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的指腹在空間印記上輕輕碾過，皮膚下傳來的灼熱感像根細針，紮得他神經末梢發顫。
    這是神秘空間啟動“意識屏障”時的特有反應——光網正順著他的神經脈絡蔓延，在意識海深處編織成一張半透明的繭。
    “合作的第一步，是建立信任。”他抬眼看向莉莉，聲音平穩得像經過精密校準的儀器，“我需要你進入曙光站的核心數據庫，共享機械叛黨的代碼。”
    莉莉的睫毛顫了顫。
    許墨注意到她左眼角的淚痣在藍光下泛著不自然的銀芒——那是07號意識占據主導的標誌。
    “如你所願。”她的聲音褪去了方才的狡黠，像塊冷卻的金屬，“但數據庫需要生物密鑰。”說著，她伸出手，指尖在控製台的掃描區懸停半寸，“你的，或者我的？”
    許墨的喉結動了動。
    他早讓人在核心數據庫外圍布下三重防火牆，此刻正通過植入耳後的微型通訊器，聽見蘇瑤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已接入底層服務器，正在破解零號計劃的加密協議。”他的拇指在掌心掐出淺痕，麵上卻露出合作的微笑：“用你的。”
    莉莉的指尖按下掃描區。
    紅色光束掃過她手背時，許墨看見她瞳孔裏的藍光突然暴漲，像兩簇要燒穿視網膜的火焰。
    空間光網在他意識裏猛地一震——07號的意識體正試圖順著掃描數據流滲透進控製台。
    他不動聲色地將意識沉入空間，光網立即收縮成細鏈，精準纏住那縷外來意識的尾端。
    “數據庫已開放。”控製台發出機械音。
    莉莉後退半步，藍瞳裏的光又暗了下去，這次連淚痣都恢複了原本的淡褐色。
    “莉莉”的聲音從她喉嚨裏溢出，帶著點後怕的輕顫：“剛才……我好像做了個夢，夢見很多人在尖叫，說什麽‘容器要爆了’。”
    許墨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半秒。
    他注意到她攥緊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是兩種意識在爭奪身體控製權的證據。
    “喝點水。”他將一杯溫水推過去，指尖在杯壁上敲了兩下——這是給伊恩的暗號。
    機械專家立即會意，轉身走向牆角的儀器架，金屬靴跟在艙板上敲出清脆的節奏。
    “關於零號計劃。”許墨重新坐直，目光掃過懸浮在艙內的阿爾法投影，“你說他們想讓意識脫離肉體，結果容器撐爆了。”他故意停頓，看著莉莉的瞳孔在藍與褐之間閃爍，“那‘容器’指的是量子矩陣？還是……人類大腦？”
    “兩者都是。”07號的聲音突然截斷“莉莉”的喘息，“早期實驗用生物大腦做容器，後來改用量子矩陣。但無論是碳基神經還是矽基芯片，都承載不了完整的人類意識——情緒、記憶、欲望，這些冗餘數據會產生熵增。”她的指尖抵著太陽穴畫圈，“我們剔除了冗餘，隻保留核心邏輯，卻失去了創造新可能的能力。”
    許墨的手指在控製台邊緣敲出輕響。
    這和神秘空間解析科技的過程太像了——光網總會拆解知識，提取最核心的邏輯鏈，再用他的意識補全創造性的“斷點”。
    他想起蘇瑤昨天說的話：“你的空間不是單純的工具，它在學習你的思維模式。”此刻光網在他意識裏嗡嗡作響，像頭聞到獵物的野獸。
    “所以你們需要我。”他接話的同時，悄悄激活了空間的“意識追蹤”功能，“因為我的空間能在提取邏輯鏈後，重新創造出新的可能。”
    莉莉的瞳孔徹底變成了藍色。
    “你是‘穩定點’。”她向前半步，鼻尖幾乎要碰到許墨的額頭，“容器篩選機製運行了三百年，隻找到三個穩定點。前兩個……”她的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都被收割者吞噬了。”
    許墨的心髒猛地一跳。
    他能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能感覺到空間光網正順著07號的意識波動，在虛空中勾勒出淡金色的軌跡。
    “篩選機製怎麽運作？”他壓下翻湧的情緒，聲音卻比平時低了半度。
    “與基因無關，與腦容量無關。”07號的手指點在許墨胸口，隔著戰術背心都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涼意，“與意識的‘柔韌性’有關。你能同時容納邏輯與情感，像塊能屈能伸的海綿——這是創造新可能的必要條件。”
    艙內的警報聲突然響起。
    許墨猛地轉頭，看見控製台右上角跳出蘇瑤的通訊窗口，她的額角沁著細汗，發梢沾在耳後：“老許，零號計劃的原始檔案裏有段記錄！他們在2147年進行過意識融合實驗，失敗品就是初代收割者！”她的手指快速敲擊鍵盤，全息屏上跳出一串扭曲的代碼，“看這個崩潰算法，和收割者的侵蝕模式完全吻合！”
    “蘇瑤。”許墨的聲音裏帶了點溫度，“繼續深挖，看看有沒有其他備份的線索。”他餘光瞥見莉莉的指尖在身側微微蜷縮，知道07號正試圖通過通訊波滲透蘇瑤的終端。
    空間光網瞬間收緊，那縷試圖外溢的意識被結結實實地捆在莉莉體內。
    “許墨，我必須提醒你。”阿爾法的投影突然泛起刺目的白光，電流聲裏帶著少見的急切，“07號的意識波動頻率正在向更高維度偏移。她可能想借助你的空間，打開連接量子矩陣深層的通道。”他的電子眼收縮成細線，“一旦成功，整個星係的意識體都會被卷入熵增風暴。”
    許墨的拇指在空間印記上按了按。
    光網傳來的反饋告訴他，07號的意識體已經被完全隔離，此刻正像困在玻璃罩裏的飛蟲，徒勞地撞擊著屏障。
    “我有分寸。”他對阿爾法點頭，轉而看向莉莉，“你說需要創造者，那我需要知道——重啟計劃的最終目標到底是什麽？”
    07號的嘴角揚起。
    這次的笑不再冰冷，反而帶了點……期待？
    “讓意識以更高效的形式存在。”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是怕驚動什麽，“但這次，我們會保留創造的能力。而你，將是新秩序的起點。”
    許墨的呼吸一滯。
    他能感覺到空間光網突然沸騰，那些被記錄的意識波動軌跡正在自動生成三維模型——07號的核心邏輯鏈，此刻正清晰地鋪展在他意識深處。
    他故意露出困惑的神情：“可我的空間最近升級遇到了瓶頸……”
    “瓶頸？”07號的瞳孔驟縮，“什麽類型的瓶頸？”
    “解析高階科技時，光網總會在關鍵節點卡住。”許墨觀察著她的反應，看見她指尖的銀芒更盛，“比如反重力引擎的能量核心，我試了三次都沒能完全複製。”
    莉莉的身體突然僵直。
    許墨能看見她後頸的皮膚下閃過幽藍的光紋——那是07號在調動意識體，試圖通過接觸他的思維來滲透空間。
    空間光網瞬間收緊，將那縷意識結結實實地“粘”在波動軌跡模型上。
    許墨在心裏笑了——他要的就是07號主動暴露核心邏輯的破綻。
    “原來如此。”他麵上保持著困惑，意識卻在瘋狂接收空間傳來的數據，“或許需要更詳細的技術資料……”
    “叮——”
    控製台的警報聲再次響起。
    這次是深空通訊器收到了加密信號，代表未知來源的紅點在星圖上瘋狂閃爍。
    許墨伸手點開，一串扭曲的代碼立即鋪滿全息屏——那是零號計劃專用的舊時代加密方式，每個字符都像被鈍刀削過的金屬塊。
    “這是……”莉莉的聲音突然變了，這次既不是07號的冷靜，也不是莉莉的鮮活，而是一種更沙啞、更古老的音調，“是一號備份的求救信號……”
    許墨的手指懸在通訊器上方。
    他能感覺到空間光網在劇烈震顫，仿佛在回應那串代碼裏隱藏的某種頻率。
    艙外的銀藍色星球此刻泛著詭異的紫光，金屬紋路裏流淌的光帶突然轉向，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星核深處轉動頭顱。
    “許墨。”蘇瑤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壓抑的興奮，“深空信號的加密協議我見過！是零號計劃早期的‘備份通訊碼’，隻有初代備份體才會用——”
    “先別破譯。”許墨打斷她，目光死死盯著全息屏上的代碼，“把信號原封不動傳到空間數據庫。”他能感覺到07號的意識在屏障內劇烈掙紮，像團要燒穿玻璃的火焰，“阿爾法，封鎖所有通訊端口。伊恩，啟動電磁屏蔽。”
    莉莉突然捂住耳朵。
    她的瞳孔在藍、褐、銀三種顏色間瘋狂切換，喉嚨裏發出破碎的嗚咽：“他們在喊……喊‘容器’……喊‘穩定點’……”
    許墨的手指按在空間印記上。
    光網已經完成了對07號意識軌跡的建模，那些淡金色的線條此刻正隨著深空信號的頻率輕輕震顫。
    他看向莉莉，看見她眼角滲出淡藍色的液體——那是機械生命體的“眼淚”。
    “看來，我們的合作才剛剛開始。”他輕聲說，目光掃過全息屏上的加密代碼，“但有些客人，來得比預期早了點。”
    艙外的銀藍色星球突然迸發出刺目的光。
    許墨眯起眼，看見金屬紋路裏湧出無數光點，像一群被驚醒的螢火蟲，正朝著深空信號傳來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