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邊緣的臨時營地篝火微弱，火光在每個人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我們圍坐在火堆旁，渾身泥漿已經幹涸，結成硬殼。張起靈坐在最外圍的陰影裏，黑眸映著火光，一動不動地盯著手中那塊從鈴鐺陣列帶回的青銅碎片。
    “三天。”胖子掰著手指頭數，“三天後那棵青銅樹就會像發芽的土豆一樣破土而出，然後呢？世界末日？”
    解雨臣正在整理那卷帛書，聞言抬頭：“根據記載，青銅樹完全蘇醒後會釋放大量"青銅瘴"，所有接觸到的生物都會......“他斟酌了一下用詞，“發生變異。”
    我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蛇紋。自從離開地宮，它已經擴大到整個前臂，紋路更加清晰，像是真的有一條青蛇盤繞在我的皮膚下。不疼，但有股奇怪的溫熱感，仿佛在呼應遠處青銅樹的“心跳”。
    “有辦法阻止嗎？”我問。
    解雨臣和張起靈交換了一個眼神。自從逃出地宮，這兩人之間就多了種詭異的默契，像是共享了什麽不能告訴我們的秘密。
    “帛書上提到過抑製方法。”解雨臣緩緩道，“但需要特定的"鑰匙"和......祭品。”
    “祭品？”胖子瞪大眼睛，“又要活人祭祀？”
    張起靈突然站起身，青銅碎片在他指間翻轉：“有人來了。”
    我們立刻安靜下來。起初我隻聽到夜風吹過蘆葦的沙沙聲，但很快辨別出其中夾雜的腳步聲——至少十幾人，從三個方向包抄過來，刻意放輕卻逃不過張起靈的耳朵。
    解雨臣迅速熄滅篝火，我們各自隱蔽到附近的岩石後。月光被雲層遮擋，沼澤陷入一片黑暗。我屏住呼吸，手指緊握匕首，耳邊是自己如雷的心跳。
    一道刺眼的強光突然打在我藏身的岩石上！
    “晚上好，各位。”熟悉的沙啞嗓音在黑暗中響起，“不用躲了，熱成像儀下你們像篝火一樣明顯。”
    黑眼鏡。我咬牙從岩石後走出，其他人也陸續現身。強光照明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雇傭兵呈扇形包圍了我們，手中的微衝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黑眼鏡站在最前麵，墨鏡反射著月光，左臉的疤痕比上次見麵更加猙獰。
    “黑瞎子！”胖子破口大罵，“你他媽陰魂不散啊！”
    黑眼鏡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王胖子，嘴巴還是這麽臭。”他的目光掃過我們每個人，最後停在我身上，“吳邪，把青銅碎片交出來，我放你們離開。”
    我下意識看向張起靈，他微不可察地搖頭。
    “什麽青銅碎片？“我裝傻，”早被沼澤吞了。”
    黑眼鏡歎了口氣，做了個手勢。兩個雇傭兵立刻上前，一把拽過我們的背包倒扣在地上。裝備散落一地，但青銅碎片不在其中——張起靈早就把它藏起來了。
    “浪費時間黑眼鏡突然拔槍對準解雨臣的頭，“三秒內不交出來，我先崩了解當家。”
    空氣瞬間凝固。解雨臣麵不改色，但太陽穴的青筋微微跳動。張起靈像雕塑般靜止，隻有眼神越來越冷。
    “一。”
    我的視線在張起靈和黑眼鏡之間來回。青銅碎片絕不能交出去，但解雨臣的命......
    “二。”
    解雨臣突然笑了：“你不敢。”他直視黑眼鏡的墨鏡，“殺了我，你永遠找不到真正的"鑰匙"。”
    黑眼鏡的槍紋絲不動：“三。”
    槍響的瞬間，張起靈動了。他像道黑色閃電撲向黑眼鏡，同時擲出青銅碎片——碎片旋轉著飛向沼澤深處！
    所有雇傭兵同時開火，但張起靈已經拽著解雨臣滾到掩體後。我和胖子也迅速臥倒，子彈呼嘯著從頭頂掠過。
    “分頭追！”黑眼鏡怒吼，“一定要找到那塊碎片！”
    大部分雇傭兵衝向碎片落點，隻留下四人繼續壓製我們。趁著換彈間隙，張起靈從掩體後躍出，黑金古刀在月光下劃出銀色弧線，最近的兩個雇傭兵應聲倒地。
    “走！”他向我們喊道，“西南方向！”
    我們借著夜色向指定方向狂奔。身後槍聲再起，子彈打在腳邊的泥水裏，濺起一串水花。解雨臣突然悶哼一聲，右腿一軟——中彈了！
    張起靈折返回來，一把扛起解雨臣繼續跑。我和胖子斷後，用手邊能找到的任何東西向後扔——石塊、泥塊、甚至胖子的水壺，隻求稍微幹擾追兵。
    “前麵有裂縫！”胖子大喊。
    確實，地麵突然出現一道寬約兩米的裂縫，黑漆漆的看不到底。張起靈毫不猶豫地躍了過去，解雨臣在他肩上像袋穀物一樣晃蕩。胖子後退幾步助跑，也勉強跳了過去。
    我剛要跟上，突然被人從側麵撲倒！一個雇傭兵死死壓住我，槍口抵住我的太陽穴。近距離看，這人臉上布滿奇怪的青斑，眼睛充血嚴重，呼吸帶著金屬腥味。
    “鑰匙....“他嘶啞地說，”交出來......”
    我拚命掙紮，但對方力氣大得驚人。就在我以為要完蛋時，雇傭兵突然瞪大眼睛，嘴角溢出黑血——一截刀尖從他胸口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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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起靈一腳踢開屍體，拽起我就跑。我們來到裂縫邊緣，他正要帶我跳過去，黑眼鏡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
    “張起靈！看看這是誰！”
    我們回頭，隻見黑眼鏡押著一個瘦小的身影走到火光處——是那個瑤族男孩！張起靈在巴乃照顧的孤兒！孩子滿臉是淚，脖子上架著把匕首。
    “碎片換孩子。”黑眼鏡冷笑，“很公平吧？”
    張起靈僵在原地。我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如此明顯的情緒波動——憤怒、掙紮、痛苦交替閃現。男孩怯怯地喊了聲“阿爹”，這聲呼喚像刀子般紮進每個人心裏。
    “小哥......“我輕聲道，”我們得救他。”
    張起靈閉了閉眼，從懷中掏出真正的青銅碎片——剛才扔出去的隻是個誘餌。他緩步走向黑眼鏡，左手持碎片，右手背在身後給我打了個手勢：準備跑。
    就在交接的瞬間，異變突生！男孩突然低頭咬住黑眼鏡的手腕，同時從腰間掏出什麽粉末撒向黑眼鏡的臉！黑眼鏡慘叫一聲鬆開手，男孩靈活地竄到一旁。
    “阿爹快跑！”男孩大喊，“他們騙你的！我爸媽早就——”
    槍聲打斷了他的話。男孩胸口綻開一朵血花，緩緩倒下。開槍的是站在黑眼鏡身後的高個雇傭兵，他掀開袖口擦拭槍管時，我清楚看到他手背上有個青色紋身——三條蛇纏繞成樹的形狀。
    張起靈的眼神瞬間變了。他像頭被激怒的豹子撲向那個雇傭兵，動作快得拉出殘影。黑金古刀劃過夜空，雇傭兵舉槍格擋，但張起靈的刀鋒在中途詭異地變向，直接削掉了對方三根手指！
    雇傭兵慘叫後退，手背的紋身鮮血淋漓。張起靈沒有追擊，而是僵在原地，死死盯著那個紋身：“汪家......”
    黑眼鏡趁機一把搶過青銅碎片，同時朝張起靈開槍！我本能地撲過去想推開他，但子彈已經出膛——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瘦小身影擋在張起靈麵前。是那個男孩！子彈穿透他的肩膀，帶出一蓬血霧。張起靈接住倒下的孩子，眼神中的殺意幾乎化為實質。
    “走！”解雨臣在裂縫對麵大喊，“他們有增援！”
    確實，遠處又亮起幾束強光，引擎聲越來越近。張起靈抱起男孩，最後看了我一眼：“跳過來。”
    我後退幾步助跑，眼看就要起跳，黑眼鏡突然從煙霧中衝出，一把抓住我的腳踝！我重重摔在裂縫邊緣，上半身懸在深淵上方。張起靈想過來幫我，但增援的雇傭兵已經趕到，子彈如雨點般傾瀉而來，逼得他不得不後退。
    “吳邪！”胖子的喊聲從對麵傳來。
    我奮力掙紮，但黑眼鏡的 grip 像鐵鉗一樣牢固。他的墨鏡在打鬥中掉了，露出那雙詭異的眼睛——瞳孔竟然是青灰色的，像兩粒打磨過的青銅珠。
    “你才是真正的鑰匙。”他嘶聲道，“張起靈的血激活係統，你的血完成輪回......”
    我抬腿猛踹他的臉，趁他吃痛鬆手的瞬間，本可以借力跳向對麵——卻突然改變主意，任由自己向後仰倒！
    “告訴小哥——”我墜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句話，“我找到控製方法了！”
    下落過程比想象中長。裂縫並非直上直下，而是呈斜坡狀，我像坐滑梯一樣在濕滑的岩壁上飛速下滑。黑暗中無法判斷方向和距離，隻能蜷縮身體護住要害。
    不知滑了多久，坡度突然變陡，我騰空而起，然後重重砸進冰冷的水中！湍急的水流立刻卷著我向前衝去。我拚命掙紮著浮出水麵，在顛簸的水流中勉強辨認出這是一條地下暗河。
    暗河時寬時窄，流速極快。幾次險些撞上突出的岩石，全靠運氣好才避開。就在我快要力竭時，河道突然變寬，水流放緩，將我衝進一個相對平靜的地下湖。
    我掙紮著爬上岸，癱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氣。渾身濕透，多處擦傷，但奇跡般地沒有骨折。防水手電居然還在口袋裏，雖然進了水，但勉強能亮。
    借著微弱的光線，我打量四周。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頂垂下無數鍾乳石。湖的另一端有個明顯的人工建築——石階通向一座半淹沒在水中的青銅門。
    門上的紋飾讓我心跳加速：三條蛇纏繞一棵樹，與雇傭兵手背的紋身一模一樣。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門縫中正滲出淡淡的青色霧氣，接觸到水麵的部分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我顫抖著掏出那塊順手牽羊的青銅碎片——在鈴鐺陣列坍塌時撿的那塊。碎片表麵刻滿細密的文字，在燈光下隱約可見“輪回”、“血脈”等字眼。
    手腕上的蛇紋突然劇烈灼痛起來，青光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與此同時，青銅門內傳來低沉的機械運轉聲，仿佛某種沉睡千年的龐然大物正在蘇醒。
    我深吸一口氣，向青銅門走去。無論門後有什麽，既然張起靈和解雨臣瞞著我關於“鑰匙”的事，那麽答案隻能由我自己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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