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送達,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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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正緩緩攏上羊城的天空,將西邊天際最後幾縷橘紅色的雲霞也吞噬殆盡。
東風牌貨車引擎的低吼聲在略顯狹窄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清晰。錢沐風側靠在副駕駛座,微微眯著眼看向車窗外掠過的街景,手指習慣性地在座椅扶手上輕輕敲打著節奏。車子轉過一個街角,前方路口處,一棟頗有年頭、爬著藤蔓植物的灰色四層樓宇在路燈初亮的背景下顯出輪廓。
“江老弟,前頭路口,就靠那棟大樓,找塊好地方停穩就行!”錢沐風抬手指了指前方的大樓,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
“好的,錢哥!穩當當的,您放心!”駕駛座上的江奔宇聞聲應道,熟練地打方向盤,降低車速,穩穩地將車身滑向大樓前一片稍顯空曠的街麵。車子停穩後,發動機的餘音在暮色裏逐漸沉寂下去。
車子停時在地麵上發出清晰的回響。幾乎在車停定的同時,大樓門口陰影裏晃動的兩個身影立刻引起了注意。錢沐風嘴角微勾,朝著門口的方向,吹了一記短促而響亮的口哨。哨音在這略顯寂靜的黃昏裏格外刺耳。
門口的兩人仿佛被驚雷劈醒,急忙循聲望去。看清來人模樣後,他們臉上的驚訝瞬間被巨大的驚喜取代,幾步就小跑過來,臉上堆滿了熱切又夾雜著惶恐的笑容。“三爺!您可算回來了!真真是太好了!”為首一個圓臉漢子搓著手,語氣激動難抑,“您是不知道,您走這幾天,家裏……兄弟們心裏都跟長了草似的,六神無主,可不就有點亂套了嘛!”他的話語急切,仿佛想一口氣把這幾日的混亂和焦慮都傾訴出來。
錢沐風臉上沒什麽表情,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那份無形的威壓讓原本還激動的兩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他聲音低沉,卻清晰地穿透暮色:“嗯,曉得了。”頓了一頓,他壓低嗓音,吩咐道:“去,悄悄兒的,讓阿刀他們幾個老夥計,偷偷過來見我。記著,動靜小點。”
“明白了,三爺!您就擎好吧!”圓臉漢子如同接到了聖旨,精神一振,用力點頭,轉身騎上自行車就朝路的另一個方向快步走去,背影都透著股幹勁兒。
錢沐風一手搭在副駕駛車門上,剛準備下車,像是想起什麽,又轉過頭,望向車裏的駕駛位上江奔宇,臉上露出一絲熟稔的笑意:“江老弟,天也擦黑了,要不要上去我那兒坐坐?喝口熱茶?”
江奔宇坐在駕駛室,聞言笑著擺擺手,手指不易察覺地朝車廂後方示意了一下,車廂被厚厚的篷布遮蓋得嚴嚴實實:“錢哥,您這兒剛回來,正事要緊!咱們兄弟回頭喝茶有的是時間。我這後麵還‘壓著事兒’呢,等忙活完了這趟,回頭一準來叨擾您!”
錢沐風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成。老弟做事是講究!那行,你先忙你的正經差事。一等你那邊弄利索了,我這邊也安排人手點驗清楚,看看庫裏囤了多少布匹料子。”
江奔宇一聽,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他身體微微前傾,透著一股做生意的謹慎,壓低了聲音提醒道:“錢哥,那料子……老規矩,最好是供銷社出來的那些‘瑕疵布’。另外,票證……您懂的吧?”
錢沐風哈哈一笑,胸脯拍得山響,帶著江湖人特有的豪氣:“嗨!老弟你這心啊,放得穩穩當當的!你錢哥我辦事兒,啥時候掉過鏈子?瑕疵布料是正經路子,好說!至於票證嘛——”他眼底掠過一絲深意,“沒它,你錢哥我也能想辦法給它‘弄’出來!保管順順當當!”
“那可就太謝謝錢老哥了!仗義!”江奔宇放下心來,笑容愈發真誠,“錢哥,那我這就先去軍區交差了!”他利落地掛上檔位。
“去吧,路上留神。”錢沐風頷首。
引擎重新轟鳴起來,載重的貨車緩緩啟動,調轉車頭,帶著一種特有的沉重感,朝著軍區方向駛去。錢沐風站在路邊,沒有立刻轉身,目光緊緊追隨著那輛漸行漸遠的貨車。昏黃的路燈光線勾勒出他挺拔而孤寂的身影。車尾的紅色示廓燈在街角明滅不定,越來越小,最終如同被濃重的夜色吞噬一般,消失在道路的盡頭。錢沐風一直注視著那裏,直到最後一抹尾燈光暈徹底不見,他才仿佛卸下了什麽無形的重擔,緩緩轉過身,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大步流星地朝那幢散發著舊時代氣息的大樓內走去。
大樓的門廳光線有些昏暗,那個剛剛去叫人的圓臉手下早已在門內候著,見錢沐風進來,連忙快步跟上。他小心翼翼地看著錢沐風冷峻的側臉,忍不住低聲探問道:“三爺,剛才那位……開貨車的兄弟,是哪路人物?瞧著麵生得很,您怎麽親自送…?”
錢沐風腳步未停,聲音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在空曠門廳裏回響:“他?我錢沐風的救命恩人。若不是這條硬漢豁出命搭把手,你們這些人……哼,今天可就真見不著你們三爺了。”他語氣驟然加重,帶著寒意,“都給我記牢了,把他這張臉給我刻在心裏頭!往後,隻要是咱們的地界上看到他,都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要好生照應著!誰敢怠慢,就自己掂量著辦!”
手下聽得心頭一凜,腰杆下意識挺得更直,連聲道:“是!三爺!記下了,絕不敢忘!”聲音帶著由衷的敬畏。
錢沐風沒理會屬下的回應,踏上通往二樓的樓梯。昏黃的燈光在牆壁上投射出他們拉長的、晃動著的巨大陰影。他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站在光線更暗的樓道口,停下腳步,聲音壓得更低,透著一股風雨欲來的凝肅:“阿刀他們來了,叫他們在老地方候著。另外,你現在就去查,仔仔細細地查,把咱們近處這幾撥人手都捋一遍,把名單給我報上來!特別是查清楚,從上禮拜三我出門開始算,有沒有誰……突然就不見了人影?包括那些原本跑外圍的小嘍囉。還有,”他眼底寒光一閃,“放出話去,道上多走走,打聽打聽,近些天……有沒有什麽‘新單子’,或者有什麽人接了去平縣那邊的‘買賣’?”
手下悚然一驚,背上瞬間滲出了一層冷汗,失聲道:“三爺……您,您是懷疑……有‘自己人’……?”後麵的話他沒敢說出口。
錢沐風猛地側過頭,銳利的眼神如同冰錐,直刺對方眼底深處,聲音冷得像結了冰:“不然呢?!好好琢磨琢磨,我姓錢的要是真折在外頭了,這塊肥得流油的地界兒……對誰最是天大的利好消息?!啊?”他逼近一步,無形的壓迫感讓對方幾乎喘不過氣,“就順著這條藤,給老子一查到底!一個老鼠屎也不能漏了!”
手下臉色煞白,後背已濕透,趕緊點頭如搗蒜:“是!是!三爺!明白了,全明白了!我這就去辦!我這就去給你增加巡邏人手,身邊的安保再嚴上三分!”他連表忠心,試圖挽回。
錢沐風不再看他,隻是鼻腔裏冷冷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許了,隨即邁開沉穩的步伐,大步朝走廊深處那間熟悉的屋子走去。手下看著他融入陰影的背影,抹了把額頭的汗,不敢有半分耽擱,轉身匆匆消失在樓梯的另一頭。
與此同時,貨車沉重的車輪軋過寂靜的郊區公路。深沉的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下來。羊城軍區後勤處巨大的門樓,即使在黑暗中,也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森嚴。遠遠地,兩排刷著黑白警示條的木質拒馬清晰地橫亙在道路中央,旁邊是哨兵筆挺如鬆的身影,肩上的鋼槍在門樓探照燈的光線下偶爾反出一絲冷冽的寒光。
江奔宇心中一凜,腳下油門緩緩鬆開,巨大的貨車在離警戒線還有十米左右距離時,徹底停了下來,引擎低沉的轟鳴聲也瞬間熄滅。四周隻剩下夏夜的蟲鳴和自己清晰可聞的心跳。
車剛停穩,一名持槍的年輕士兵便小跑過來,步伐標準而有力。他跑到駕駛室旁,對著裏麵的江奔宇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洪亮而清晰:“同誌!請出示您的相關證件以及任務批文!”
江奔宇早有準備,連忙從身邊那個磨得有些發舊的牛皮公文包裏掏出介紹信、通行證、身份證明和蓋著大紅公章的運輸調撥單,一疊整齊地遞出窗外。
士兵一絲不苟地接過,借著崗哨微弱的燈光,一頁一頁仔細核驗。確認信息無誤後,他再次開口,語氣公事公辦:“同誌,根據規定,我們需要對您的運輸車輛進行例行檢查。請打開貨廂門。”
“沒問題!這是應有之義!”江奔宇應道,聲音盡量放得輕鬆。他熟練地從公文包另一側抽出一份需要簽字的《進港場)車輛貨廂開啟登記表》,並指了指需要簽字的位置,“麻煩同誌核對無誤後在這簽個字就行。”
士兵接過表格,迅速瀏覽了關鍵信息,確認無誤,隨即在指定位置簽上了軍區的印,然後連同其他文件一並遞回給江奔宇。
江奔宇接過文件放好,推開車門跳下車,動作幹練。他走到車尾,鄭重地撕下兩道交叉貼著的封條封簽,掏出鑰匙打開碩大的鎖扣,最後用力向上拉起沉重的貨廂雙開門。車廂內堆疊如山的麻袋垛在昏暗燈光下隻顯出一個模糊而龐大的輪廓。
士兵站在車廂尾部的地麵向上望去,麻袋碼放得還算規整。另一名士兵則牽著一隻毛色黑亮的成年軍犬,表情嚴肅,從車頭開始,沿著車輪、底盤、廂體邊緣,一英寸一英寸地仔細嗅探。軍犬的鼻子緊貼著冰冷的車體,發出輕微的“呼哧”聲,偶爾在某個縫隙處停留片刻又繼續前進。整個檢查過程持續了大約七八分鍾。牽犬士兵最終回到車尾部,對著檢查文件的士兵輕輕搖了搖頭。檢查文件的士兵這才對著江奔宇大聲道:“檢查完畢,沒有異常!可以通過!”隨即示意前麵的崗哨放行。
但通行還未完成。檢查文件的士兵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成為臨時向導:“同誌,請發動車輛,跟我指引的方向行駛。”他指了一個方向。
江奔宇點點頭,重新發動了貨車。在士兵的指揮下,貨車沒有直接駛入生活區,而是沿著一條寬闊、兩邊栽種著高大梧桐樹的水泥幹道向內開去,最後抵達了後勤區域一個巨大的、頭頂罩著高大鋼棚的專用卸貨平台。
這裏的景象與路上的寂靜截然不同。巨大的金屬大燈將整個平台照得亮如白晝。平台附近已經停好了幾輛平板拖車和一台小型的龍門式移動起重設備。更令人心頭一緊的是,足足二三十名身著半舊綠色軍裝、打著綁腿的年輕士兵,已經在班長的手勢指揮下,迅速地分成了幾個行動小組,整整齊齊地列隊在車旁,目光炯炯,隻待口令。
“靠邊!停穩!熄火!”押車士兵簡潔地發出指令,同時快速跳下車,向帶隊的軍官跑去匯報交接情況。軍官看了一眼江奔宇遞過來的文件,點點頭。
江奔宇按照指示,將龐大的貨車身軀小心翼翼地挪到平台指定位置,徹底停穩、熄火。按照規定,他這個司機隻能留在駕駛室,不得隨意下車走動到卸貨區域內部。
就在江奔宇還沒來得及深吸一口氣的功夫,外麵的行動開始了!指揮員一聲嘹亮有力的哨音劃破夜空!緊接著,是簡潔到極致、卻極具力量的口令:“目標——車廂!卸貨——開始!行動!”
話音剛落,如同被注入了無形的巨大能量,平台上的士兵們瞬間爆發出驚人的行動力!
車頭兩側: 靠近車頭兩側的士兵迅速從車側搭起金屬短梯,敏捷地攀上駕駛室後方的區域頂蓋軍用卡車常有此結構)。上麵的人奮力向下傳遞著碼放在高處的、略顯沉重的麻袋裝稻穀,下麵人接力扛走。
車廂兩側: 另有兩組士兵則站在車廂兩側特製的、可以打開的木插板外八十年代老式卡車的側板可以翻下來搭成工作平台)。他們利用撬棍和小型推車,將車廂中部的麻袋以最快速度滾落出來。
車後正門: 這是主戰場!巨大的車廂尾部,更多的士兵如同工蟻,直接從雙開門湧入車廂深處。車廂深處搭起了內部滑道,沉重的麻袋像從炮膛中滑出的炮彈一樣,“呼啦”一下滑落出來,外麵接應的士兵立刻兩人一組,吼著號子“一!二!起!”,抬起來就跑!平台內部,好幾輛板車被快速牽引過來,裝滿一車就被立刻拉走。那台簡易吊臂的抓鉤也適時落下,精準地抓起體積或重量更大的包裹,穩穩地放到稍遠處的集中堆放點。
轟隆、沙沙、嘿喲、咚咚……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人影在刺眼的燈光下快速地移動、彎腰、發力、奔跑。汗水很快打濕了年輕士兵們的額頭和後背。稻穀麻袋小山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從車廂中被“剝離”出來。
江奔宇坐在駕駛室裏,整個人都看呆了!他原以為這滿滿一車貨,即使人手充足,沒兩個多鍾頭也絕難卸完。畢竟那是需要一點點肩扛手抬的活兒啊!
然而眼前的景象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這才過去多久?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天!頂多也就四五十分鍾吧?車廂裏那曾經頂到篷布頂的麻袋山,竟然已經肉眼可見地被削平了大半!這效率……簡直是不可思議的高!高得讓人咋舌!他瞪大眼睛,目光在車頭、兩側、車後那五處同時高效運轉的人馬之間來回掃視,內心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和欽佩。
終於,最後一個麻袋被抬離了車廂底部。當最後一輛板車拉著少量尾貨“嘎吱嘎吱”地被拉走,整個卸貨工作宣告結束。整個時間算下來,從開始到清場,也僅僅用了一個小時零十分鍾出頭,比江奔宇最樂觀的預計還快了半個多小時。
班長將一份簽有“已悉數接收,核對無誤”字樣並加蓋了羊城軍區後勤部物資管理處鮮紅印章的驗收回執單遞給江奔宇。手續辦妥,江奔宇揣好這份沉甸甸的回執,重新發動了那輛終於空空如也、連貨廂門都已關好的貨車。在哨兵的目送下,他緩緩駛離了這片依舊沉浸在白熾燈光下、剛剛上演了卸貨速度奇跡的喧囂之地。
此刻已是剛入夜。街道上的燈光顯得稀疏而遙遠。疲憊感像潮水般湧上來。江奔宇沒有去尋別處,而是熟門熟路地駕駛著貨車,再次駛向軍區大門附近不遠處的那個專供來往部隊車輛司機住宿的軍區招待所。
招待所的樓不高,隻有三層,磚混結構,透著質樸年代的氣息。門口一塊白底紅字的長方形木牌,寫著“軍區招待所”字樣。值班室裏還亮著燈,一個穿著半舊軍裝沒戴軍銜、上了些年紀的服務員正在值班。
江奔宇敲開值班室的窗戶,遞進去自己的介紹信、運輸證明和剛剛拿到的軍區簽收單,外加自己的證件。
“同誌辛苦了!還有大通鋪的房間,行嗎?”值班員核對完證件,語氣和善地問。這種入夜抵達的司機,通常不會有太多要求。
“行,能休息一晚就行,麻煩您了。”江奔宇笑著回答。
值班員點點頭,登記好信息,遞過來一把係著大號木牌寫著房號的銅鑰匙:“一樓,走廊最裏麵靠右,103號大房間。”
“謝謝!”江奔宇接過鑰匙。
推開通向宿舍區的木門,長長的走廊裏燈光昏黃而黯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香煙和潮濕抹布混合的味道。走廊盡頭依稀傳來低沉的說話聲。
江奔宇背著隨身的黃布挎包,向自己的房間走去。越接近103號,裏麵的聲音就越發清晰——混雜著不同地域的口音,有帶著濃重鄉音的普通話,有高門大嗓的談笑,有壓低聲音的議論,還有棋子落在木板上的清脆“啪嗒”聲……一種屬於旅途中的、集體生活特有的嘈雜和溫熱氣息撲麵而來。
當他最終握著鑰匙停在103號房那扇木色暗沉的房門時,裏麵的聲音透過門縫毫不客氣地泄露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擰動鑰匙,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
首先衝入感官的是一股更濃烈的混合氣味——汗味、劣質煙草味、皮革油味、驅蚊水的藥味……七八張上下鋪的鐵架子床幾乎塞滿了這個大通間。昏黃的頂燈下,每一個鋪位幾乎都不閑著。有的人歪在床上吞雲吐霧;有的盤腿而坐,就著一包花生米咂著小酒;也有三五成群圍著一個小木箱子打牌,吵吵嚷嚷;角落裏一老一少正安靜地下著象棋。聽到門響,好幾道目光齊刷刷地向他投射過來,帶著一絲對新麵孔的好奇和審視。
一個看起來比較麵善、正用搪瓷缸泡著茶的中年司機,看到他拿著鑰匙進來,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操著一口濃重的北方口音道:“喲,又有兄弟來了?剛到?” 目光落在了江奔宇風塵仆仆的臉上和肩頭。
江奔宇麵對這些目光,露出一絲疲憊但還算自然的笑容,衝眾人點了點頭:“是,剛下國道,才在軍區卸完貨。”他沒多寒暄,目光在房間裏快速尋找著屬於自己的那張空鋪。整個房間的空氣嗡嗡作響,充滿了屬於這漫漫運輸路上夜晚的疲憊與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