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李木匠的作品是所有參賽者中間最好的。
    雖然還沒有上漆。
    但木床打造的光滑有質感。
    妝奩茶幾點心盒，一應俱全。
    還有鏤空雕花！
    兼具實用性和美觀性。
    相比之下。
    封長卿的作品卻實在是差強人意。
    簡單一個木架子床，還做的歪歪扭扭晃晃悠悠的。
    也隻能說是插起來了。
    竿頭接角全是毛刺。
    摸一下就能被紮出血！
    什麽人敢在這樣的床上睡覺？
    另外。
    王大人還發現。
    榜上有名者有好幾個名不副實。
    作品不堪入目。
    倒是有好幾個落榜的工匠。
    做的床還算可以。
    雖然沒有李木匠手藝那麽好。
    但起碼是張合格的床。
    可以睡人的。
    王大人勃然大怒。
    把這次考試所有參與評分的老工匠都叫了來，問是怎麽回事。
    老工匠們見事情敗露，都嚇得趕緊招了實話。
    說是封靳在考試之前給了他們每人一筆銀子。
    叫他們把誰誰誰給通過。
    但是木匠李青山萬萬不可通過。
    王大人氣的心口疼：
    “朝廷取消匠人製度。
    就是覺得這些年選拔上去的工匠水平良莠不齊。
    怕是底層匠人籍管理者以權謀私，中飽私囊。
    如今看來。
    你們的手伸的比想象中更長！”
    正打算回京之後再上個折子。
    以後地方上三等工匠考試也得改革改革。
    就見旁邊一個沒收過封靳錢的老工匠突然跪了下來。
    “兩位大人。
    草民匠人村李氏族長李岑遠，有話要說。”
    王大人兀自生氣。
    高縣令問：
    “李老伯有什麽想說的？
    站起來回話！”
    這位李老伯他好像聽江思月說起過。
    好像是李木匠族裏的本家世伯。
    “草民舉報巧匠村裏正封靳。
    在位期間以權謀私。
    利用匠人籍辦理之務，敲詐勒索，搜刮民財。
    引起匠人不忿。
    他還曾因為想要李青山之父留下的手劄，誣陷他偷盜金像。
    濫用私刑打斷了他的一條腿！”
    李岑遠也知道封家父子不會善罷甘休。
    因此這段時間一直在走訪巧匠鎮各位匠人。
    搜集封家父子犯罪的證據。
    “這是老夫走訪三十二位巧匠鎮居民所做的記錄。
    根據受害人口述。
    封靳近十年間利用匠人籍辦理之便，向他們敲詐勒索白銀不下三千餘兩。
    糧食手藝金銀首飾等東西更是沒法估量！”
    這還隻是被李族長找到的受害人。
    還有好些沒找到的。
    不願意出頭說出來的。
    零零總總。
    受過盤剝的數量不可估量。
    封靳沒想到李老頭這些天看著唯唯諾諾。
    好像是怕了他一樣。
    卻在這裏狠狠捅了他一刀。
    嚇得麵色死灰：
    “李岑遠你個老不死的胡說什麽！”
    他瘋了似的上前抓住了李岑遠的脖領。
    “再胡說八道我滅了你全家！”
    重壓之下他人已經有點瘋魔了。
    口不擇言大罵。
    郭義立刻帶著衙役上前把他拉開。
    順便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腳。
    “公堂之上休得喧嘩！
    違令者重罰！”
    封靳被踹在地上。
    沒有跪住，直接滾在堂上了。
    王大人已經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把李岑遠手裏的信封打開來看了看。
    丟在高縣令麵前：
    “我知道高大人是新官上任。
    但出了這等事也實屬不該。
    你看著該怎麽辦吧！”
    這次也幸虧他跟著來了。
    要不李青山這樣一個難得的可造之材。
    還不得被這幫鄉紳土豪給折磨死了！
    高大人慚愧的抱了抱拳：
    “是下官的錯。
    請王大人給我點時間，一定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很快。
    縣衙派人往巧匠鎮逐個核查李岑遠訪問過的受害人。
    眾人一看縣衙都出手了。
    願意站出來指證封家父子的就更多。
    最終封家父子所犯罪過罄竹難書。
    被判家產抄沒，流放邊關為奴，永世不得翻身。
    巧匠鎮裏正之職。
    由剛正不阿不畏強權的李家族長李岑遠代理。
    以後也由他負責安陽縣工匠考試之事。
    事情圓滿解決。
    江思月和傑子在江家酒樓擺了三桌宴席。
    請了作坊所有的男工去歡送李青山。
    大家都很高興。
    恭喜李木匠飛黃騰達。
    李木匠卻有點鬱鬱寡歡的。
    在酒席上看著有點強顏歡笑。
    大家都以為他是曆盡千帆心有所慨。
    也沒太在意。
    隻是沒怎麽使勁灌他酒。
    酒席散後。
    傑子去車行雇車送工友們回去。
    李木匠卻說有點醉了。
    要在江家酒樓多待一會兒，醒醒酒。
    江思月也有件事要跟他說呢。
    於是就叫枝兒給準備了個房間，供他休息。
    “李大哥。
    你問沒問這次跟著王大人要去多久？
    你腿裏的固定支架還沒取出來呢，清熱化淤的湯藥還要定期喝。
    也不能太勞累了。”
    按時間來算。
    怎麽也得到九月份才能取釘。
    李木匠喝的有點微醺。
    臉頰紅撲撲的。
    道：
    “王大人跟我說了。
    他現在還得在州府監考二等工匠考試。
    十天後返程回京。
    到時候要我跟著一起去。”
    安陽縣三等工匠名單已經又調整過了。
    由王大人親自帶著，去府衙替換封靳送過去那一份。
    本次參試的工匠們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有的花了銀子。
    沒得到想要的功名，還被斥責了一頓。
    有的原本榜上無名，覺得沒盼頭了。
    可不想還能撥亂反正，有個意外之喜。
    “我這一去。
    可能需要在京城待一年多。
    王大人的意思直接讓我參加明年春天的一等工匠考試。
    如果能考上就直接留在工部任職。”
    江思月幹脆搖頭：
    “那可不行！”
    李木匠聽得心頭一喜。
    難道是她舍不得他走？
    “如果你不想我去的話……”
    他正要說話。
    就聽江思月接著說。
    “我知道這次機會難得，你怎麽也要去的。
    但今年之內你必須回來一趟。
    我給你把腿裏固定傷口的鐵釘拿出來。”
    她算了下日子。
    “最好是九月份十月份做手術。
    這樣經過兩三個月的修養，你差不多就痊愈了。
    也不耽誤你明年考試。”
    李木匠半截話卡在喉嚨裏，有些難受。
    “就……隻是取鐵釘啊？”
    他抬頭看著江思月。
    “你不想我嗎？”
    江思月愣了一下。
    看他兩腮通紅醉眼惺忪，就以為他說的是醉話。
    “說什麽傻話呢！
    你從小苦練手藝，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
    如今這機會好好擺在眼前，別想那有的沒得了。”
    說著又道：
    “王大人這次叫你去是為水車推廣，我覺得到九月份也差不多了。
    你要緊告個假回來一趟。
    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
    李木匠心裏不高興。
    低了頭，小聲嘀咕：
    “你等我。
    等我明年成功進了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