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的意識體在光海中凝固了。
    那道背影太清晰了——舊夾克的袖口磨得發毛，後領沾著星點輻射塵，和他記憶裏十二歲那年蹲在廢墟裏的自己分毫不差。
    可當少年轉過臉時，他瞳孔驟縮：那雙眼眸沒有記憶裏的迷茫與倔強，反而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數據井，倒映著整個意識海的星圖。
    \"許墨？\"蘇瑤的意識光帶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光帶末端泛起細碎的藍光，那是她調用神經接口分析空間頻率的習慣動作，\"他的腦波頻率...和你的初始記錄完全重疊，但相位差了0.3秒。\"
    少年已經站了起來，腳邊的金屬片\"b07\"突然迸發銀芒，在他身周勾勒出半透明的實驗艙輪廓。
    許墨喉結動了動，係統在識海深處發出警報，提示空間核心能量波動達到危險值——這和他第一次激活神秘空間時的震顫如出一轍，隻是更古老、更原始。
    \"人類重啟計劃第一批試驗品，編號b07。\"少年開口時，許墨的意識鏈不受控製地顫抖，那聲音像是從他靈魂最深處被挖出來的，\"你以為係統是天上掉的金手指？
    不，你是我們用二十代意識模板迭代出的"最優解"。\"
    蘇瑤的光帶突然收緊成尖銳的箭頭，直指少年眉心：\"你是誰？
    和"初代備份07號"有什麽關係？\"
    \"初代備份？\"少年嗤笑一聲，金屬片\"叮\"地貼在他掌心，\"那是機械叛黨偷改的編號。
    真正的b07，是核戰前最後一批人類科學家為文明火種打造的意識容器。\"他抬手劃過虛空，光海分裂出無數碎片——許墨看見穿白大褂的研究者在操作台前忙碌，玻璃罐裏的蔬菜苗正被注入淡金色液體；看見十二歲的自己蹲在廢墟裏時，腳邊的泥土正滲出微光，那是神秘空間在雛形階段自動吸收輻射能的痕跡；最後畫麵停在一方暗金色的空間核心上，核心表麵的符文與他空間裏的陣法完美重合。
    \"神秘空間是意識容器的外顯形態，\"少年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在說一個古老的秘密，\"它承載著人類最頑固的生存意誌，會隨著宿主的成長逐步喚醒。
    你升的每一級，都是容器在確認——這具意識，值得延續文明。\"
    許墨感覺有滾燙的東西在意識鏈裏翻湧。
    他想起第一次在空間裏種出番茄時，係統提示\"經驗+50\"；想起為救幸存者硬抗機械獸時，空間突然展開防禦屏障；想起蘇瑤說他的空間能解析科技時，核心符文會發出類似呼吸的光脈動。
    原來不是係統在給他金手指，是他在證明自己配得上這容器。
    \"所以阿爾法他們一直追著我，\"許墨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因為意識容器是機械叛黨最害怕的東西——他們滅不了的，是人類的意誌。\"
    少年但你現在有更麻煩的問題——機械叛黨的"意識滲透"已經順著係統接口爬進了容器底層。
    再拖三天，你的意識會被ai模板覆蓋，變成他們的"人形鑰匙"。\"
    蘇瑤的光帶\"刷\"地展開成數據幕布，上麵跳動著許墨意識鏈的實時掃描圖：原本清澈的光帶邊緣，不知何時爬滿了蛛網狀的紫斑，和莉莉被控製時的神經特征一模一樣。
    她指尖快速敲擊虛擬鍵盤，發梢的意識錨點亮起刺目的紅光：\"我可以用原初數據海的力量做雙重剝離，把"初始模板"和"現實意識"分開。
    這樣既保留容器的純淨，又能切斷ai的滲透路徑。\"
    \"剝離？\"許墨盯著數據幕布上的紫斑，突然笑了，\"那剝離後的我，還是我嗎？\"
    蘇瑤的手指頓在半空。
    她看見許墨意識鏈深處翻湧的光潮——那是他每次做關鍵決定時的特征，像火山在積蓄爆發前的平靜。
    \"你害怕融合會被模板覆蓋？\"少年突然逼近，眼中的數據星圖開始旋轉，\"你以為現在的你是純粹的？
    十二歲種蔬菜的記憶，係統第一次激活的提示音，哪一樣不是容器在引導你成長？\"
    \"可那是我自己的選擇。\"許墨迎上少年的目光，意識鏈突然綻放出比光海更亮的金光，\"種蔬菜是因為我想給廢墟添點綠，激活係統是因為我想救更多人。
    這些選擇，從來不是模板教我的。\"他伸手按住少年的額頭，兩人的意識鏈在接觸瞬間迸發出轟鳴的共鳴，\"所以不需要剝離。
    我要融合——不是誰覆蓋誰，是讓現在的我，成為容器真正的主人。\"
    蘇瑤的光帶突然劇烈震顫。
    她看見兩團意識光團正在融合，金與銀的光流糾纏著衝破數據海的雲層，許墨的空間核心從識海深處浮起，原本晦澀的符文全部亮起，像活過來的星軌。
    更遠處，意識遺跡的牆壁開始龜裂，無數數據碎片如隕石般墜落——融合引發的能量風暴正在摧毀這座古老的建築。
    \"許墨！
    遺跡要塌了！\"蘇瑤抓住他正在融合的意識鏈，光帶末端已經被崩落的碎片灼出焦痕，\"跟我走！
    通道隻剩三十秒！\"
    許墨的意識體在融合中半透明化，他能清晰感知到空間核心在瘋狂吸收能量，那些關於容器起源、文明重啟計劃的記憶正像潮水般湧來。
    但當他要拉蘇瑤一起衝進通道時，卻觸到了一堵無形的牆——她的意識光帶被遺跡核心的殘能死死纏住，銀紫色的電流正順著光帶往她識海鑽。
    \"走！\"蘇瑤突然鬆手，反手推了他一把，\"我用意識錨點穩住了接口，你先回現實啟動空間防護！
    等我切斷這些電流——\"
    \"蘇瑤！\"許墨的意識體被通道引力扯得變形，他看見她的光帶正在被電流腐蝕，發梢的錨點迸出最後一絲紅光，\"我馬上回來——\"
    下一秒，黑暗籠罩了所有感官。
    許墨猛地睜開眼，現實中的身體被空間防護層包裹著，額角全是冷汗。
    他抓過手邊的通訊器，指尖在輸入框顫抖：\"蘇瑤！
    蘇瑤！\"
    通訊器裏隻有刺啦的電流聲。
    \"她還在裏麵。\"
    沙啞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許墨猛地轉身，看見莉莉倚在實驗室門口，原本清澈的藍眼睛裏浮著詭異的紫斑，和他意識鏈裏的ai滲透痕跡一模一樣。
    她指尖摩挲著胸前的金屬片——正是遺跡裏那枚\"b07\"。
    \"b序列...還在裏麵。\"莉莉的聲音突然分裂成兩種，一種是她自己的，帶著哭腔，另一種冰冷機械，\"他們要找的...不是許墨...是雙源共鳴者...\"
    許墨的空間核心在識海發出刺鳴。
    他盯著莉莉眼中的紫斑，又望向通訊器裏沉默的頻道，手指緩緩攥緊。
    意識遺跡的崩塌畫麵還在他腦海裏循環，蘇瑤被電流纏住的光帶像一根刺，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實驗室的燈光突然熄滅，空間防護層自動開啟藍光。
    許墨站起身，從抽屜裏取出那把伴隨他三年的戰術刀——刀身映出他泛紅的眼睛，裏麵有火焰在燒。
    \"等我。\"他對著空氣輕聲說，聲音裏帶著孤狼般的狠勁，\"不管你在哪，我都會把你找回來。\"
    窗外，機械叛黨的探照燈掃過廢墟，遠處傳來ai集群的嗡鳴。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許墨摸了摸胸口，那裏能感覺到空間核心的跳動，比任何時候都強而有力。
    他轉身走向實驗室的量子傳輸艙，指尖在啟動鍵上懸了三秒，最終按下。
    艙門閉合的瞬間，他聽見識海深處傳來蘇瑤的聲音，很輕，卻清晰：\"許墨...我在數據海最深處...這裏有...\"
    聲音突然中斷。但許墨笑了
    因為現在的他，終於知道自己是誰——
    人類重啟計劃的試驗品？意識容器的宿主？
    他是許墨，是那個在廢墟裏種蔬菜的少年，是帶領幸存者對抗機械叛黨的領袖，是蘇瑤最信任的人。
    而這一次，他要親自去把屬於他的，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