以為我們看不見,卻不知他們身上發亮的銅扣出賣了他們!”
謝左馬頭眼鋒似刀刮過劉單的臉龐:“…果真是這樣嗎?”
這個時候劉單還能說些什麽呢?隻能默默地點了點頭。
得到答案的謝左馬頭站起身來,嘰裏咕嚕地跟旁邊一個忍者吩咐了什麽,那倭寇領命而去,不消一刻鍾回來,湊在他的耳邊說了一會兒,那謝左馬頭便凝住眉頭,揮了揮手讓忍者退下。
:“看來這些新來的福州兵有點東西呀!這麽快就追上來了!”
明明自己已經盡量小心抹去來時的痕跡,還令手下騎馬用樹枝做了幹擾,一般來說,沒個三五天找不到這裏,卻不想居然這麽快就被他們給找到了?
不過找到也沒關係,自己一撥人本來就是上杉鷹司用來幹擾視線的,他們找上門來不是正好中了鷹司大人的道麽?!
可惜了大內氏這個依傍,要不是大內川雄的失敗,自己也不可能淪落給上杉家當誘餌了!
戚長鋒?滁州一戰也有他吧?當時自己已是狼狽至極,沒想到來了福州還能碰上他!
謝禾心裏暗暗噦了一口,罵起來戚長鋒:這個冤家怎麽哪裏都有你?!
不錯,這個龜縮伏龍穀中的謝左馬頭正是當日滁州敗逃的謝禾。
普通大明子民不知,可謝禾卻是知道的,東瀛島現在正是戰亂時期,東瀛島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氏族,天天殺得你死我活的,哪裏有劉單說的金銀滿山,美女成群?
不過想想自己真是倒黴,之前依靠的大內氏因為在滁州一戰元氣大傷,大內川雄自身都難保,哪裏還能管得了其他人?於是謝禾便投靠了另外一個東瀛南部氏族上杉定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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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瀛國氏族眾多,其中又以織田、今川、木下三家為大,三大氏族中又以今川為尊。說來也好笑,東瀛國不像大明,天下大事都是天子說了算,東瀛國雖然有天皇,可能話事的卻是各地的氏族。
不過謝禾也沒見過傳說中的今川國君,聽說是個了不起的人,想想也是,自己那不苟言笑的上杉定大人,不動聲色間就能殺人於無形,就是這樣的人在東瀛國也不過是一個暫據一隅的氏族家長,更不要說能令各大氏族臣服的義元國君了!
謝禾煩躁坐回獸皮石椅裏,揮揮手命人放了王猛二人,他有理由相信,一個奸作怎麽可能泄露同夥的行蹤?看他們辛苦送來糧食的份上,就暫時留他們一條狗命吧!畢竟指望這些倭寇煮飯還不如指望煮熟的鴨子會飛呢!
此時天已入暮,謝禾爬上伏龍穀半山腰往下看去,隻覺得那片黑暗的叢林裏一雙雙覬覦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可他不知道的是,那裏麵有一雙是屬於那個差點讓自己上不了船的年青人的眼睛,不然他隻怕會更加不淡定吧?
回到山穀,倭寇們嘰裏咕嚕大聲說話更加令謝禾覺得煩躁,若不是為了吸引福州大軍注意,自己也不會蝸居在這方寸之地!謝禾覺得憋屈,他多想現在怒發衝冠一口氣衝出山口去,去他的上杉家!去他的東瀛國!憑什麽自己落到這種做人肉把子的地步?
謝禾在一群嘰嘰喳喳的倭寇中間極是違和,那群倭寇一直在討論飯菜酒香,謝禾則陰沉著一張臉坐在獸皮石椅中間。
夜幕降臨,王猛劉單兩個也煮好了飯菜,擺好了酒肉,倭寇們早已餓得饑腸轆轆,隻差謝禾一聲令下就可以大快朵頤了。
:“你們兩個先吃!”
謝禾並不敢相信二人,王猛和劉單互相看了一眼,劉單莫名心虛,王猛則首先大步向前,一副也已經餓極了的樣子,大勺舀起一塊牛肉便嚼。
一時間,咀嚼聲,口水聲在山穀石洞裏響個不停,王猛大口大口吃著,謝禾見確實沒什麽事情發生,上前一腳踢開了王猛。
王猛被踢得滾到一邊,嘴裏還在咀嚼白天牛車上新鮮嫩滑的牛肉,和酒香一起,引得那些倭寇嘰裏呱啦地一擁而上,還沒等上謝禾發話,一個兩個便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謝禾看著餓狼一般的倭寇氣得眼睛發綠,可那些他的手下隻顧著吃哪裏有人管他氣不氣?
這就是劉單所謂的肉當飯吃,酒當水喝?怎麽一個兩個像餓死鬼投胎似的?
王猛抬手一抹嘴油,看著這群惡狼撲食一般的倭寇心中暗暗發笑,不自覺地臉上就要露出一絲鄙夷的表情。
謝禾惡狠狠咬了一口肉,發現王猛居然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謝禾警覺地看著他,那大臉粗漢卻又馬上對著自己露出一個猥瑣討好的笑容。
謝禾覺得倒胃口,冷哼一聲把頭轉了過去。
不易察覺地,王猛長舒了一口氣。
新鮮的牛肉鮮嫩可口,酒也是新釀的黃酒,倭寇們風卷殘雲般很快就把王猛劉單兩人準備的十幾斤牛肉七八壇黃酒一掃而光,就是謝禾也吃了個滿肚,所有人都露出了滿足的表情,隻有劉單癡癡地看著石桌上的殘羹剩飯,一臉垂涎地摸了摸肚皮,他要伺候各位賊人,那些殘羹剩飯都不知道能不能輪到他呢?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王猛突然臉色一白,捂著肚子大叫:“不行了!肚子好疼啊!”
王猛說著就往山洞外麵跑去,謝禾首先覺得不對勁,正想叫人攔住他,哪知身邊那些剛才還在胡吃海喝的手下一個個就已捂著肚子“哎呦哎呦”叫了起來,謝禾正欲提刀向王猛砍去,卻不想一起身腹中傳來絞腸一般的疼痛,緊接著便是一陣“咕嚕”亂響,下一刻,謝禾便聞到山洞中一股惡臭彌漫開來。
腹中絞痛如裂,很多不計較的倭寇立即扒開褲子就地解決,有的來不及解開褲頭的就拉在了褲襠裏麵。
:“劉單!”
謝禾目眥欲裂,要不是現在肚子疼得像剮肚切腹,他肯定要一刀了結了這八嘎混蛋!
:“不是我…謝左馬頭…不是…”
劉單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嘴裏慌不擇言辯解著。
可就算劉單如何辯解也顯得蒼白,很顯然,山洞裏所有人都吃壞了肚子,包括那個剛剛跑出去的大臉漢子,怎麽就他沒事?
謝禾心裏閃過一陣陣絕望,仔細一聽,由遠而近的喊殺聲到了洞口,他已經顧不得什麽臉麵,就想拔地而起,管他屙穢滿地,先衝出洞口再說!
然而他的想法已經遲了,門口突然飄進來濃煙,有倭寇想逃出去門口也立即傳來一陣慘叫,後來再發生什麽他已經不知道了,隻因濃煙進來越來越多,那濃煙還有蒙汗作用,在外麵的人進入之前自己就已經暈了過去。
:“王二你個王八蛋!虧老子這麽相信你!你不是說把我當兄弟的嗎?”
回去潭口的路上,簡易的馬車牢籠裏倭寇們被五花大綁嘰裏呱啦地叫著,有的在大聲罵著劉單,有的則陰陽怪氣地在罵謝禾。謝禾被單獨關在一個籠子裏,此時的他蓬頭垢麵還粘滿了一身令人不適的糞臭,再沒有什麽下場比現在更加令人絕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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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禾對倭寇們的罵聲充耳不聞,滿目驚惶想要看清楚周圍,等他看見一個個站立在牢籠邊的士兵時,他的心情更加絕望了!
周圍都是一些押送他們的人,他們身上都穿著鑲著金色銅扣的棉甲,他們都不說話,隻冷眼得看著如同溝渠裏翻滾的老鼠的他們自己。
倭寇們罵了一陣,在滿身冤崩爛臭中變得沉默而絕望,隻有那劉單在看到押送他們囚車的人的臉後,不停地撕心裂肺大聲咒罵著。
謝禾看得清楚,押解劉單囚車的人中長著一張大臉,雖然麵色蒼白,可臉上那不屑與鄙夷表情,不是那個叫王猛的人又能是誰?
謝禾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來龍去脈,這個王猛和劉單做的飯菜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有問題的是那一壇壇酒,之所以大家吃了這麽久都沒事,差不多吃完了大家才痢疾發作,謝禾想到,酒是這個叫王猛的給端上來的,當初十幾壇酒自己不可能讓他每一壇都試過,中間大家吃的哪一壇酒有問題誰知道呢?那王猛肯定是確定大家都喝下了酒才故意先發製人說自己肚子疼跑出去,目的是為了放信號給同伴進山攻擊,所以自始至終王猛就是那個奸細,可笑自己還以為唯一沒事的劉單才是那個下手的人!
:“我呸!我堂堂福州三十七衛軍二營第二千三佰七什長能給你當兄弟?是你沒腦子還是我腦子壞了?”
王猛聞著惡臭,嫌棄的表情更甚,劉單被氣得再也顧不得死活,指著王猛就罵:“當初要不是你說和戚將軍有仇,我劉單能信你?還裝得那麽像!說什麽要跟謝左馬頭上東瀛島!你…你你!”
可恨謝左馬頭懷疑這大臉驢時自己還幫他狡辯!
:“誒!你可別亂說昂!戚將軍和我有仇?軍營法字當頭,軍令如山,大哥他違反軍規引起軍營嘩變,將軍沒連坐禍及我王猛已經是他老人家寬宏大度了!你可別亂說害我!小心等下我抽你哈!”
王猛表情輕鬆,作勢晃了晃手中的大刀。
:“哪這麽多話?你不嫌他臭我還嫌他吵呢!”
後麵一個騎著高馬的的人冷聲喝罵,躲在牢籠裏的劉單看見那雙透著冷霜的眼睛,立即被嚇得心中一顫,最後畏畏縮縮地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聽到喝罵,謝禾也注意到了那人,隻見火把亮光中,那人長著一副足以令人豔羨的皮囊,尤其是那雙眼睛,悠悠笑著時,火光落在他的眸子裏仿佛一朵綻開的黃蟬花,看似危險又令人無法眼移。
:“謝首領,別來無恙?!”
那人笑得人畜無害,謝禾突然警覺,瞬間腦子拚命地搜尋關於此人的記憶。
:“你認得我?”
沈赫涼薄而飽滿的嘴唇微彎:“看來謝首領不記得我了,可在下卻記得謝首領!當年海騰江邊一別謝首領可害慘了於將軍,現在他也不知道在百越的哪條山溝裏轉悠呢!”
謝禾忍住惡臭,努力集中注意力看著麵前的人,朱唇玉麵,長相俊美卻沒有半分陰柔,照說這樣的人自己不可能沒有一點印象,可這人自己確實沒見過,可他說當年海騰江一別?
謝禾回想起兩年前海騰江邊的那個夜晚,除了今夜,那是自己有生以來最大的恥辱,自己怎麽可能忘記?
他記得那夜被自己砍傷的於大由,還有攔住自己登船的錦衣衛…
錦衣衛?謝禾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沈赫。
沈赫抬頭望著天空,接近五月,南方的天夜裏星空點點,可真是幹淨啊!沒想到自己被貶福州,還能在這裏見到了故人。
謝禾盯著沈赫看了許久還是沒有想起來,當年沈赫易容裝扮,他果真沒想到那個臉色蠟黃,身形消瘦卻拿著十多斤重繡春刀的人會是麵前這個芝蘭玉樹的年青軍爺。
月光照了一路,謝禾也疑惑地盯了一路,騎在高馬上的年青軍爺暗笑不語,柔和的月光忽暗忽明落在他的臉上像是蒙上光華的寶珠,神秘又吸引人的注視。
直到回到潭口,謝禾都沒想起來沈赫是誰,由於實在太臭,很多倭寇被就地處死,隻有謝禾和幾個上杉家家臣侍衛們被保留下來。
上杉家的家臣可以是籌碼,謝禾就不見得了,要知道,倭寇們可不會管外來人的死活的,他們自己氏族還鬥個你死我活呢!
:“謝首領,當年若是接受關師爺的勸降,今日又何至於此呢!”
見到戚長鋒時,謝禾雖然被清洗過,可身上的臭味還是無法根除,當一身戎裝的戚將軍靠近他時,終於還是沒忍住惡臭,略微皺眉掩了掩鼻子。
謝禾心裏生不如死,仍然嘴硬道:“你們軍匪哪有什麽信義可言?若是姓胡的說話算話,徽王又何至於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不是嗎?若你知道有今天,隻怕恨不得當年江邊被沈把總一刀砍死吧?”
戚長鋒嘲諷的意味不言而喻,抬手指了指站在旁邊的沈赫。
:“果真是你?”謝禾臉上的表情比狗啃了還要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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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首領果真想不起在下了!”沈赫笑著搖頭,這是不是說明自己當時的易容術太好了?
:“不過謝首領認不認得在下都沒什麽關係,作為老朋友,我還是想勸勸你,趁如今戚將軍還願意通融,你最好不要不識好歹,麻利地把倭寇情況交待清楚,或者臨了還能換你一條狗命存在。”
謝禾看著沈赫的眼睛再次陷入絕望,如此氣定神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除了當年那個站在滁州李家大院石桌旁看著自己的人,還有誰更能與之相似呢?
:“閣下當年好功夫,如今更是好手段!想必登高望遠,飛黃騰達不在話下了吧?哈哈…”
謝禾突然笑了起來,當年的錦衣衛想必本事不小,但堂堂錦衣衛變成如今小小的一營把總,還是到人口相傳聞之色變的關樓來,想想也知道這人身上發生了什麽。
空蕩的軍營裏隻有謝禾的笑聲,麵對嘲諷沈赫也沒有生氣,隻是搖頭笑了笑,最後吐出一句差點沒把謝禾噎死的話:“人哪有事事如意的?沈某或者倒黴吧,被貶來這麽個倒黴地方,不過總比謝首領好點,起碼沈某還有翻身的機會,而謝首領你…嘖嘖…!”
沈赫嘲諷的語氣拉滿,嫌惡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仍然彌漫惡臭的身體,這下輪到謝禾笑不出聲來了,沉默了一陣,最後咬牙切齒的咒罵起來。
戚長鋒與沈赫最後在謝禾惡毒的咒罵聲中退出了營帳。
:“這個謝禾,真是不知死活!要不是你說此人還有用,我早讓人一刀兩段結他了!”
聽著裏麵傳來的咒罵聲,戚長鋒的眼神愈發陰冷。
沈赫笑道:“殺他容易,可海上來的倭寇還要對付不是!”
裏麵的咒罵聲實在難聽,戚長鋒終於忍受不了,眼神示意一下侍衛上前,不多會兒,拳打腳踢的聲音傳來,這下裏麵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突突直起的太陽穴終於暫時得到安寧,戚長鋒回頭看著營帳皺眉:“這個謝禾真是不識好歹,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了什麽,寧願跟那些窮凶極惡的倭寇一起也不肯為朝廷效力。”
兩人向前走了幾步,沈赫笑著說:“這個謝禾,跟著王直的時候就犯下不少殺孽,後來跟著東瀛人更是不知殺了多少人,其實早就該死了,將軍又何必憐惜他呢?”
戚長鋒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這種人就算他願意,我戚長鋒還不願意用呢!”
:“所以,他自知惡貫滿盈,哪裏會肯被將軍利用呢?”
月光下的屋簷很黑,有侍衛打著燈跟在他們身後,經曆過這麽多事情,沈赫已經不太適應被人伺候了,於是他走到屋簷外麵,慢慢地走在月光裏。
戚長鋒心思靈敏,很快注意到了沈赫的不適,輕聲屏退侍衛後,快步跟了上去。
:“可是接下來該如何是好?現在快到五月了,天氣一旦熱起來,倭寇肯定不會放過最佳上岸時間的。”
沒了旁人,沈赫便覺得自在起來,回過頭來想了想說:“如果有懂得東瀛國語的人就好了,那幾個東瀛人不是關起來了嗎?到時讓他們和謝禾關在一起,難道他們就不會吵起來,泄露一些天機麽?”
戚長鋒沉吟半晌:“會東瀛語的人有,方將軍之前和關師爺走得比較近,你也知道,關師爺精通東瀛語,所以方將軍聽懂東瀛語應該是沒問題的。”
:“如此就好,現在或許就可以讓他們關在一起了,等謝禾醒來,將軍想要的情報應該就能從方將軍口中得來。”
二人口中的方將軍是遊擊將軍方蘊台,此人處事圓滑,很會跟別人打交道,之前在江州時,本來是胡忠彥部下,要不是於大由這一出,想必方蘊台也不會忌憚胡忠彥而一心掛靠戚長鋒了。
醜時的月光很是明亮,落在庭院,好像比北方的要光亮許多。臨近五月,天已經漸漸熱了起來,遠處荷塘蛙聲很響,回響在軍營各處,仿佛屋簷後麵的竹林也在靜靜聽講。
這麽好的月色,不知北京城裏是否也是如此?
:“長鋒,給我吹個曲子吧?”
月光下沈赫神情疲倦,略帶些說不出的哀傷。他並沒有喚自己將軍,而是如兩人初識那樣叫著自己的名字。
戚長鋒沒有拒絕,從懷中掏出短笛,一時間,營帳深深,月光落在帳頂,無不飄散著令人思念的笛聲。
營帳裏的士兵大多還沒從夢中醒來,營地裏安靜得出奇。戚長鋒吹奏的是一曲長相思,笛聲如泣如訴,就像一隻寫滿憂傷的手拂過眼眶,聞者很容易便落滿了眼淚。
終是一曲吹罷,沈赫想起在京城時,無數個與宴雪行同枕共眠的日子,他們曾在這樣的月色裏奔逃,去往那無人山穀幽媾,想想當時京城家中庭院裏的石子,當時硌得後背多疼啊!如今都是一些遠去的記憶了。
:“我太累了,將軍也早些歇息吧!”
沈赫聲音有氣無力,身體背對著戚長鋒。
可就算看不見他的臉,戚長鋒也可以想象得到他此時臉上的表情。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
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
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
況此殘燈夜,獨宿在空堂。
古人說得不錯,相思果然能使人斷腸,想起初識時,誰能想到意氣風發的沈左使會有今日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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