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你要對他懷有敬意，切莫輕視。”邵無害嚴肅告誡弟弟。
    邵無束從未見過兄長這般認真，頓時心生畏懼，連連點頭稱是。
    次日清晨，吳巨入宮求見。
    在章台宮見到正在處理奏折的子楚後，他表明來意。
    子楚聽後頗為驚訝：“甘羅，竟要入仕了？”
    吳巨點頭回應。
    子楚沉思片刻，他自然樂見甘羅入仕，畢竟其神童之名早已廣為人知，自己也早有耳聞。
    但幾年前甘羅年幼，即便如今未及冠，讓他站上朝堂顯然不合時宜。況且彼時的甘羅並無入仕意願。
    然而今日甘羅主動提出申請，子楚自然欣然接受。
    “此事我知道了，但還需仔細考量。你看，該給他安排怎樣的職位？”子楚詢問。
    吳巨正色道：“陛下自當定奪！”
    子楚笑著搖頭：“你這小子！分明是在避嫌。”隨即揮了揮手，“去吧。”
    “好！”吳巨正欲離去，忽聞身後子楚喚道：“等等！”
    吳巨止步。
    子楚招手示意他靠近，吳巨上前俯身。
    “現在是否可用於實戰？”子楚低聲詢問。
    “與包已完成初步製作，火炮亦在研發中。”吳巨答道。
    “與包……”子楚摩挲著下巴，他對這兩物威力早已心中有數，近期常隨吳巨赴城外山莊觀老於試驗。
    “您是打算用於對抗趙國的戰事？”吳巨問。
    子楚點頭。
    吳巨微笑道：“我想定會讓您滿意，必能在戰場上發揮巨大作用。”
    子楚頷首：“這一點寡人深信不疑。”
    他沉思片刻：“不出意外，三個月內此戰必將爆發，寡人希望那時能有部分可用。”
    吳巨應允：“我會讓老於即刻準備，三個月時間足夠，開戰時定能派上用場。”
    “好，就這樣辦！”子楚點頭，“行了，你可以離開了。”
    吳巨拱手告退，穿梭宮中曲折路徑，派人通知開陽公主後，於苑林等候。
    不多時，開陽公主匆匆趕來，投入吳巨懷中。
    “許久不見你來尋我了。”開陽公主依偎在他肩頭，既有撒嬌之意，也含些許埋怨。
    “《西遊記》結束那天不是見過嗎？”吳巨攤手笑道。
    “那是好幾天前的事了。”開陽公主白他一眼。
    吳巨苦笑：“以後我會多來。”
    敘完情誼，吳巨出宮未歸吳府，徑直前往甘府。
    甘羅聞吳巨來訪，忙出門相迎。
    “今日入宮見過大王，已向其推薦於你，相信不久你便能在朝堂施展才華。”吳巨笑對甘羅說。
    甘羅聞言，心中憂慮盡消，立刻誠摯地道：“吳公奔波為晚輩操勞，晚輩銘感五內，請受我一拜！”
    隨即深深一揖至地。
    吳巨這一揖極為誠摯。
    甘羅自認與吳巨不算太熟，但吳巨毫不推辭地伸出援手，特別是關於邵無害的事，若非吳巨挺身而出主持公道，甘羅不知要與他糾纏多久，更不知甘家會遭受多大損失！
    吳巨彎腰扶起甘羅：“好了，不用這般客氣。”
    甘羅點頭，急忙道：“請進裏麵說話！”
    兩人進入廳堂。
    “來人，上茶！”甘羅喊道。
    吳巨擺擺手：“別急，先帶我去見令堂吧，她應該已經醒了？”
    甘羅點頭：“昨晚就醒了。”
    甘羅領著吳巨來到甘母的院子前，忽然聽到院內傳出一陣哭聲，吳巨疑惑地看著甘羅。
    甘羅苦笑：“您來之前，我才把舅舅入獄的事告訴她。”
    吳巨明白了：“提到讓甘霖離開鹹陽的事了嗎？”
    “還沒呢，說句不好聽的，估計說了就是一頓哭、一場鬧、再來個上吊。”甘羅撓撓頭，顯得很苦惱。
    吳巨也幫不上忙，隻能勸道：“總得麵對的，這其實對甘家和甘霖都有好處。”
    甘羅點頭，甘家少了這個麻煩，甘霖也能有所成長也許吧），確實是個不錯的結果，可惜母親肯定不會接受這種說法。
    兩人步入院內，甘羅對吳巨說：“請稍等片刻，我去通報一聲。”
    吳巨應允。
    甘羅進屋後，哭聲漸漸停止，侍女請吳巨進去。吳巨進屋後，看到那位美貌的婦人已醒來，隻是眼睛因哭泣而泛紅。
    “吳巨拜見伯母！”吳巨拱手行禮。
    甘母連忙回禮。
    吳巨坐下後問道：“您醒來後，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什麽不適，隻是頭疼。”甘母回答。
    “您是醫術高手，不知能否為您母親診視一番，看看有沒有其他隱患？”甘羅問。
    吳巨點頭：“可以。”
    於是甘母伸出雙手，讓吳巨為她把脈。
    趁此機會，甘母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吳卿，我那弟弟雖然頑皮，但本性不壞，不知……”
    吳巨略抬眉頭。
    甘羅以孝聞名，若換作是他，恐怕早已屈從於母親的要求。但吳巨不吃這一套。
    他輕笑一聲：“正因為頑皮，才更需好好教導。我覺得讓他關上幾天，好好反思也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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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甘母開口，吳巨直接接過話題：“隻是受了些驚嚇，有些心神不定，喝點安神的藥就好。有紙筆嗎？”
    侍女遞過紙筆，吳巨一邊開藥方一邊交代醫囑，根本不給甘母插話的機會。
    寫完後，他放下藥方便轉身離開，甘羅緊跟其後。
    走出甘府時，吳巨注意到甘羅那張圓潤的小臉布滿愁緒，還不時撓頭，便問：“遇到什麽煩心事了？”
    甘羅撓撓臉，道：“正為如何向母親提及舅舅的事發愁呢。吳兄有何良策？”
    “原來如此！”吳巨露出神秘一笑，甘羅眼睛一亮，“不過——”
    他頓了頓，吐出兩字：
    “沒有。”
    甘羅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常言道，長痛不如短痛。我明白你母親的感受，親情難舍，但她顯得過於優柔寡斷了。這件事上，你得有自己的主意。直接告訴她吧！”吳巨拍拍甘羅的肩，“別怕，加油，我相信你。”
    說完，吳巨便離去，留下甘羅獨自思索。
    ……
    數日後，甘羅的職位有了定論，子楚安排他到治粟內史祁農手下任職，屬中等偏上的職務，地位重要，與邵無害的尚書之位相當。
    甘羅剛入朝便獲此職位，可見子楚對他十分器重。
    不過目前該職位已有他人占據，據說是一位準備告老還鄉的老臣，因此甘羅還需等待時機，待其離任後再接替。
    與此同時，甘霖的安排也塵埃落定。
    鹹陽城牆上，吳巨與甘羅目送一支囚犯隊伍漸行漸遠。
    吳巨萬萬沒想到，甘羅比他想象中更為果斷。
    原本他以為甘霖會被調離鹹陽，隨便找個小地方待著，畢竟甘家並不缺錢，就算甘霖惹出什麽事端，也不至於讓甘家傾家蕩產。
    沒想到甘羅直接動手了。
    他通過運作，將甘霖送上了戰場，直接流放至邊疆。
    按照秦國的律法，除了某些特定刑罰之外，較輕的一種處罰便是勞役。不過也可以改為服兵役，即將囚徒編入軍隊，派往前線作戰。
    當然，依照秦國嚴苛的法律，這些囚徒根本沒有生存保障，這支軍隊很可能會被當作炮灰，或是用於各種危險的任務。
    若他們僥幸存活，甚至立下戰功，就能洗脫罪名，免受刑罰，成為普通人。若持續立功，則能像普通士兵一樣憑軍功封爵。
    如今的甘霖正是如此。
    在秦趙開戰前夜，雙方都在不斷增兵，甘霖“幸運”地被選為首批送往戰場的囚徒之一。
    然而，他對自己的外甥做出這樣的安排，甘霖卻毫不知情。
    吳巨舔了舔嘴唇，終究還是忍不住說道：“你說自己重情重義，我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呢？”
    這話一出口，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僅憑甘羅這一番操作，若其中沒有摻雜私人恩怨，吳巨都不會相信。
    甘羅露出一抹無害的笑容：“我覺得軍隊是個不錯的去處，正適合舅舅那樣的人。他那身力氣不弱，不然也不會把邵無束打得那麽慘。而且軍隊紀律嚴明，送他去曆練一番也是好事，或許我們甘家還能出個將軍呢。”
    “要是死了怎麽辦？”吳巨問。
    甘羅舔了舔嘴唇：“這個……暫時還沒考慮過。”
    吳巨嘴角微微抽動。
    “開玩笑而已。”甘羅擺擺手，“我已經打聽過，這批囚徒的罪行都不重，不會被當作炮灰。他們會先接受訓練，隻要在戰場上殺敵一人，就能立刻轉入正規軍。我也安排人在暗中照應，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不會有事。等他進入正規軍，實在待不下去的話，到時候再想辦法把他救出來便是。”
    吳巨點點頭，覺得這方案還算穩妥，聽起來也頗為周全。
    忽然，城牆下傳來一陣哭喊聲。
    “啊！，我想回家！啊啊啊啊啊！”
    吳巨和甘羅俯視下方，隻見甘霖情緒失控地大喊，但很快就被士兵推搡著繼續前行。
    目睹這一幕，吳巨和甘羅欣慰地笑了。
    第481章 生日一）
    八月第四天的清晨，經過一夜休整，太陽衝破雲層，灑下光芒，照耀著鹹陽的城垣、街巷及每一塊磚瓦，為大地帶來光明。
    雖有幾縷輕雲遮擋烈日，微風拂過，氣溫並不算高，比起近日的天氣，實屬難得的好日子。
    呂凝早早起身，翻開日曆，看到特別標記的日期後，笑意盈盈。今天是她的生日。
    在鹿竹和懷夕的協助下梳妝打扮妥當，呂凝轉身問：“你們覺得我今日這身如何？”
    二人齊聲誇讚：“美極了！”
    呂凝眉開眼笑，提起裙擺快步出門。
    身後傳來喊聲：“，慢些走！”
    抵達吳府，呂凝見魏磬打盹，忙問：“師父在哪兒？”
    “或許在準備早餐。”魏磬迷迷糊糊答道。
    自府中廚子學會了吳巨的烹飪技藝，吳巨親自下廚的機會大大減少，但他偶爾仍會嚐試新花樣，慰勞自己的味蕾。
    進到廚房，遠遠便嗅到濃鬱的油香，走近一看，吳巨正用雙倍長度的木筷攪動熱油鍋，鍋內翻滾著四五根金黃之物，發出滋滋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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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呂凝到來，吳巨笑道：“來得正是時候，今日有油條和豆腐腦。”
    “這是油條？”呂凝指向鍋裏。
    “沒錯！”吳巨笑著回應，“聽說我被稱為當代廚神，看來並非虛名，這油條我頭回做便成功了！”
    “當代廚神？真是得意忘形！”呂凝嫵媚地瞪了他一眼。
    吳巨辯解說：“這不是我自封的，是鹹陽百姓給我的稱呼！”說完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快走吧，這兒油煙重，我去盛碗豆腐腦，很快就吃好了。”
    呂凝乖乖點頭，轉身離開。走了幾步才意識到自己忘了說生日的事，輕拍額頭，心想改天再說。
    來到餐桌前，魏磬已坐下，依然顯得懶散。呂凝端來兩碗豆腐腦，搖醒她：“別睡了，該吃飯了。”
    魏磬打個哈欠：“嗯。”然後被吳巨端來的熱騰騰油條吸引注意力。
    吳巨問：“傷寒雜病論學完了嗎？”魏磬猛然清醒，又有些萎靡：“師父又嚇我……”
    呂凝笑著問：“你怎麽總是犯困？”吳巨調侃道：“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昨夜又夢見哪個公子哥了吧？”
    魏磬臉紅：“師父怎能胡言！”雖嘴上否認，但想起夢中情景，更加羞澀。
    吳巨和呂凝並未察覺魏磬的小動作。呂凝看著油條問：“怎麽吃？”
    吳巨示範道：“直接吃就行。”夾起一根咬了一口，滿意地說：“味道不錯。”
    三人開始享用早餐，魏磬和呂凝也跟著嚐試，都覺得美味。
    用勺子將豆腐腦攪碎，拌上調好的醬汁，入口滑嫩，配上金黃酥脆的油條，讓人大快朵頤。呂凝邊吃邊思索，漫不經心地問：“吳巨，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吳巨挑挑眉，將油條吞進肚子裏："什麽日子？今天有什麽特別的事嗎？"
    他抬起頭，像是在腦海中搜尋近期的日程，最後說道："《西遊記》實體書銷量超過了五十萬冊？哦……高德全說那個項目差不多完成了，我今天得過去看看。"
    呂凝的表情僵住了。
    "怎麽了？"吳巨問。
    "沒事。"呂凝低下頭，咬著牙齒，握緊筷子，沒有說話。
    接著吳巨和魏磬開始閑聊，但呂凝始終心神不定。吃完早餐後，她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留在吳府和魏磬玩耍，而是獨自回了呂府。
    鹿竹和懷夕看到自家  高高興興地去吳府，卻垂頭喪氣地回來，都覺得很奇怪。一番詢問後才知道，原來吳巨忘記了她的生日。
    呂凝歎了口氣："他平時忙於朝政和生意，忘記也是正常的，而且我也很少和他說起這件事。"
    聽到這話，她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不停地安慰她。
    見她們完全不懂如何安慰人，呂凝揮揮手，不在意地說："算了，其實也好，往年都是父親陪我過生日，今年父親去洛陽了，就算過也沒什麽意義。好了，別再安慰我了。"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她那雙靈動的眼眸中仍流露出明顯的失落。
    接下來的半天，呂凝都沒有見到吳巨，想必是在忙碌。
    呂凝也沒有去找他，一整天都在處理呂家的生意，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往日的閨蜜們都消失了，不過有幾個貼心的仆人向她道了生日祝福，但也說自己有急事，不能陪她過生日了，這讓呂凝的心情更加低落。
    直到傍晚，吳府派人來請她去用晚餐。
    自從嚐過吳巨的手藝後，呂凝去吳府吃飯的頻率大大增加。前段時間呂不韋還沒去洛陽時，父女倆還會一起去蹭飯，兩家位置相近，很方便。呂不韋離開後，呂凝幾乎每天都會去。
    因此，呂凝並沒有多想，放下賬本，起身就去了。
    侍女領著她來到眺月閣，這是吳府內一座高聳的樓閣。
    夏夜雖有幾分悶熱，但此處地勢高敞，清風徐來，十分舒爽。
    “為何突然要來這裏用餐？”呂凝好奇地詢問。
    “主人說今夜景色宜人，且涼風習習，於此用餐也很好。”侍女答道。
    登上頂層，卻發現平台上一片漆黑，所有的燭台都已熄滅。
    呂凝點頭示意，探頭看了看後又問：“吳巨和魏磬呢？”
    “馬上就到。”侍女回答。
    這時呂凝隱約察覺到一絲異樣，驚訝地揚起柳眉，卻見侍女已然離去。
    忽聞“咻”的一聲！
    呂凝嚇得一驚，抬眼望去，隻見夜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火光，直衝雲霄，最終在高空炸裂，綻放出絢麗奪目的光彩，那是呂凝從未見過的美麗！
    “咻——砰！咻——砰！咻——砰！”
    接連幾聲巨響，夜空被點亮，每一束煙火都有著不同的色彩與形態，紅黃藍綠青橙紫交織輝映，將整個天空裝點得五彩斑斕。
    正如元宵節那天吳巨所吟誦的那句詞：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火光映照在呂凝臉上，映入她那靈動的眼眸中，盡管隻有片刻，卻深深印刻在她心中。
    “美嗎？”熟悉的嗓音在身旁響起。
    回頭一看，吳巨倚靠欄杆，與她一同欣賞這盛景。
    “美！”呂凝沉醉地點點頭。
    “這是煙花。”吳巨說完，牽起她的手，默默注視著眼前這美好時光。
    ……
    整個鹹陽城內，街邊小販、往來行人，還有剛剛結束公務回家的官員們，無不駐足仰望天空，沉浸在這令人震撼卻又稍縱即逝的美景之中。
    王宮裏，聽到聲響的瞬間，子楚如同條件反射般從章台宮的座椅上躍起，衝至室外，見到夜空中的煙花，整個人愣住了。
    周圍的侍女和宦官們也同樣目瞪口呆。
    子楚早已被吳巨影響，接受了唯物主義和科學的觀念。當得知天上的月亮和腳下的大地都是球形時，他的世界觀受到了巨大衝擊。此時，隨著熟悉的  聲和煙花升空的方向，經曆多次試驗的子楚隱約猜到了這些景象的由來。
    "難道真是那個家夥搞出來的？" 子楚看著夜空中綻放的煙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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