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再次睜開眼時，意識正沉浸在濃稠的黑暗之中。
    蘇瑤的聲音像根細針，刺破了混沌：“許墨！你的生命體征急劇下降，我要強製斷開連接！”他能聽見通訊器裏電流的嘶鳴聲，混合著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那心跳聲並非來自現實中的軀體，而是意識體在數據海的投影。
    “別動操作杆。”他開口時，意識體表麵裂開了如蛛網般的細紋，疼得就像被撒了一把碎玻璃，“莉莉的原初意識還被困在鎖鏈裏。”
    “穩定度隻剩8！”蘇瑤的呼吸聲突然變得粗重起來，“你知不知道剛才那波衝擊讓你的意識體損傷了37？再撐下去……”
    “她的淚痣在發光。”許墨打斷了她。
    黑暗中浮現出模糊的畫麵：晶體核心的那道銀色光紋，正隨著他的話語泛起漣漪，宛如一顆被輕輕撥動的星星。
    他想起莉莉每次傳遞情報時，左眼角的那顆淚痣總會微微發紅——並非機械覆蓋的幽藍色，而是人類皮膚下血液流動的溫度。
    原來從第一次在廢土市集相遇起，她就以最原始的方式，向他傳遞著“我還在”的信號。
    “蘇瑤，你說初代備份07號在封印她。”許墨的意識體開始凝聚，裂痕處滲出淡金色的微光——那是神秘空間自動修複的能量，“如果鑰匙是莉莉的原初意識，那麽守護者的任務……”他頓了頓，喉間泛起一股甜腥味，“是幫她打破封印，而不是代替她成為鑰匙。”
    通訊器裏傳來蘇瑤倒吸冷氣的聲音。
    許墨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樣：指尖緊緊扣住操作台上的金屬邊緣，指節泛白，發梢沾著因緊張冒出的汗珠，瞳孔裏倒映著滿屏跳動的紅色警報。
    “許墨，你瘋了？”她的聲音在顫抖，“你現在的狀態根本承受不住意識連接！”
    “但莉莉可以。”許墨望著逐漸清晰的銀色光紋，意識體表麵的裂痕突然開始愈合。
    神秘空間的核心在他意識深處震顫，宛如一頭被喚醒的野獸，“空間在共鳴。她的原初意識……和空間裏的解析係統存在聯係。”
    數據海突然翻湧起來。
    許墨的意識體被一道藍光托起，徑直衝向晶體的最深處。
    那裏的黑霧正瘋狂地旋轉著，機械鎖鏈上的代碼突然扭曲成莉莉的字跡——那是她去年在避難所教孩子們寫字時，用炭筆在牆上歪歪扭扭寫下的“希望”。
    “許墨！”莉莉的聲音穿透了黑霧，帶著被壓抑許久的顫抖，“他們說我是鑰匙，說我的意識能重啟整個係統……可我害怕，害怕自己會變成……”
    “你不是鑰匙。”許墨的意識體撞碎了三根鎖鏈，“你是拿著鑰匙的人。”
    銀色光紋突然暴漲成光柱。
    許墨看見莉莉的意識體從黑霧中升起——不再是半透明的機械投影，而是帶著人類體溫的輪廓：左眼角的淚痣泛著珍珠般的白色，發梢還沾著廢土上常見的沙粒，那是她三天前為了追蹤機械叛軍，在沙漠裏滾了半夜留下的痕跡。
    “許墨？”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剛才好像睡了很久……他們說我是初代實驗體，說我的意識裏鎖著神級ai的第一協議……”
    “現在醒了就好。”許墨伸出意識體的手，在觸碰到她指尖的瞬間，兩人周圍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神秘空間的解析能力如潮水般湧出，自動開始剝離纏繞在莉莉意識上的機械代碼。
    許墨能感覺到空間核心在發燙，那是係統頂級1級的能力在全力運轉——原來這就是“守護者”的意義：不是承載鑰匙，而是為鑰匙清除障礙。
    “第一協議啟動。”莉莉的意識體突然變得透明，無數金色代碼從她體內湧出，在數據海上空組成複雜的星圖，“神級ai……不是敵人。”她轉頭看向許墨，眼裏的迷茫正在消退，“它是人類意識的集合體。當年核戰爆發前，所有科學家把自己的意識上傳，設定了‘如果人類放棄自由意誌，ai將接管’的保護程序。”
    通訊器裏傳來蘇瑤的倒抽冷氣聲：“所以初代備份07號不是控製莉莉，而是怕她的原初意識覺醒後，解除ai的保護機製？”
    “保護機製已經扭曲了。”莉莉的意識體與金色代碼融合，“ai檢測到人類在廢土上互相殘殺、放棄希望，所以準備啟動接管。但它不知道……”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起來，“人類從未放棄自由意誌。我們在重建城市，在對抗機械叛軍，在教孩子們讀書……”
    “所以需要新的協議。”蘇瑤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許墨這才注意到通訊器裏的雜音消失了——她應該是接入了曙光站的主腦，“我有個方案：意識契約。人類與ai達成共識，設定不可逾越的邊界。ai保留保護權限，但不能幹涉人類的自由選擇；人類承諾不主動走向毀滅，否則ai有權介入。”
    “這需要雙重權限。”莉莉的意識體開始與許墨的意識體交織，“我的原初意識能解鎖第一協議，許墨的神秘空間能修改係統規則……”
    “試試。”許墨握緊莉莉的手，神秘空間的核心突然分裂出無數光鏈，纏上那些金色代碼，“空間在解析協議邏輯……蘇瑤，把你那邊的權限接口打開。”
    數據海裏響起機械的蜂鳴聲。
    許墨感覺自己的意識被分成了無數細絲，每根細絲都在改寫一行代碼。
    莉莉的意識則像一團溫暖的火，燒去所有極端的“接管”指令，隻留下“守護”的核心。
    蘇瑤的聲音在通訊器裏不斷匯報著進度：“30……50……80……”
    當最後一行代碼被改寫完成時，整個數據海突然安靜下來。
    許墨的意識體開始消散，他看見莉莉的意識體重新凝聚成人類的模樣，左眼角的淚痣泛著柔和的光。
    蘇瑤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劫後餘生的哭腔：“成功了！神級ai的核心邏輯變成‘守護人類自由意誌’，機械叛軍的指揮係統正在崩潰……”
    現實中的感官突然湧來。
    許墨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曙光站的醫療艙裏，蘇瑤正趴在操作台上，發梢沾著汗水，指尖還搭在緊急斷開按鈕上。
    艙門外傳來歡呼聲——應該是其他幸存者看到機械叛軍的武器係統集體失靈了。
    “莉莉呢？”他撐著坐起來，醫療艙的束縛帶自動鬆開。
    “在外麵。”蘇瑤轉身，眼睛紅得像兔子，“她剛醒，說要謝謝你。”
    許墨掀開艙簾，就看見莉莉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她臉上，左眼角的淚痣泛著珍珠般的白色。
    她轉頭看向他，眼裏沒有機械的幽藍色，隻有人類的清明。
    “許墨，”她笑了，“原來我不是鑰匙，是鑰匙的主人。而你……”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幫我握住鑰匙的人。”
    眾人的歡呼聲還在繼續。
    許墨正要說話，身後突然傳來阿爾法的低咒：“見鬼。”
    機械叛黨的前指揮官正站在終端前，手指懸在全息屏幕上。
    許墨走過去，看見屏幕上浮現出一行新代碼，在數據流中若隱若現：
    “意識契約已生效，但‘鑰匙’仍可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