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郿縣返回後，吳巨在岐山停留數日，遊曆山水，享受片刻寧靜。
    不久，左岱將《傷寒雜病論》整理入《醫家大典》。
    然而，吳巨與蘇長老商議後決定，暫不將此版本與《醫家大典》一同封存，而是放在岐山藏經閣供醫者及相關人員自由查閱、抄錄，但嚴禁損壞或攜出藏經閣。
    岐山傳來消息，吳卿所著的《傷寒雜病論》即將公開，此消息迅速點燃了岐山上下的熱情，眾多醫者紛紛湧入藏經閣。翻開這本書的醫者發現，它確實如傳聞所說，是一部專注於研究傷寒及相關疾病的經典之作。書中內容不僅高深玄妙，其創作初衷也讓在場醫者心生敬佩。
    隨後，吳巨與蘇長老正式宣布，《傷寒雜病論》將與《黃帝內經》、《難經》等典籍並列為重要的醫學教材，至少在岐山地區得到了全麵認可。蘇長老提到，即使是在其他六國的分部，這部著作的價值也不容忽視，相信它們會同樣支持這一決定。
    自從吳巨成為醫家魁首後，蘇長老在其他分支中的地位也顯著提升。而如今，《傷寒雜病論》的出現進一步鞏固了岐山在醫學領域的領先地位。在此期間，吳巨在岐山停留數日，解答醫者的疑問，並深入探討《傷寒雜病論》的相關問題。
    立夏過後，吳巨意識到該返回鹹陽處理積壓事務。某日，他與蘇長老於山間涼亭對坐，品酒賞雨。吳巨感慨道：“聽雨確實是一件雅事。”蘇長老未作回應，隻是為其斟酒，隨後詢問：“是否確定返回鹹陽？”
    吳巨點頭稱是，表示許久未歸，必定有不少事務等待解決。蘇長老微微頷首，提及還有一件拖延已久的事需要商議。吳巨好奇詢問具體何事，蘇長老回憶起去年此時，吳巨曾承諾開創外科先河並招收  ，然而一年過去卻無下文。
    聽到此處，吳巨的表情驟然凝固，但很快恢複平靜，辯解說此事關係重大，需周全籌備。蘇長老卻不買賬，直言吳巨可能早已遺忘。
    “你這話可不對，我可沒忘。”吳巨說道。
    他不但沒忘，還開始編寫教材。隻是後來除了編寫教材，別的事都沒做。回想起來，應該是事情太多，就把這件事放下了。時間久了，編教材成了常態，而收徒弟之類的事反倒淡忘了。
    “而且，前陣子疫情那麽嚴重，天下的醫者都在忙這個，這時候發帖招徒弟是不是不太合適？這不是添麻煩嗎？”吳巨說。
    “倒是這麽回事。”蘇長老點頭表示同意，但隨即又搖搖頭，“不過，你現在名聲大噪，外科都快被傳成起死回生的神技了。”
    “不至於吧。”
    “當然至於了。光靠傳聞，不見實際，大家隻知道你醫術高超，就隻會往好處想，越傳越誇張，也就成了現在這樣。”
    蘇長老攤攤手，接著問：“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了嗎？”
    吳巨點點頭：“回去就著手處理。”
    “那好。”蘇長老滿意地點頭。
    “說到這個，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吳巨說。
    “嗯？”
    “我想開一家醫院。”吳巨說道。
    “醫院？醫館？開醫館還需要跟我商量嗎？你人脈、資金、場地都不缺。”蘇長老疑惑不解，他認為醫院和醫館是一樣的。
    “不是，是醫院，不是醫館！”
    吳巨急忙否認，然後給蘇長老講解了醫院的概念：
    “醫院和醫館完全不同。醫館隻負責看病，別的不管；醫院則不僅治病，還能收留病人，設置各種科室。醫館的醫生不一定精通所有病症，有時候難免會應對不過來。但醫院可以雇傭很多醫生，無論患者要看什麽病，都能找到擅長此道的醫生……”
    蘇長老聽後似懂非懂，同時眼中流露出興趣：“有意思！”
    “我認為醫院才是未來的趨勢，它代表規範化，比醫館更全麵，製度也更完善。”吳巨說道。
    蘇長老道：“為百姓謀便利，又能稍獲利，增添維持生計的營生。醫家規模龐大，雖以培育和販賣藥材為主，收益頗豐，但開設醫院亦是值得探索的路徑。”
    吳巨讚同：“確是如此，且能匯聚醫家資源。眼下醫家僅專注於學習，畢業後去向全憑個人，有些終其一生或難開設醫館，而醫院一旦成立，則可實現自產自銷，畢業生也能直接入職，這對和醫者而言，無疑創造了更多就業機會。”
    “此言有理！”蘇長老聽後愈發感興趣，“你平日在岐山時間不多，確實需要我在鹹陽協助。”
    蘇長老明白吳巨找他商議的緣由，他素來行事果斷，當即表態：“若按你所說，此事可行。你打算將醫院設於何處？”
    “自然以鹹陽為佳，畢竟岐山離鹹陽不遠。”吳巨提及，從鹹陽到岐山的距離甚至比後世帝都至津門的距離還要短。
    蘇長老深表認同。
    二人商議一番，大致敲定了計劃。
    醫院的設立與外科的發展密切相關。然而，真正讓吳巨心動的是重組醫家資源，這不僅為醫家開辟了新的形態和生存方式，也讓他有機會借此機會重新調整七國分部，徹底解決魁首常被長老架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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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鹹陽後，我再與大王商議，此事雖與他無直接關聯，但如此重大的舉措，還是告知他一聲比較好，也可探探他的態度。”吳巨說道。
    “可以。”蘇長老點頭，“你何時動身回鹹陽？”
    “明早就出發。”吳巨答道。
    “你回鹹陽後，我們書信聯絡，若有緊急情況，我也會親自前往鹹陽。”蘇長老補充道。
    “好。”吳巨點頭回應。
    山中天氣變幻莫測，不久之前還細雨綿綿，此刻已陽光普照。
    第331章 洛陽交付完畢
    次日清晨，吳巨辭別蘇長老等人，車隊再次出發，返回鹹陽。
    夕陽西下，車隊抵達鹹陽。剛進城門，吳巨便得知了一則震驚的消息：洛陽已正式歸秦，東周  ，周王將入秦為臣，如今僅剩姬姓之身。
    即便周王朝在赧王去世後實質上已不複存在，東周公國作為周天子分封之地依舊存續，可如今，這片象征周朝餘脈的土地終被秦國吞並，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終結，同時也是新紀元的開端。
    ……
    呂府內。
    夜晚降臨，吳巨未急著找子楚商議要務，也未處理外出期間積攢的事務，而是來到呂府與呂不韋一家共進晚餐。
    “聽說洛陽交接完畢，想必大王已決定將此地賜予令尊為封邑。”吳巨說道。
    呂不韋點頭笑道：“確實如此，不過還需妥善安置周王後方可施行。否則，此舉難免令人側目。”
    喜悅讓呂不韋心情大好，“當然。”吳巨附和道。
    “雖然我不親自前往，但也派了幾名心腹打點一切。”呂不韋接著說，“待朝廷事務塵埃落定，封地確定後，我會親赴洛陽。那時，府中之事便交由凝兒負責，吳巨你也要多幫襯。”
    “放心吧。”吳巨與呂凝相視一笑。
    呂不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對璧人愈發默契。
    ……
    呂府外。
    一支隊伍停在門前，左右張望後進入府邸。
    他們未曾察覺不遠處巷口，一名黑衣人隱匿於暗影中，默默觀察著這一切。
    此人宛如一尊靜止不動的石像，與四周景物完美融合，毫無違和感。雖佇立原地，卻讓人誤以為無人占據該處。
    即便那男子並未隱藏在陰影中，僅憑他這隱匿的本領，也容易被人忽略。當這些人進入呂府時，黑衣男子的氣息瞬間鬆弛下來，呼吸變得有節奏，整個人似乎有了生命力。
    “真是怪事。”他低聲自語。
    走出陰影的男子身形魁梧，眉宇間透著正氣與英氣，正是冉悟無疑。追至此處已無法深入，呂府內高手雲集，單是一個宗師級人物就足以令人忌憚，貿然闖入難免會被察覺。
    冉悟目光微轉，再次隱入黑暗之中，徹底消失不見。此時呂府內，吳巨注意到呂不韋正在用餐中途起身，走向一邊去會見一名門客。以吳巨的敏銳聽力，隱約聽見呂不韋提到“查到了什麽”，隨後又見其皺眉沉思。
    派人為某事去調查對身為相邦的呂不韋而言再平常不過，吳巨對此並未多想。
    同一街道上的另一宅邸，冉悟從院牆躍下，步入庭院，發現湘夫人與孔臻皆在場。
    “有何發現？”孔臻詢問。
    冉悟搖頭：“暫時沒有，他們或許還未行動。”
    思索片刻後，他說：“不過我發現了一件事頗為有趣。”
    “說來聽聽。”孔臻揮手催促他不要賣關子。
    “在追蹤過程中，我遇到了呂不韋府中的門客，他們也在調查縱橫家，恰巧與我相遇，加上技藝不及我，一路被我追至呂府門前。從頭至尾，他們都沒有察覺我的存在。”冉悟補充道。
    湘夫人與孔臻相視一眼，頗感意外。
    “一直傳言呂不韋與縱橫家關係密切，以往不信，如今看來確有其事。”孔臻摸了摸下巴，轉向湘夫人，“不知夫人有何見解？”
    湘夫人略作沉吟，說道：“朝中有件事，說是秦王子楚在滅東周後，對於如何處置周王室猶豫不決，幾經商議後決定采用圈禁之策，其中呂不韋功不可沒。”
    湘夫人以她一貫冷靜的聲音分析道："經過我們在洛陽的調查，縱橫家與周王姬胥之間確實存在關聯，很可能有過直接接觸，這便是三川之戰的由來。我大膽推測，呂不韋全力扶持周王室，會不會也是縱橫家背後的推動？"
    "有一定道理。"孔、冉二人附和。
    冉悟接過話頭："若呂不韋真受縱橫家指使才保護周王室，那麽周王室這樣做的動機又是什麽？他們素來不講道義，這其中必然另有深意，值得深入探究。"
    "唔！"
    冉悟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難道呂不韋會成為第二個張儀？"
    此話一出，孔臻立刻皺眉："提起張儀，還有他的師兄蘇秦，皆是鬼穀子的得意  ，縱橫家中無人能及的存在！合縱連橫之術震驚天下，那個時代，兩人僅憑一人之力便足以讓天下動蕩不安！"
    "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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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儀作為秦相，輔佐秦惠文王，若呂不韋走的也是這條路，同為縱橫家在秦國布下的棋子，單是這樣的設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他很快搖頭："但我認為不太可能。如果呂不韋真是縱橫家的人，他為何還要費心追查他們？顯然他對縱橫家的計劃並不知情，甚至可能比我們了解得更少。"
    "目前還無法斷定他是敵是友，既不是我們的盟友，也不至於成為敵人。"
    湘夫人接話道："若確定呂不韋確實在追查縱橫家，那或許他也在試圖阻止他們。"
    孔臻點頭認同。
    "不管怎樣，這為我們提供了新方向，可以圍繞呂不韋展開調查，說不定能有所發現。"孔臻提議。
    湘夫人和冉悟點頭同意。
    "好，先擱置此事。讓我們梳理一下各自掌握的信息吧。"孔臻繼續說道。
    湘夫人回應道："我最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哦？"
    "去年冬，秦姬產下一子，取名子嬰。但同時，秦王子楚曾險遭刺殺。"湘夫人語氣平淡地說。
    “君王遇刺似乎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吧？”
    “確實不算稀奇。不過我探聽到刺客的一些特征，說這人突然現身，本打算直接逃離王宮，途中卻遇到了秦王、呂不韋以及為秦姬接生後來到宮中的吳巨，於是向三人投擲暗器，投擲後便毫不猶豫地離開，連是否命中都不關心。”
    “像是臨時起意？”孔臻問。
    “正是如此。”湘夫人簡明扼要地回答。
    “這種戰鬥方式好熟悉……”孔臻眼神閃爍：“你知道那暗器是什麽嗎？”
    “已經被封存起來，但聽說那暗器長約一掌，削石如泥。”
    “更像了。”
    孔臻與湘夫人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想起之前調查到的一位縱橫家劍客。
    “刺客離去後，嫪毐前去追趕……”
    “嫪毐？呂不韋的門客？劍術高手？”冉悟問道。
    湘夫人輕輕點頭：“嫪毐未能追上，推測此人的武功或許並不遜於劍道宗師，甚至可能是宗師級別。”
    “可能性很大。”孔臻補充道。
    “但他們為何要去王宮？”
    湘夫人沉默不語。
    孔臻搖搖頭，意識到自己問了個無意義的問題，隨即歎息：“看來除了呂不韋，我們又多了一條線索。”
    三人陷入一陣沉思，各自盤算著所掌握的線索。
    局勢愈發複雜莫測。
    孔臻目光深邃，緩緩開口：
    “一切全靠人力，全力以赴吧。如今天下大勢變幻，洛陽歸入秦國版圖，東周  ，周王將入秦，大戰即將來臨，鹹陽暗流湧動。
    無論縱橫家有何圖謀，都將浮出水麵！”
    洛陽。
    周王姬胥最後一次凝望這座城市。
    昔日巍峨繁華的城池，如今竟顯幾分殘敗。
    姬胥思索許久，不知何處發生了變化。
    許久之後才恍然明白。
    並非洛陽變了，而是他自己變了。
    變成了一個之君。
    他生於斯，長於斯，在這裏登基稱王，也在這裏目睹了周王朝的衰落。
    城門上“洛陽”二字映入眼簾，讓姬胥瞬間想起父王病重的最後一日。
    清晨，天色微明，父王長期臥床，難得清醒。姬胥被喚至榻前。
    “胥兒。”
    “父王。”
    “周室若要自保，該用何法？”
    “合縱。”年輕氣盛的姬胥對蘇秦的合縱策略極為推崇。
    “若想重振往昔輝煌呢？”
    “仍需合縱。”姬胥依舊堅定。
    “若周室因你而衰敗，原因何在？”
    姬胥清澈的眼眸頓時流露困惑。
    如今他已明了：還是合縱。
    姬胥答道：“兒臣不知，望父王指點。”
    父王輕笑，劇烈咳嗽後說道：“父王也不知，或許太多。周室如傾頹之屋，每堵牆皆有裂隙，處處透風，不知何時會被狂風暴雨擊垮。”
    “知曉自保與圖強之法，卻不明衰敗之因，未必非福，隻盼此理永不用。”
    “從今日起，你便是東周國之君！”
    此言耗盡父王全力，氣息漸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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