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初聞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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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大哥,求您行行好替小人通傳一聲吧!”
    :“去去去!哪來的臭乞丐?太師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
    寒冬臘月,鵝毛般的雪花落在太師府門頭高高的琉璃瓦頂,門前身著青衫布衣的家奴在驅趕一對發須皆白的老夫妻,夫妻倆在冰雪中凍得瑟瑟發抖,也不知道身上僅有的破棉襖穿了多久,到處都是用破矛草填充的窟窿,此時被太師家奴驅趕,非但沒有半點不耐煩,老人仍然卑微堆笑著臉期盼能夠得到通融。
    :“這位大哥,我們和大人都是鄉裏,雖然不敢奢望能得到大人的施舍,但也想求一條活路啊!”
    家奴的眼神極是厭惡:“大人乃當朝次輔,現在的武英殿大學士兼裕王太傅,那是何等尊貴?哪來你這樣的窮親戚?走走走!別逼我叫人打你們!”
    老夫妻交換一個眼神,老漢最終不肯輕易放棄,顫顫巍巍地說:“老頭和老婆子一輩子勤勤懇懇,是鬆江府最安分守己的百姓,如今賴以生存的幾分薄田被占,不管如何大人也該給個說法才對啊!”
    那青衣家奴聞言臉色一變,大聲嗬斥道:“老東西別不識好歹!你家瘦田沒了關大人什麽事?休要牽扯太師府中來!”
    老漢臉上一愣,當即哆嗦著哭道:“怎麽不關大人的事?明明我家的田就是二爺占去的…”
    聽到這,青衫家奴氣得跳起來叉腰罵道:“我說你這老不死可別亂說話啊!大人人在京中,二爺在鬆江府一直克己守禮!豈是你等下人能誣賴的?來人呐!把這對老不死的打出去!”
    家奴說話間從裏麵湧出來幾名護院,看到門前老夫妻哭哭啼啼,護院的大漢們臉色難看,不分說對著老人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畢竟是天子腳下,徐太師一直以仁德著稱,家奴們也不敢太過分,隻是把夫妻倆拖到門前街口不遠處,扔下一句小心點!別再出現在太師府!然後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一群人才關門回府裏去。
    :“…老婆子,你還好吧?”
    大街上,如同枯枝瘦藤一般的老人強忍著身上疼痛,艱難扶起地上那個多年與他相濡以沫的老嫗。撥開她滿是髒亂的枯發,赫然發現老妻的臉上現在居然盡是斑駁的血跡,一直從她的鼻孔、口中溢出,再加上她的眼睛在來路時因為風沙的侵蝕早已經看不見,老漢不由得低聲啜泣,老嫗聽到了他的哭聲,斑駁的臉上頓時一愣,下一刻,淚水就順著臉頰與口鼻旁邊的血跡混淆,竟有著說不出的無奈與心酸。
    兩個老人抱在一起哭了一陣,其間老人伸出破得不成樣子的衣袖替老嫗擦拭血汙,卻不想老嫗臉上的淚水越擦越多,嘴巴裏溢出的血水也不曾斷過,終於老人的衣袖已經占滿了血塊,再擦時,老嫗的臉不但沒有擦幹淨,反而東一塊西一塊布滿老嫗臉上皺巴巴的皮膚。老人長歎一聲,不得已選擇了放棄,伸手把老妻緊緊地擁在懷裏。
    老嫗“嗚嗚的哭聲從底下傳來,老人觸摸她凍得紅腫的手指,抬頭望著大雪後麵白茫茫的天空,身上的疼痛是越發明顯了,他隻能睜著混濁的眼睛看著一片片雪花落在眼前,仿佛在為二人行最後的喪禮。
    老天爺,我們應該會死在這吧?
    老人絕望地閉上眼睛,苦澀的淚水落下來凝成冰,不多久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身上厚厚一層雪花似乎在給他們簡單埋葬,兩人倚靠一起的形狀也如同一座雪白的無碑墳塋,冰冷又那麽的淒涼。
    大雪一直下到大年三十,由於寒冷,嘉靖帝已經不再召見大臣,此時正窩在語心殿裏烤著炭火抱著手爐聽清玄仙君誦經。
    嘉靖帝照著清玄仙君的方法,身上丹田已經重新恢複,足夠可以畜養精力。他舒服地抻了抻腰,如今誰都要趕著過年,身為一國之君,他終於有時間好好與仙君鑽研修仙術法了。
    誦聽完經書,這次不同於以往茭杯占卜,清玄仙君說通靈卜數還得是易經六十四卦較為靈驗,於是在半個月熟悉卦象後,兩人在語心殿裏擺起了卦盤。
    隨著嘉靖帝雙手攏成荷花苞樣式,高舉頭頂搖了三下,隻聽見“哐當”的一聲響,三枚銅錢正麵向天。
    :“初九!”
    王瑾驚喜地喊了一聲,嘉靖帝看見第一卦是陽爻的開始,心中也甚是歡喜,繼續手搖銅錢,這一次王瑾直起雙眼,可等看清掉落花梨卦盤上的銅錢後,卻又訕訕地閉上了嘴。
    :“六二,原來是陰爻呀!”
    伸手撿起卦盤上的銅錢,嘉靖帝收起歡喜的神色,默默地又搖了一次。
    又是陰爻!
    王瑾這下連看也不敢嘉靖帝的臉色了,掏出筆,默默地又添了一條斷線。
    等六卦搖完,記錄卦象的宣紙上落下三條直線和三條斷線,直線是陽爻,用九表示,斷線是陰爻,用六表示,因此六爻分別是:初九、二六、三六、四九、五六、然後最後一爻是上九。
    嘉靖帝仔細觀察卦象,三陰三陽,這卦象應該不是什麽凶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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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帝雖好修道,可主要看重煉丹,對這些易經奇門遁甲並不十分了解。
    :“陰陽調和,並且陽爻關住陰爻,似乎陽盛陰衰?”
    嘉靖帝試探著開口,其實他並不想學卦象,但是仙君說仙者先修道,道者必通陰陽,因此即使卦象難記,他也硬著頭皮每天聽講,過去半個月,他以為自己應該是有點領悟了。
    清玄仙君盤坐在蒲團上冷眼觀待,等王瑾把卦象遞過來時,宴雪行突然雙手合攏,中指豎直中天,口中咒詞一出,身上頓時金光乍現,王瑾手中畫著卦象的宣紙便不受控製地向清玄仙麵前飄去。
    語心殿裏主仆二人瞪大眼睛,隻見清玄仙君撚手一個咒語飛快,:“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敕令!”
    金光籠罩在卦象上,宣紙瞬間變成二十四個同樣的卦象,正是初九、六二、六三、九四、五六、上九的爻式!
    清玄仙君口中的咒語越來越快,麵前圍成一圈的卦象像觸動機關一般,開始慢慢的旋轉起來。
    嘉靖帝目不轉睛地盯著卦象,那金光越來越亮,也使他終於看得清楚:二十四個如車輪般轉動,看起來像個“昌”字,但下麵的日卻不合時宜地多了一條斷線,仿佛一個個張開的小口裏被塞滿了橫刺,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詭異到使人感覺如鯁在喉。
    :“噬嗑卦!”
    嘉靖帝驚呼,這時二十四卦象合為一體,卦象如同狂躁的鬼魂,掙紮著想要在清玄仙君的手中逃脫。但任它如何咆哮狂怒,始終被清玄仙君控製在手中,那鬼魅一般的形狀最後趨於平和,慢慢化成一縷青煙,往東門方向,如同被馴服的小獸,輕輕嫋嫋往宮門處飄散而去。
    :“這…!”
    嘉靖帝望著麵前的景象久久說不出話來,想要問問清玄仙君這卦象的含義,一回頭,卻發現錦色芙蓉蒲團上早已沒了仙君的身影,隻留空蕩蕩的大殿與一眾太監宮女茫然地伺立在旁。
    :“火雷噬嗑,此卦象異卦相疊,下卦為震,上卦為離。離為陰卦,震為陽卦。陰陽相交,咬碎硬物,喻恩威並施,寬嚴結合,剛柔相濟…”
    王瑾翻開經書注解,將上麵的釋語讀給嘉靖帝聽。嘉靖帝思索良久,何為陰陽相交?恩威並施,寬嚴結合指的又是什麽?嘉靖帝以為經書上的解釋並不明朗,於是想使人去問清玄仙君,哪知王瑾一聲驚呼,嘉靖帝目光落在剛剛清玄仙君蒲團麵前的一紙卦象上。
    剛才記錄卦象的宣紙發出淡淡的金光,王瑾小心上前觸碰,那金光仍然縈繞不散,眾人大駭,王瑾忙捧過來讓嘉靖帝過目,那金光又像是從底下發出來的,嘉靖帝翻過來一看,隻見背麵幽幽的金光寫成一行小字。
    :“犯煞小人,不請自來!”
    :“犯煞小人?!!”
    嘉靖帝喃喃自語,滿臉詫異地抬起頭,看見也一臉驚詫的老太監,兩人正是麵麵相覷之時,身後突然響起隨堂太監跪請的聲音:“啟稟陛下!首輔大人求見!”
    嘉靖帝眉頭一蹙,聲音帶了幾分冷意:“嚴嵩?他怎麽這時來見朕??”
    即使伺候皇帝多年,王瑾這時也不敢多言,低頭小心地想要去攙扶嘉靖帝,突然眼梢一瞥,發現那宣紙上原本泛著朦朧金光的小字竟變成一團濃煙,眨眼之間金光消失,淡黃色的宣紙也重新變得光潔如新,哪裏還能看得出來字的痕跡?
    :“這…?!”
    王瑾不敢置信張大嘴巴指著嘉靖帝手中的宣紙說不出話來,
    嘉靖帝察覺異樣,來回翻動宣紙看了又看,試圖從找出剛才“犯煞小人,不請自來”存在過的痕跡,然而那上麵除了王瑾之前畫下的卦象,根本沒有任何異樣,仿佛剛才兩人都是眼花看錯了。
    :“難道朕剛才真的眼花了不成?”
    嘉靖帝心中驚疑不定,這時嚴嵩恭身走到殿前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萬歲!”
    嘉靖帝把手中宣紙往王瑾手裏一睇遞,冷哼道:“起來吧!”
    嚴嵩如蒙大赦,拖著顫顫巍巍的身體跪恩,等他再次站起來時,嘉靖帝這才發現,從前那個精神抖擻的老頭兒如今變得形銷骨瘦,滿是疲憊的臉上帶著無法掩飾的病容,沒想到這老家夥還真是病了啊!
    心裏莫名閃過一絲異樣,嘉靖帝不動聲色用手轉了轉拇指上的翠綠扳指,嚴嵩好不容易站穩,抹了一把額頭冷汗,然後艱難地從懷裏拿出基本賬簿。
    :“啟稟陛下,天機閣這一個月來的出入明細,請陛下查看!”
    嘉靖帝接過隨手翻了翻,嚴首輔書法名滿天下,字跡是他的,可賬本上的記錄卻不甚工整,一眼便可以看出是強撐苦趕整理出來的。
    :“好了,朕已經過目,你身體有恙就趕緊回去吧!”
    嘉靖帝原本冰冷的語氣緩解許多,嚴首輔怔了怔,突然又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
    嚴嵩一言不發,磕頭跪地保持著伏身的姿勢。
    這老東西!看來真是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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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帝臉色不悅,好不容易緩下來的語氣又開始變得冰冷:“朕的意思…愛卿可是聽不到?”
    嚴嵩猛地抬頭,憔悴的臉上眼袋下一抹濃重的黑霧,濕濁的眼眶裏討好的意味看著竟有些可憐,嘉靖帝不由得心軟了下來。
    嘉靖帝長歎一聲:“放心!朕還能不知道你嗎?這麽多年來你對朕也算盡忠盡責,可是介溪啊,你兒子這次太過份了!欺壓百姓、強搶民女已是大罪,更不要說那些貪贓枉法的舞弊勾當,你是他的父親理應比朕更加清楚,怎麽聰明一世,此時卻糊塗了呢?”
    介溪是君臣二人修道時嘉靖帝給起的道號,嚴嵩聽了不禁老淚縱橫,哭道:“微臣未能管教好蕃兒,自知罪孽深重,陛下如何處置微臣不敢有半分異議,隻是微臣與賤內隻蕃兒這麽一點血脈,微臣這些日子以來疲不敢怠,隻求陛下憐見老臣的一番苦心,能對蕃兒從輕發落,微臣日後就算是死也可瞑目了!”
    嘉靖帝最忌諱聽到“死”字,但看到嚴嵩這般苦苦求情,嘉靖帝終是不忍,想了想冷聲道:“單單這幾日呈上來的彈章就不下幾十,種種罪責有理有據,朕若偏袒他,置家規國法於何地?介溪若想要朕無罪釋放嚴世蕃是不可能的,這樣吧,你也別哭哭啼啼的了,朕見了心煩!不如讓大理寺早些結案,然後定個發配嶺南的處置,過幾年大赦天下再饒恕他便是了!”
    嚴嵩瞳孔一顫:“發配嶺南?!”
    嶺南路途遙遠,且到處都是彌瘴之地,蕃兒去了還能有命回?更何況也不知道去幾年。
    :“怎麽?愛卿可是有意見?”
    嘉靖帝不滿地瞥了一眼嚴嵩,嚴嵩跪下含淚謝恩,這時嘉靖帝已經很不耐煩了,嚴嵩卻還不知趣,仍跪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嘉靖帝眉頭緊皺,狠狠剜了一眼嚴嵩,臉上表情明顯是怒了。
    :“陛下…!”嚴嵩心中千般苦楚,即使察覺嘉靖帝開始發怒,竟還在做最後的努力。
    :“蕃兒的事既然無法通融,老臣可否奏請陛下提拔歐陽必進…”
    嚴嵩苦苦哀求,然而他的話音未落,嘉靖帝就已冷冷地道:“這個吏部自會與朕商議!”
    :“可是陛下…歐陽乃賤內幼弟,賤內自小對其愛護有加,可惜老臣已經勞疾纏身,有生之日若不能見歐陽再有提升,老臣何以臉麵去見淑端啊!”
    歐陽淑端是嚴嵩的發妻,也是歐陽必進自幼一起長大的姐姐。
    嘉靖帝眼神愈發冷冽,怪不得會是噬嗑卦,原來小人竟是真的!自己明明已經網開一麵,嚴嵩這老家夥還不知足,還要晉他小舅子的官位?
    嘉靖帝當然知道嚴嵩此舉是為了摁下嚴世蕃的彈劾,如果針對嚴世蕃的彈劾不止,那麽就是自己包庇也難以服眾。
    所以老家夥是認定自己兒子還有更多的罪行會被人彈劾,提前做的未雨綢繆?畢竟就像嚴嵩自己說的,嚴世蕃是他與發妻唯一的血脈,對歐陽必進來說,嚴世蕃也是他唯一的外甥。
    嘉靖帝可是聽說,歐陽必進與姐姐感情頗深,真到山窮水盡時,他這個做舅舅的難道會眼看著嚴世蕃獲罪杖斃而亡?
    :“陛下!老臣隻這麽一點點心願,看在老臣這麽多年鞠躬盡瘁的份上,難道皇上…就不能成全老臣麽?”嚴首輔字字泣血,意圖以往日的情份求情。
    嘉靖帝深深看著嚴嵩許久,看見他滿頭白發,俯首帖耳地苦苦哀求,心裏不知怎麽的煩躁起來,但終究也沒有再說責備的話,而是不無可惜地說了一句:“介溪啊!朕已經對你夠寬容的了!”
    淚痕淌過滿是溝壑的臉,嘉靖帝平靜的語氣聽在耳朵裏卻讓嚴嵩感到一股深深的絕望,他抬頭張了張嘴,看著這個自己侍奉二十多年的君王,心情複雜,想了好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句話。
    :“回去吧!大過年的!既然愛卿身體有恙,年後好了再來覲見吧!”
    嘉靖帝隨手拿過來一本奏折,假裝不在意地看了起來,直到底下傳來一聲歎息,嚴嵩失魂落魄地出殿門去,嘉靖帝眼底還蘊藏著一股複雜的神色。
    嘉靖四十二年,冬去春來,又是一年青樟繁花滿枝的時候,年對於戌邊的戰士來說或者除了思鄉也沒什麽特別的,哪怕大家已經摒棄又臭又髒的帆布帳篷,住進了舒適幹淨的瓦房營地。可男人們的氣味總不是好聞的,除了日常訓練,士兵們還擔負了當地百姓開墾荒地的任務,因此許多人一身髒臭,連鞋都沒脫,見到床倒頭便能睡個天昏地暗。
    王猛身份已是百夫長,與一年前不同,他現在練兵神速,大臉盤不說話時竟還帶了些威嚴,於是手下的人都不敢再嘲笑這個曾經烏傷來的鄉野村夫,十分服從他的命令。
    福州丘陵山多田少,並且大多肥田掌握在鄉紳手裏,因此想要開墾出適合農作物生長的田地不是一件易事。
    :“啟稟百戶大人,前麵已經清理完畢,請大人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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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是王姓的同鄉士兵上前稟報,王猛看了看被撿盡雜質的光禿土地,大手一招:“休息會兒!”
    士兵們立刻聚攏一起,由於開墾的土地年前被火燒過,到處都是黑黢黢的,士兵們隻得往旁邊開荒撿來做圍牆的石頭上坐。
    二月春雨連綿,大多數士兵們臉上身上都沾了泥土和黑灰,尤其春雨一來,士兵們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幹淨的地方。
    :“二哥,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休憩時,王實靠在王猛身邊小聲問道。
    :“還早著呢!至少到四月吧…”
    :“四月?…為什麽呀?”
    王猛歎息一聲:“四月倭寇上岸來,我們就沒時間給百姓們墾荒了。”
    原來是這樣…
    王實似是了然,點了點頭又問:“那哨官和元宵什麽時候回來啊?…他們去夷洲島已經差不多三個月了…”
    說起沈哨官,年前上島,跟元宵和王準他們一起,七八個人押著兩倭寇駕著小船,現在沒有一個消息傳來,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怎麽樣了!
    王猛心中翳悶,沒多久就喊士兵們收了工。他是再也忍不住了,無論如何他也要問一下戚將軍,看看有沒有沈哨官的消息。
    這個沈閻王,在軍營時死命操練士兵就算了,如今不在軍營還要害人牽腸掛肚的!
    原本王猛也要跟著沈赫上島的,可沈哨官說他命中帶煞,跟著他每次都弄得一身傷,島上情況複雜,上去說不定就回不來了。哨官說讓他留著狗命給郊兒王莒他們的老娘送終,不得已他隻好留在福清等他們回來。
    潭口驛站的驛官們忙著春耕,連同住在不遠的村民也甚少出沒。士兵們在營地後麵的池塘洗了洗,乍暖還寒,王實王林他們硬是頂著冰冷的池塘水擦洗了半天,等回到營地,王猛頂著未幹的發梢出現,竟意外發現營地其他不管開荒的還是巡查的士兵都已經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見到他們士兵們自動讓出一條道來,眼睛裏帶了些王猛看不清楚的複雜情緒。然而等自己一群人走過去,那些人仍然看著自己,甚至黃渠安和閆縛春他們欲言又止,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一直回到營房,圍在通鋪瓦房門前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和黃渠安等人一樣,看到王猛過來,原本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立刻停了下來,紛紛古怪的眼神看了過來。
    :“這是怎麽了?”
    王猛心中泛起嘀咕,同時不安從心底升起,直到擠進屋裏,看見那個屈身於通鋪前的偉岸身影,王猛吃了一驚:戚將軍怎麽在這裏?!
    潭口是鎮守關樓的駐地,由於不是倭寇上岸的時節,戚將軍一般留在福清的“武侯”將軍府,尤其將軍新婚燕爾,如花美眷還有譚總兵偷偷塞給他的美妾,正是逍遙快活的時候,王猛實在想不到戚長鋒出現在此處的理由。
    :“拜見將軍!”
    王猛一行人抱拳行禮,戚長鋒陰鬱著臉,等王猛抬頭看見通鋪上那個臉色蒼白的麵孔時,心中不安不禁噴湧而出。
    :“元宵?!”
    王猛感到一陣眼前發黑,猛地撲到床前,許久才聽到自己顫抖著聲音問:“元宵他…怎麽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夷洲島嗎?哨官呢…?他人去哪裏了?”
    周圍逼仄的人群讓不大的營房空氣稀薄,沉悶的氣息使人透不過氣來,戚長鋒看了看通鋪上昏迷不醒的李元宵,這時站在旁邊許久不引人注意的王準才木然地跪了下來。
    大準?他怎麽也在?
    這兩人都是跟沈哨官上了島的,他們出現在這卻唯獨沒有沈哨官,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王猛緊抿著嘴唇不敢發問,他怕他一旦問了聽到的就會是不好的消息。
    :“稟將軍,這是沈哨官畫的地圖。”
    王準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攤開遞給戚長鋒,王猛屏著呼吸伸長脖子去看,除了畫上的地貌,標記的筆跡確實是沈閻王的。
    :“哨官呢?他沒和你們回來嗎?”
    王猛心情激動,可往周遭環視一周卻沒發現那閻王的身影,心情又一下子落到了穀底。
    :“島上有朝廷的錦衣衛,沈哨官和他們押著兩個倭寇潛伏在赤嵌城外,之後進城探聽過幾番,可惜都沒什麽進展,並且紅夷人十分警惕,又有其他倭寇的暗哨,哨官說人多容易暴露,所以就讓我們先帶著地圖回來了!”
    :“錦衣衛?”戚長鋒皺眉問道。
    王準麵上更加恭謹,拱手道:“是的,沈哨官似乎認識他們,並和他們關係不錯。”
    畢竟沈赫曾官居三品錦衣衛同知,曾經還是前指揮使時常帶在身邊的養子,所以大多數錦衣衛是認得沈赫的。
    不過既然陸繹設法沈赫被貶關樓,藏在夷洲島上的錦衣衛隻會對沈赫多有提防,怎麽願意助沈赫潛入赤嵌城的呢?
    :“沈哨官還說了什麽?”戚長鋒問。
    王準:“沈哨官說赤嵌城城樓堅固,猛火攻擊也不一定攻得下,赤嵌城是紅夷人海運往來的一處重要巢穴,最好等四月倭寇和紅夷人未聚集時攻上島,等有了可乘之機,他便會派人回來透露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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