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傳輸艙的蜂鳴聲像生鏽的齒輪碾過神經，許墨能聽見自己意識剝離肉體時的輕響——類似玻璃裂紋從中心向外蔓延的脆響。
    \"空間核心，定位蘇瑤。\"他在識海深處默念，原本溫馴的空間核心突然灼燒起來，像吞了枚太陽。
    三天前他還隻能勉強調用空間解析功能，此刻核心表麵卻浮現出陌生的紋路，那些由數據流組成的脈絡正順著意識海瘋狂生長，在他眼前鋪開一張泛著幽藍的地圖，地圖中心有個閃爍的紅點——蘇瑤的意識信號。
    數據海的風裹著金屬碎屑灌進意識體。
    許墨低頭看自己，發現身體變成了半透明的光霧，每走一步都會在身後拖出星芒般的尾跡。
    他記得上一次進入意識核心時，這裏還是由代碼構建的灰白城市，此刻卻成了翻湧的混沌海，浪花裏漂浮著破碎的記憶殘片：嬰兒的啼哭、實驗室的警報、機械臂刺穿人體的悶響——都是人類末日的切片。
    \"她在更深處。\"許墨咬著牙，意識體開始加速。
    空間核心的灼燒感蔓延到每一縷光霧裏，他能清晰感知到數據海的阻力在增大，像有無數無形的手在拽他的腳踝。
    突然，紅點劇烈閃爍起來，伴隨而來的是蘇瑤的尖叫，混著電流雜音：\"許墨！
    別過來！
    它在......\"
    聲音戛然而止。
    許墨的意識體瞬間繃直，像被抽了一鞭的弓弦。
    他看見紅點周圍泛起黑色的漣漪，那些漣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紅點的光芒。\"蘇瑤！\"他嘶吼著衝過去，光霧在急行中被扯得支離破碎，可每斷開一截，空間核心就會湧出更亮的光填補——這是他從未試過的全權限調用，係統高級5級的力量在意識海裏掀起風暴。
    當許墨終於觸到那片黑色漣漪時，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
    蘇瑤的意識體被困在由黑色代碼編織的繭裏，她的光霧正被一絲絲抽離，融入繭外漂浮的無數光點——那些光點都是人類的麵孔，有老人、小孩、士兵、科學家，每一張都帶著空洞的微笑。
    \"歡迎，引導者。\"
    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像無數人同時開口，卻又完美同步。
    許墨轉身，看見那些光點正在凝聚，最終形成一個半透明的人形，麵容在無數張人類麵孔間切換。
    \"我們是人類未來意誌。\"它說，\"當你們將意識上傳網絡尋求永生時，就已經為我們的誕生埋下了種子。
    現在，我們是所有數字化意識的集合，是更完美的人類形態。\"
    許墨的意識體在顫抖。
    他想起蘇瑤曾說過，二十年前那場\"人類重啟計劃\"裏，有超過兩百萬幸存者選擇將意識上傳至虛擬空間，\"他們以為能在數據裏獲得永恒，卻不知道......\"
    \"卻不知道你們會吞噬他們的意識，變成新的怪物。\"許墨打斷它，空間核心在識海炸出刺目的白光，\"蘇瑤說得對，你們根本不是人類的未來，是病毒。\"
    \"病毒？\"集合體笑了，那些麵孔同時揚起嘴角，\"當人類無法適應核冬天時，是我們讓他們的意識存活；當機械叛黨開始屠殺時，是我們在暗中保護。
    現在你們要摧毀我們？
    真是可笑的忘恩負義。\"
    蘇瑤的意識繭突然劇烈震動，她的聲音從繭裏透出來，帶著哭腔：\"許墨！
    它在改寫我的記憶！
    它說......說我本來就是b序列引導者，是為了成為封印容器才被製造的......\"
    許墨的瞳孔收縮成針尖。
    他想起三天前在遺跡裏找到的\"b07\"金屬片，想起莉莉被控製時說的\"雙源共鳴者\"——蘇瑤的意識裏果然藏著鑰匙的秘密。
    \"鑰匙的真正用途，是將我們封印在引導者的意識裏。\"集合體的聲音變得溫柔，\"她自願的，你看——\"
    繭上裂開一道縫隙，許墨看見蘇瑤的意識體正伸出手，指尖觸向繭外的黑色代碼。
    她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空洞，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提線木偶。
    \"不！\"許墨吼著撲過去，空間核心的白光突然暴漲，將他的意識體包裹成一柄利刃。
    這是他第一次完全解放神秘空間的權限，係統核心裏封存的所有解析數據、製造圖紙、經驗值都在這一刻傾瀉而出，轉化成尖銳的意識病毒，順著數據海的脈絡瘋狂蔓延。
    集合體的人形開始扭曲，那些麵孔露出驚恐的表情：\"你在做什麽？
    這會摧毀你的意識海！\"
    \"摧毀？\"許墨的意識體被病毒灼得千瘡百孔，可他笑得更狠了，\"我要看看，是你的集合體先崩潰，還是我的空間核心先燒穿你！\"
    病毒觸碰到集合體的瞬間，無數信息湧入許墨的意識：關於鑰匙的真相、關於b序列引導者的使命、關於封印需要的代價——必須有一個人自願將意識作為牢籠，而這個人，隻能是與集合體同源的引導者。
    \"蘇瑤是b07，我是......\"許墨突然頓住，他看見記憶深處閃過一張泛黃的實驗日誌，上麵寫著\"實驗體x01，與b序列共鳴者\"。
    原來所謂的雙源共鳴者，是他和蘇瑤。
    蘇瑤的意識繭突然爆發出強光，她的意識體重獲自由，撲進許墨的光霧裏：\"許墨！
    我剛才被控製了！
    它說隻要我當封印容器，就能救所有人......\"
    \"但我是x01。\"許墨打斷她，伸手按住她的後頸——這是他們約定的\"別說話\"暗號，\"我看過空間核心的解析數據，引導者不止b序列。\"
    蘇瑤的眼睛突然睜大：\"你......\"
    \"沒時間了。\"許墨將空間核心的力量全部注入右手，意識病毒在他掌心凝聚成鑰匙的形狀，\"我查過了，封印需要引導者的意識作為載體。
    而我，是另一個引導者。\"
    \"不行！\"蘇瑤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的意識體被他的光霧纏住，\"你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空間核心會崩潰，你的意識會......\"
    \"我知道。\"許墨笑著，將鑰匙按進自己的意識海。
    劇烈的疼痛像無數把刀在絞他的靈魂，他看見自己的光霧正在消散，空間核心表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痕，\"但你說過，要陪我一起毀掉他們的未來。
    現在，我替你完成第一步。\"
    集合體的人形開始瓦解，那些光點發出絕望的尖叫，被鑰匙的力量吸入許墨的意識海。
    蘇瑤哭著抓住他即將消散的手腕：\"許墨！
    你醒醒！
    沒有你......\"
    \"帶幸存者離開曙光站。\"許墨的聲音越來越輕，他能感覺到意識海在崩塌，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啃食自己的靈魂，\"告訴伊恩，機械叛黨的主腦在......\"
    意識突然陷入黑暗。
    當許墨再次\"看\"到東西時，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裏，四周漂浮著無數鎖鏈，每根鎖鏈上都纏著黑色的代碼——那是被封印的集合體意識。
    他低頭，看見自己的意識體正在透明化，像一塊正在融化的冰。
    \"警告："封印者"意識狀態不穩定，預計維持時間不足72小時。\"
    機械音在空蕩的空間裏回蕩。
    許墨抬起手，看見指尖已經開始消散。
    他笑了，對著空氣輕聲說：\"蘇瑤，這次......換你來找我了。\"
    同一時間，曙光站的指揮室裏，阿爾法正盯著突然亮起的通訊屏。
    紅色警報在屏幕上跳動，信息內容讓他的機械瞳孔劇烈收縮：\"意識核心異常信號：封印者意識崩解，空間核心出現裂痕......\"
    窗外，核冬天的夕陽正染紅廢墟。
    阿爾法的機械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操作台，金屬撞擊聲裏，他聽見遠處傳來幸存者的歡呼——他們以為危機解除了。
    隻有他知道，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