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穀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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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荊楚斂財:石季倫的暴富之謎
    泰始九年273年),一輛載滿奇珍異寶的車隊從荊州駛向洛陽,為首的中年男子正是時任南中郎將、荊州刺史石崇。他望著車窗外連綿的貨箱,對幕僚笑道:“世人謂我‘生財有道’,殊不知江漢之間,舟車往來,皆為吾財路也。”《晉書·石崇傳》)這段被正史隱諱的記載,道破了石崇暴富的真相——據野史《洛陽伽藍記》載,他在荊州任上“陰遣死士,劫掠商旅,凡胡商過者,多被其劫,累致巨萬”。
    一)“劫胡致富”的野史傳聞
    石崇字季倫,生於青州,小名“齊奴”。其父石苞為曹魏司徒,臨終前分家產,獨不與崇,謂其妻曰:“此兒雖幼,後自能得。”《世說新語》)果然,石崇入晉後曆任要職,在荊州期間,借管控長江航運之便,對西域胡商行“明搶暗奪”。民間流傳一則故事:有位波斯商人攜夜明珠過荊州,石崇設“鴻門宴”,席間命舞姬以劍舞為由,趁亂割破商人行囊,珠落於地,遂以“席間失物”為名,將商人下獄,侵吞其財。此事雖無正史可考,卻在《荊楚歲時記》中留有“石崇劫胡,明珠照獄”的民謠。
    二)金穀園的初建規模
    暴富後的石崇在洛陽西北金穀澗今河南洛陽孟津)修建別業,取名“金穀園”。據《水經注》載,此園“背山麵水,築台鑿池,奇花異樹,靡不畢集”,其中最著名的“清暑殿”以沉香木為梁,白玉為柱,殿內四角各立一尊銅鑄金猊ni,傳說中龍生九子之一,形如獅,喜煙好坐,故多鑄於香爐之上),口銜流蘇,晝夜燃香。石崇常對賓客說:“吾園可比石碣石,金穀勝金湯。”我的金穀園比得上秦皇漢武的碣石宮,堅不可摧如金城湯池。)
    二、皇親鬥富:王愷的椒房之勢
    石崇的豪奢很快引起了皇親國戚的注意。王愷字君夫,乃晉武帝司馬炎的母舅,官至後將軍,仗著“國舅”身份,與石崇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鬥富之爭。《晉書》載:“愷以帝舅奢豪,每與崇爭尚,帝每助愷。”這種“官方支持”的鬥富,成為太康年間最荒誕的政治奇觀。
    一)蠟炬炊薪:炊廚間的豪奢較量
    王愷為壓過石崇,率先亮出“奇招”——命家仆用麥芽糖洗刷鍋釜,時人稱“飴釜”《世說新語》:“王君夫以飴澳釜”,“澳”指洗刷)。石崇得知後,一笑置之,轉而令廚房“以蠟燭作薪”,用蜂蠟當柴火燒飯。當時蠟燭為奢侈品,尋常人家一年用不上一斤,而石崇家的炊事房竟“燭淚盈地,光可照夜”。有賓客好奇問:“季倫何不惜此?”崇曰:“薪火而已,何足惜哉?”不過是柴火罷了,有什麽可惜的?)
    二)錦步障:三十裏的絲綢奇觀
    更轟動的較量發生在元康元年291年)。王愷為炫耀,用紫色絲綢做“步障”,從洛陽城門一直鋪到自家府邸,長達四十裏。“步障”本為遮擋風塵、分隔道路的屏障,通常以竹席或粗布製成,而王愷竟以絲綢為之,時人歎曰:“一障之費,可活百人。”
    石崇見狀,命人用更貴重的彩緞“錦罽ji)”作障,且長度超過王愷,從金穀園鋪至洛陽城,達五十裏。《語林》載,當時有西域胡商路過,見此景驚掉胡帽:“吾道經波斯,見女王行幸,不過十裏錦障,晉公之奢,逾於天可汗矣!”“罽”讀ji,指毛織物,此處“錦罽”泛指精美絲織品;“天可汗”為唐代對西域君主的尊稱,此處胡商用以形容石崇比西域君王更奢靡。)
    三)武帝助舅:珊瑚樹下的皇權偏袒
    王愷屢敗屢戰,向外甥司馬炎求助。武帝竟將宮中珍藏的“高二尺許,枝柯扶疏,世所罕比”的珊瑚樹借給王愷《世說新語》)。王愷大喜,設宴遍邀朝臣,席間捧出珊瑚樹,眾人“鹹歎其麗”,獨石崇冷笑不語,突然取鐵如意擊之,“應手而碎”。
    王愷“聲色甚厲”,石崇卻從容曰:“不足多恨,今還卿。”不值得遺憾,現在賠你。)遂命家仆取出自家珊瑚樹,“高三四尺者六七株,條幹絕世,光彩溢目”,任王愷挑選。王愷“惘然自失”,從此不敢再與石崇鬥富。《西京雜記》載,石崇所藏珊瑚樹,乃早年劫掠波斯商船所得,樹下埋有波斯商人屍骨,故時人謂“珊瑚血枝,其價雖高,其怨亦深”。)
    三、奢靡世相:金穀風流的眾生相
    一)斬美人勸酒:筵席上的殘酷美學
    石崇的豪奢不僅限於器物,更體現在對人命的漠視。他每次設宴,必令美人行酒,若賓客不飲,便“斬美人以謝”。《世說新語》記載了一則駭人故事:某次宴集,大將軍王敦故意不飲,石崇連斬三美人,王敦仍“顏色如故”。丞相王導責備他,王敦曰:“彼自殺其家婢,何預卿事?”這種將人命視為玩物的行徑,竟被時人稱為“豪俠之舉”,足見西晉士風之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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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椑柿bei shi)”與“廁籌”:生活細節的極致奢華
    石崇府中的廁所更是奇觀。據《晉書》載,其廁所“常有十餘婢侍列,皆麗服藻飾,置甲煎粉、沈香之屬,無不畢備。又與新衣著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廁”。有位官員劉寔入廁,見“絳紗帳大床,茵蓐甚麗,兩婢持香囊”,以為誤入臥室,石崇笑曰:“此乃廁耳。”更甚者,石崇嫌傳統“廁籌”竹片擦具)粗糙,命人用絲綢剪成小條替代,時稱“廁縑”,每日耗費百匹。“椑柿”讀bei shi,指削柿樹皮,古人用其磨光廁籌;“廁籌”為古代如廁工具,類似現代衛生紙,多以竹片、木片製成;“縑”讀jian,細絹。石崇以絲綢代廁籌,與王愷飴糖洗鍋並稱“太康雙奢”。)
    三)民間諷謠:“金穀銅駝,民脂所馱”
    石崇與王愷的鬥富,在民間引發強烈反感。洛陽百姓編唱:“金穀園裏金作屋,王愷廚中糖作釜。官家鬥奢民鬥死,東海揚塵淚如雨。”“東海揚塵”典出《神仙傳》,喻世事巨變,此處指百姓對奢靡之風的憂慮。)更有術士在金穀園外題字:“盈滿者,不損何為?石崇之富,乃速禍之媒也。”
    四、禍根深埋:奢靡背後的政治隱患
    一)“侈汰之害,甚於天災”
    石崇與王愷的豪奢,並非個人行為,而是西晉王朝整體腐敗的縮影。武帝司馬炎不僅不製止,反而暗中支持王愷,這種“上梁不正”的導向,使“奢侈之費,甚於天災”《晉書·傅玄傳》)。大臣傅玄上疏痛陳:“古者堯有茅茨,今之宮室,崇於瓊台;古者禹惡衣服,今之庶人,僭於王侯。”可惜奏疏如石沉大海。
    二)“鬥富”與“鬥權”的深層關聯
    表麵看是財富較量,實則是門閥勢力的政治博弈。石崇雖為庶族出身其父石苞“本為農夫”),卻以財富挑戰皇親國戚的權威;而王愷借皇權撐腰,試圖鞏固門閥地位。這種“財權之爭”,暴露了西晉政權結構的脆弱——當財富可以挑戰權力,當權力可以濫用財富,王朝的根基已在奢靡中動搖。
    明末思想家顧炎武在《日知錄》中說:“西晉之亡,亡於石崇之奢,非亡於劉淵之強。何者?奢風一起,綱紀盡弛,雖有強兵,無以製也。”此論雖有偏頗,卻道破了奢靡對政權的腐蝕作用。
    三)金穀園的末路:綠珠墜樓與石崇之死
    永康元年300年),“八王之亂”爆發,趙王司馬倫專權。其黨羽孫秀素慕石崇寵妾綠珠,遣使求之。石崇正與賓客在金穀園宴飲,指園中數十美女曰:“任所擇。”使者曰:“所欲者,綠珠也。”崇勃然曰:“綠珠,吾所愛,不可得也!”使者勸曰:“君侯久處富貴,當知時務。”崇曰:“吾寧死不辱!”《晉書·石崇傳》)
    不久,司馬倫派兵圍金穀園,石崇對綠珠曰:“我今為汝得罪。”綠珠泣曰:“當效死於君前。”遂跳樓而死。石崇被押往東市問斬,臨刑前歎曰:“奴輩利吾家財!”劊子手提刀笑曰:“知財為禍,何不早散?”石崇無言以對。時人謂其“金穀萬貫,終葬東市;珊瑚百尺,不及綠珠一墜”。
    五、風流餘韻:從金穀宴集到曆史鏡鑒
    石崇雖以奢靡聞名,卻也留下了文化遺產。他在金穀園舉辦的文宴,聚集了潘嶽、陸機等“金穀二十四友”,開魏晉文人雅集之先河。其《金穀詩序》中“感性命之不永,懼凋落之無期”的感慨,與王羲之《蘭亭集序》遙相呼應,成為亂世文人的精神縮影。
    然而,曆史對其評價終究以批判為主。《晉書》將石崇與王愷同列《佞幸傳》,論曰:“崇以貨自害,愷以勢取怨,非唯不誡,反以為榮,嗚乎!竟以奢靡致敗,何鄙之甚也!”正如《洛陽伽藍記》所歎:“金穀繁華,終成荒土;石王鬥奢,竟為誰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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