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釉之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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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噗通……”
    那聲音穿透了隔離手術室的厚實牆壁,穿透了除顫器蓄能的尖銳蜂鳴,穿透了醫生們絕望的呼喊,低沉、緩慢、機械地敲打在每一個人的神經上。它不是心跳,更像是某種古老鍾表內部沉重齒輪的咬合聲,帶著無機質的冰冷韻律。
    手術台上,江夏的身體在無影燈下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敗。肋間那三個猙獰的創口邊緣,肌肉組織因之前的劇痛和詭異噴湧而微微痙攣著,此刻卻詭異地平靜下來。暗紅色的粘稠液體不再大量湧出,隻在創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閃爍著濕冷釉光的膠狀物。心電監護儀上,代表她自身心跳的曲線徹底拉平,宣告著生命的消逝。然而,就在這死亡的直線上方,另一條微弱卻異常頑固的曲線正艱難地起伏著——噗通……噗通…… 源頭,正是肋間傷口深處,那層緊貼骨膜搏動、布滿金色紋路的暗紅釉膜!
    它像一個寄生在死亡軀體上的活體引擎,貪婪地汲取著殘存的養分,維持著這非人的“心跳”。
    “除顫準備!200焦!清場!” 林主任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嘶啞,汗水浸透了她的手術帽。除顫電極板帶著冰冷的觸感,重重壓在江夏裸露的胸膛。
    就在電流即將釋放的瞬間——
    “嘀!嘀!嘀!”
    隔離分析室方向傳來刺耳的警報!吳振法醫驚駭的聲音通過擴音器炸響:“停手!林主任!停手!那個嬰兒!保溫箱的生命體征監測……同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與手術室相連的透明觀察窗內。那個被放置在無菌艙保溫箱裏的男嬰,一直如同死物般沉寂,此刻,他小小的胸膛竟極其微弱地、與手術台上江夏肋間釉膜的搏動完全同步地起伏著!噗通……噗通……保溫箱內置的心率監測屏上,一條同樣微弱、同樣緩慢、同樣帶著冰冷機械感的曲線,與手術室監護儀上釉膜的搏動曲線,完美重合!
    仿佛江夏肋間那個邪異的“引擎”,在通過無形的臍帶,為保溫箱中的“容器”提供著動力!
    林主任的手僵在半空,除顫電極板距離江夏的皮膚隻有毫厘。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如果這電流衝擊下去,是否會通過這詭異的同步,直接摧毀那個嬰兒?或者……更可怕地,引發某種未知的連鎖反應?
    “不能除顫!” 陳小雨的聲音斬釘截鐵,她衝進手術室控製區,臉色鐵青,“那層東西和她……還有那個怪物嬰兒,現在是連在一起的!強行打斷,可能……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指向江夏,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懼,“吳法醫,那層膜……到底是什麽?分析出來沒有?!”
    隔離分析室內,吳振麵前的儀器屏幕數據瘋狂滾動。他雙眼布滿血絲,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初步細胞活性分析……那層釉膜結構……不屬於任何已知人體組織!它更像……更像一種高度特化的、具有生物活性的……陶瓷胎體!那些金色紋路……是能量傳導網絡,成分含有極高純度的鉑金和……锝99衰變產物!它在利用輻射能和宿主的生物能維持自身活性!”
    他猛地調出另一份光譜圖,指著上麵一個尖銳的峰值:“看這裏!釉膜搏動時釋放的能量波形……與之前在教堂地窖祭壇釉彩、以及那個被綠色光彈激活的聲帶釋放的波形……完全一致!施耐德……他把祭壇的能量核心……植入了江隊的身體!那個雙鷹徽解剖圖上的機械心髒……它就是……它就是這層膜!”
    手術室內一片死寂。隻有那噗通……噗通……的冰冷搏動聲,如同喪鍾般回響。江夏的身體,成了供奉邪神核心的祭壇底座,而她自身殘存的生命力,正被這祭壇核心一點點榨取,輸送給保溫箱中那個同樣詭異的“容器”。
    “那嬰兒呢?” 陳小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吳法醫,你說他們……存在母係遺傳關係?”
    “線粒體dna匹配度99.99,確認存在母係直係親緣。” 吳振的聲音沉重,“但生理年齡檢測……江隊絕無可能在三十年前生育。唯一的解釋……” 他深吸一口氣,指向手術室屏幕上那搏動的釉膜,“是它!這層‘胎膜’!它不僅是能量核心,更是一個……一個生物熔爐!施耐德利用了江夏的基因信息,結合了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技術,在極短的時間內,在這層膜內‘煆燒’出了這個嬰兒!這就是‘以子嗣之爐,煆吾不朽之魂’!這個嬰兒……他就是施耐德為自己準備的……新容器!”
    “容器……” 林主任看著保溫箱裏隨著釉膜搏動而微微起伏的男嬰,那空洞的黑瞳仿佛能吸走人的靈魂,“那他現在……算活著還是死了?江隊呢?她……”
    “她的意識……” 陳小雨突然開口,聲音低沉,目光死死盯著江夏緊閉雙眼的臉龐,“可能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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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吳振和林主任驚愕的目光中,陳小雨調出了手術室連接在江夏頭部的腦電波監測儀畫麵。那屏幕上並非一片平坦的死寂。在代表深度昏迷的低頻δ波背景上,極其微弱地、卻頑固地跳動著一簇簇高頻率、高振幅的異常β波!它們雜亂無章,如同被困在風暴中的鳥群,瘋狂地衝撞著無形的牢籠。
    “這不是瀕死的腦電活動……” 陳小雨的聲音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確定,“這像……像在拚命掙紮,想要醒來,卻被某種東西死死壓製著!”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手術台上,江夏那灰敗如紙的眼皮之下,眼球開始極其輕微、卻異常迅速地左右轉動!那是re睡眠期快速眼動期)的特征,是夢境活躍的生理表現!但一個心髒停跳、僅靠邪異釉膜維持著最低限度身體機能的人,怎麽可能在做夢?!
    “她在‘裏麵’!” 陳小雨握緊了拳頭,“在施耐德用這層鬼東西給她製造的‘熔爐’裏!”
    黑暗。粘稠、沉重、帶著濃鬱鉛釉腥氣的黑暗。
    江夏感覺自己在下沉,永無止境地下沉。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肋間那三個空洞處傳來的、冰冷的搏動感。噗通……噗通……每一次搏動,都拉扯著她的意識,仿佛要將她撕成碎片,融入這片無邊的黑暗。
    但在這絕對的虛無中,一些東西開始浮現。不是畫麵,不是聲音,而是……觸感。
    指尖傳來冰涼的、光滑堅硬的觸感,是釉麵。鼻端縈繞著刺鼻的、混合著礦物粉塵和某種腐朽甜膩的氣息,是釉料窯爐的味道。耳邊,捕捉到極其微弱、卻連綿不絕的……敲擊聲。
    嗒…嗒嗒…嗒…
    是橡木桶裏ss107的敲擊!不,又像是……無數細小的、更清脆的敲擊,如同雨點打在瓷器上。
    她猛地“睜開眼”。
    沒有眼睛。她隻是“感知”到了。
    她懸浮在一個巨大得無法想象的空間裏。四周並非絕對的黑暗,而是流淌著暗紅、靛青、慘白交織的粘稠光流,如同熔融的釉彩在緩慢旋轉、奔湧。這些光流的源頭,是三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旋渦,位於她意識感知的“下方”,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吸力。旋渦的中心,隱隱浮現出扭曲的影像:一個是被割開畫布、露出風幹胎盤的《雙鷹徽》油畫;一個是碎裂的玻璃罐中,漂浮著繪有她指紋的聲帶;最後一個……是那個蜷縮在橡木桶中、覆蓋著厚重釉殼的ss107,她胸口的雙鷹徽烙印正散發著絕望的紅光!
    噗通……噗通……肋間的冰冷搏動與這三個旋渦的旋轉節奏完全同步!每一次搏動,都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撕扯著她,將她拉向其中一個旋渦!
    是祭壇!是施耐德通過植入她體內的“核心”,將她與過去發現的、承載著恐怖秘密的“錨點”強行連接在了一起!這三個旋渦,就是通往那些錨點記憶或本質的通道!一旦被徹底吸入,她的意識將被徹底碾碎、溶解,成為這“熔爐”煆燒施耐德新容器的一部分!
    “不——!” 無聲的呐喊在她意識深處炸開。
    抗拒!必須抗拒!
    她拚命地凝聚著殘存的意誌,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她“看”向那代表ss107的旋渦,那黑洞般的眼睛和絕望的敲擊聲是如此的清晰。她努力地“回想”ss107在桶壁上畫出的那個被臍帶纏繞的胎兒圖案,回想她指向自己和玻璃罐的動作。
    就在她意識聚焦的刹那,那個旋渦的吸力似乎微微一滯。漩渦中心ss107的影像旁,極其模糊地、如同信號不良般閃爍了一下另一個畫麵——是那個被她在孤兒院暗窯救出的、同樣編號7的、被釉粉侵蝕了喉嚨的女童!兩個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卻擁有相同編號的“釉童”影像,在漩渦中重疊、閃爍!
    一絲微弱的、帶著苦澀塵土味的“感覺”順著那無形的連接,逆流而上,觸碰到了江夏的意識核心。那不是信息,更像是一種……情緒烙印。極致的恐懼、深入骨髓的冰冷、被厚重釉殼封死的窒息感,以及……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對“外麵”的渴望。
    這點滴的“回響”,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讓江夏瀕臨潰散的意識獲得了一絲短暫的喘息和極其微弱的錨定感。她不再完全被動地被撕扯!
    噗通!肋間的搏動猛地加劇,仿佛被她的反抗激怒!另外兩個旋渦——油畫胎盤和聲帶罐——的吸力陡然增強!代表《雙鷹徽》油畫的旋渦中,那風幹胎盤上的血管紋路驟然亮起,扭曲著,如同無數帶刺的藤蔓,纏繞向她的意識!代表聲帶罐的漩渦裏,福爾馬林液中那覆蓋著釉彩指紋的聲帶瘋狂震顫,發出無聲卻直刺靈魂的尖嘯——漢娜的尖嘯!
    雙重撕扯!意識仿佛要被活生生扯成兩半!那點來自ss107的“回響”瞬間變得搖搖欲墜。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崩碎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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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嘀…嘀…”
    一種截然不同的、微弱卻清晰的電子音,如同穿透厚重水層的天籟,極其遙遠地、頑強地鑽入了這片由釉彩和黑暗構成的意識煉獄!
    是心電監護儀的聲音?不……不對!是更熟悉的……某種通訊設備的待機提示音?帶著江雨實驗室特有的頻率特征!
    江夏的意識如同即將溺斃的人猛地吸到了一口空氣!她不顧一切地,將殘存的所有意念,瘋狂地投向那極其微弱、卻代表著“現實”的電子音方向!那是燈塔!是唯一的生路!
    現實世界,手術室。
    陳小雨死死盯著江夏頭部腦電波監測儀。屏幕上,那些瘋狂衝撞的異常β波,在代表《雙鷹徽》油畫和聲帶罐的漩渦吸力增強時,驟然變得混亂而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她腰間的加密通訊器,發出了一聲極輕微的、表示信號接入的待機提示音——“嘀”。
    就在這“嘀”聲響起的瞬間!
    腦電波監測儀上,那幾乎要熄滅的異常β波,如同被注入了強心針,猛地爆發出一簇極其尖銳、極其凝聚的高峰!這高峰甚至短暫地壓過了代表昏迷的δ波背景!
    “有反應!” 陳小雨失聲叫道,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她對現實的聲音有反應!吳法醫!林主任!快!用外部刺激!熟悉的聲音!強烈的感官信息!把她拉回來!”
    吳振和林主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雨!快!接入手術室音頻!播放錄音!什麽都行!她熟悉的聲音!” 吳振對著分析室的通訊器大吼。
    “江隊!江夏!聽得到嗎?我是小雨!堅持住!別被那鬼東西拖進去!” 陳小雨撲到手術台邊,湊近江夏的耳朵,用盡全身力氣呼喊,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嘶啞。
    林主任則迅速調整了手術台邊的生命體征監測儀,將心電、血壓等警報音的音量調到最大。刺耳的、代表著生命垂危的警報聲頓時在手術室內炸響!
    現實的聲音洪流,帶著生的嘈雜與刺耳,如同利劍,刺向那片粘稠的釉彩黑暗!
    意識煉獄中。
    那代表現實的“嘀”聲之後,更大的聲浪轟然而至!陳小雨嘶啞的呼喊、吳振焦急的吼叫、林主任的指令、還有那尖銳刺耳的、代表著她身體瀕危的儀器警報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強大的、混亂的、卻無比真實的衝擊波,狠狠撞在纏繞著她意識的釉彩藤蔓和無聲尖嘯上!
    “呃啊——!” 無聲的痛苦在意識深處爆發。現實的聲音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那些由邪惡儀式和痛苦記憶構成的連接上!
    纏繞著她的胎盤血管藤蔓劇烈震顫,出現了瞬間的鬆動!漢娜的無聲尖嘯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出現了短暫的扭曲和中斷!
    就是現在!
    江夏用盡最後一絲源於本能的求生意誌,如同瀕死的野獸發出咆哮,朝著那現實聲音的源頭,狠狠一“撞”!
    手術室內。
    “嘀——!”
    心電監護儀上,那條代表江夏自身心髒的、已經拉平了許久的直線,極其微弱地、卻無比真實地向上跳動了一個微小的波形!雖然下一秒又跌落回去,但這一個波形,如同黑夜中的火星,點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有心跳了!自主心跳!” 林主任的聲音帶著狂喜的顫抖,“快!腎上腺素!維持血壓!清理創口,小心那層膜!”
    保溫箱內,那個男嬰隨著江夏自身這微弱的心跳出現,同步起伏的胸膛驟然停滯了一瞬,黑洞洞的眼睛深處,那點針尖大小的冰冷釉光似乎閃爍了一下,流露出一絲……被打斷的慍怒?
    陳小雨沒有錯過這細微的變化。她看著手術台上江夏眼皮下依舊瘋狂轉動的眼球,看著腦電波監測儀上雖然依舊混亂但頑強存在的異常β波,又看了看保溫箱裏那個仿佛在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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