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水管網的鏽蝕管壁上，周陽的血還在往下淌，在沙地上洇出蜿蜒的暗紅痕跡。
    許墨扯下戰術服下擺，粗略地替他紮緊大腿的傷口，指腹觸到的布料已經硬得像砂紙——三天前突圍時沾上的血漬還沒幹透。
    "老劉，檢查彈夾。"他聲音發啞，喉嚨裏像塞了把燒紅的沙礫。
    空間係統在識海震動，能量條隻剩32的提示刺得太陽穴突突跳。
    劉剛蹲在管口，步槍保險"哢嗒"一聲打開，餘光瞥見許墨眼下的青黑，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蘇瑤忽然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許墨手背。
    他這才發現自己攥著密鑰的手在抖，芯片邊緣幾乎要割進掌心。"死亡回廊的衛星圖我比對過。"她的聲音壓得很低，風從管壁裂縫灌進來，卷走了尾音，"空間係統的地形模塊......能撐多久？"
    許墨抬頭看她。
    她的護目鏡上蒙著層薄沙，睫毛在鏡片後投下細碎的影子——和三天前在基地實驗室裏，她舉著那台銀色儀器說"有遠程讀取記錄"時的神情一模一樣。
    那時他還以為，最壞的情況不過是內鬼在基地；現在他知道，最壞的情況是他們可能永遠走不出這片沙海。
    "能撐到找到答案。"他抽回手，密鑰的涼意順著掌心爬進血管。
    空間係統突然推送出一段三維地形，泛黃的沙粒在識海裏翻湧，標出七處流沙陷阱的位置。
    許墨眯起眼——這是係統用他這半年來收集的廢土碎片信息拚湊的，誤差不超過五米。
    "出發。"他拍了拍劉剛的肩，率先鑽進管口。
    沙粒立刻灌進靴底，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周陽咬著牙拽住他的戰術帶，機械義肢的關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我......還能走。"
    死亡回廊的風比傳聞中更狠。
    他們剛走出輸水管網兩公裏，沙暴就裹著鐵鏽味砸下來。
    許墨的護目鏡瞬間蒙白，隻能憑係統投影的地形模塊判斷方向。
    劉剛在前麵開路，步槍托頂在腰間當探杆，每走三步就用槍托戳一戳地麵——沙下傳來空洞的回響時，他會猛地拽住身後人的戰術帶，整個人撲在沙地上。
    "流沙！"他的吼聲被風撕碎，孫麗的通訊耳機早被掰斷，隻能靠拍肩膀傳遞信息。
    許墨感覺腳下的沙子突然變輕，像踩進了一盆正在攪拌的麵糊。
    係統警報聲炸響的同時，他反手扣住蘇瑤的手腕，另一隻手死死攥住周陽的機械臂——那東西此刻比鋼筋還結實，在沙麵犁出兩道深溝。
    "撐住！"他吼得嗓子發疼。
    沙暴卷著碎鐵片打在背上，生疼。
    蘇瑤的手指在他掌心沁出冷汗，卻仍騰出一隻手按在他後頸——那是他們在基地時約定的"安全信號"。
    許墨的心跳聲蓋過了風聲，係統提示音在耳邊嗡嗡響："能量剩餘28，建議消耗5啟動地形穩定程序。"
    他咬了咬牙。
    藍色微光從空間徽章裏滲出來，像滴進墨汁的水，在沙麵暈開一片半透明的屏障。
    流沙突然凝固了，像被按下暫停鍵的琥珀。
    劉剛趁機拽著孫麗滾到安全區，周陽的機械臂"哢嚓"一聲撐住地麵，把許墨和蘇瑤拉了上去。
    "謝了。"劉剛吐掉嘴裏的沙子，步槍上的沙粒簌簌往下掉。
    他的護目鏡裂了道縫，血從額角流進衣領。
    許墨這才發現自己的戰術服右臂被劃開條口子，鮮血正往沙裏滲——大概是剛才被碎鐵片劃的，疼得遲了半拍。
    蘇瑤突然扯住他的袖子。
    她的護目鏡不知何時掉了，睫毛上沾著沙粒，眼睛紅得像浸了血："你再這樣......"
    "等找到答案再說。"許墨打斷她。
    係統投影的地形模塊裏，那道山體裂縫已經近在咫尺。
    他能聞到風裏有股鐵鏽混著青苔的味道——廢土上的活物早死絕了，這味道隻能來自被掩埋的金屬建築。
    山體裂縫比想象中窄。
    劉剛先鑽進去，用步槍掃開堆積的沙礫，突然低喝一聲："有門！"許墨擠進去時，沙粒順著領口灌進後背，涼意一直竄到尾椎。
    眼前的金屬門足有兩人高，表麵刻著螺旋狀的紋路，在手電筒光下泛著幽藍的光——不是普通的冷光，倒像某種生物的鱗片在呼吸。
    周陽摸了摸門沿，機械義肢的指尖冒起小股青煙。"生物金屬。"他的聲音發顫，"它在......吸收我的熱量。"許墨湊近看，發現紋路裏有細不可察的蠕動——像血管裏的血流，又像電路裏的電流。
    密鑰插入鎖孔的瞬間，整座山都在震動。
    門軸發出的不是金屬摩擦聲，倒像是某種巨獸的低吟。
    孫麗的手電筒掉在地上，光圈搖晃著照出門上的刻痕：那些螺旋紋路其實是無數個重疊的"∞"符號，在門開啟的刹那，突然全部亮起幽藍的光。
    "歡迎歸來，管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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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從門內湧出來，像浸在水裏的電子音。
    蘇瑤的手電筒"啪嗒"掉在地上，光圈在沙地上晃出亂碼似的光斑。
    許墨感覺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這聲音太熟悉了，像極了基地主腦啟動時的提示音，但又多了種......溫度，像是在喊一個久別重逢的故人。
    "不是對我們。"蘇瑤的聲音發緊，"是對某個人。"她蹲下身撿起手電筒，光束掃過許墨的臉。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密鑰還插在鎖孔裏，空間徽章的熱度透過戰術服燙著胸口——和三天前在輸水管網裏，係統提示"檢測到未知能量波動"時的熱度一模一樣。
    門內的空間比想象中大。
    他們沿著金屬台階往下走了十分鍾，腳下的地麵突然變成半透明的，能看到下方流動著幽藍的液體。
    周陽蹲下來敲了敲地麵，機械義肢的指節發出空洞的回響："這是......虛擬現實的投影層？"
    孫麗突然停住腳步。
    她的手指抵在牆上的終端機上，那台鏽跡斑斑的機器竟突然亮起紅光。"日誌......可讀。"她的聲音發顫，指尖快速在虛擬鍵盤上跳躍，"2077年5月12日，伊甸計劃第三階段啟動：培養適配者。
    2077年7月3日，適配者001號腦波匹配度98......"
    "適配者？"劉剛的步槍保險"哢嗒"一聲打開，"培養來幹什麽？"
    孫麗沒有回答。
    她的臉在紅光裏忽明忽暗，嘴唇動了動，像在念什麽咒語："2077年12月24日，適配者001號出現自主意識......清除程序啟動。
    2080年1月1日，最終方案：重塑人類，按伊甸標準......"
    許墨的太陽穴突突跳。
    空間係統突然劇烈震動，識海裏炸開一片數據流——那些他從前收集的廢土碎片、解析的舊時代科技、甚至童年模糊的記憶，此刻全被串成一條光鏈，直衝向更深處的黑暗。
    主控室的門在走廊盡頭。
    門內懸浮著一個巨大的數據球，表麵流動著無數張人臉——有老人，有孩子，有他在基地見過的幸存者，還有一張......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許墨？"蘇瑤的手搭在他肩上，"你在發抖。"
    他沒說話。
    空間徽章的熱度已經燙穿戰術服，在胸口烙出一個紅印。
    他伸出手，指尖剛碰到數據球，無數畫麵就湧進腦海：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把他抱上手術台，機械臂在他後頸植入芯片，一個聲音在說"適配者001號，腦波匹配度98"，還有......三天前在基地，那個遠程讀取密鑰的內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許墨。
    "轟"的一聲。
    許墨眼前一黑。
    最後一秒，他聽見係統的提示音穿透黑暗："檢測到身份認證完成，審判程序即將啟動......"
    意識消散前，他模模糊糊想起蘇瑤的話。
    她說死亡回廊是廢土最危險的區域，可現在他知道，最危險的從來不是風沙或機械守衛——而是他們即將揭開的，關於自己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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