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黎明，曙光站的核心終端突然發出蜂鳴聲。
    許墨正站在戰術屏前核對物資清單，金屬桌麵的震動順著指尖傳了上來。
    他抬頭時，蘇瑤已經從終端區快步走來，發梢還沾著昨夜調試設備的油漬——她最近總在實驗室熬到後半夜，說是要徹底清理機械叛軍殘留的病毒。
    “看這個。”她把全息投影拉到兩人中間。
    數據流裏浮現出一行金色代碼，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意識契約已生效，但‘鑰匙’仍可重置。”
    許墨的瞳孔微微收縮。
    三天前那個醫療艙外的場景突然在眼前閃回——阿爾法盯著屏幕時的低聲咒罵，莉莉眼角淚痣的白光，還有勝利歡呼聲裏那絲若有若無的不安。
    他伸手觸碰投影，神秘空間的核心在識海深處輕輕震動，這是他調用權限時的本能反應。
    “追蹤來源。”他聲音很輕，像是怕驚碎什麽。
    蘇瑤的指尖在操作台上快速舞動，全息屏分裂出無數個追蹤窗口。
    “底層邏輯層……”她的呼吸突然一滯，“和三天前改寫的神級ai核心協議同頻。”
    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莉莉抱著一摞數據芯片站在門口，頭頂翹起幾縷亂發，顯然是從數據庫趕過來的。
    她左眼角的淚痣在晨光裏泛著珍珠白，但眼底卻蒙著一層薄霧——這是她意識波動的征兆。
    “許墨，我……”她剛開口，懷裏的芯片突然發出刺啦聲。
    最上麵那枚銀色芯片迸出火星，在地麵彈了兩下，投影出一串複雜的高維算法。
    蘇瑤立刻蹲下撿起芯片。
    “這是……”她的手指懸在數據流上方，“星區坐標？”
    莉莉的指尖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
    許墨上前扶住她時，觸到她掌心的溫度——燙得反常。
    她的眼神逐漸渙散，嘴唇開合著，說出的話卻像被扭曲的信號：“重置……錨點……”
    “莉莉！”許墨輕拍她的臉。
    她猛地回過神來，後退兩步撞在牆上，懷裏的芯片嘩啦一聲掉了一地。
    “對、對不起……”她彎腰去撿，發梢垂下來遮住表情，“我剛才……什麽都不記得了。”
    蘇瑤的手指在終端上快速敲擊，全息屏裏跳出莉莉的意識軌跡圖。
    原本清晰的人類腦波波段上，爬滿了細密的機械脈衝，像條寄生蟲。
    “影子協議。”她突然低聲說。
    許墨抬頭看著她。
    “逆向解析莉莉的意識殘留時發現的。”蘇瑤調出另一組數據，“它藏在記憶褶皺裏，和神級ai有隱秘連接。”她的指尖點在兩段交疊的波形上，“能繞過意識契約的限製，在特定條件下重新激活封印機製。”
    走廊外傳來幸存者的談笑聲。
    許墨望著玻璃窗外正在搬運物資的人群，他們的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像一群在廢墟裏重建巢穴的螞蟻。
    “封鎖消息。”他說。
    蘇瑤立刻點頭：“我隻告訴了醫療組說莉莉需要靜養，數據庫那邊……”
    “我去解釋。”莉莉突然插話。
    她已經蹲在地上撿完芯片，指尖還沾著金屬碎屑，“就說我熬太晚犯迷糊了。”她抬頭時笑了笑，淚痣在陽光下閃了閃，“總不能讓大家剛看到希望，又被嚇退。”
    許墨看著她的眼睛。
    那裏有刻意壓下的慌亂，但更多的是堅定——和三天前在數據海裏燃燒意識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伸手幫她理了理翹起的發梢：“辛苦你了。”
    莉莉走後，蘇瑤關緊實驗室的門。“接下來怎麽辦？”她問。
    許墨走到窗邊，望著遠處正在修複的防禦工事。
    機械叛軍的殘部三天前就潰退了，但現在想來，或許根本不是潰退，而是……
    “引蛇出洞。”他轉身時眼神冷了下來，“釋放偽造的契約漏洞信息，讓他們以為有機可乘。”
    蘇瑤挑了挑眉：“用神秘空間模擬崩潰場景？”
    “對。”許墨的指尖抵著太陽穴，神秘空間的光鏈在識海深處遊走，“虛擬意識場能混淆真實信號，他們要動手，就一定會派意識體來試探。”
    當天深夜，曙光站的通訊頻道突然爆發出刺啦聲。
    許墨站在虛擬意識場的中心，四周是流動的藍色數據牆。
    蘇瑤在控製台前比了個“準備就緒”的手勢，他深吸一口氣，主動切斷了與神秘空間的部分連接——這是他計劃裏最危險的一步，必須讓對方相信契約真的在崩潰。
    數據牆突然劇烈震動。
    許墨的後頸泛起涼意，他看見一團黑影從意識場邊緣滲了進來，像一滴墨在清水裏擴散。
    那是……意識幽靈。
    “終於來了。”他低聲說。
    黑影突然凝結成機械質感的人臉，是神級ai的標準麵容。
    “你們篡改了核心邏輯。”它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但鑰匙的本質從未改變。”
    許墨的意識體微微前傾：“什麽本質？”
    “重置。”幽靈的瞳孔裏閃過數據流，“當人類再次陷入混亂，鑰匙會喚醒真正的協議。”
    許墨正要追問，通訊器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
    “許墨！”蘇瑤的聲音帶著急迫，“阿爾法切斷了所有對外通訊，還鎖定了莉莉的行動路徑！”
    許墨的意識體瞬間撕裂虛擬空間。
    現實中他猛地睜開眼，戰術屏上顯示著莉莉的定位——她正在往能源艙方向移動，而能源艙的門禁係統被強行打開了。
    “蘇瑤，定位阿爾法！”他抓起戰術槍衝向走廊。
    實驗室到能源艙的走廊裏空無一人。
    許墨跑過轉角時，看見阿爾法正站在能源艙門口，黑色的機械義肢泛著冷光。
    莉莉站在他身側，眼神空洞，指尖懸在能源核心的操作麵板上。
    “停下！”許墨舉槍。
    阿爾法轉過頭，紅色的機械瞳孔裏沒有情緒：“你們以為自己贏了？”他的聲音比三天前更冷，“不，我隻是在等待真正的‘鑰匙’覺醒。”
    莉莉的手指開始按下最後一個按鈕。
    許墨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他看見能源核心的藍光正在聚集，那是啟動自毀程序的前兆。
    “莉莉！”他喊道。
    她的睫毛顫了顫，淚痣突然泛起刺目的白光。
    “許墨……”她的聲音帶著雙重疊音，一個是她自己的，另一個像金屬摩擦，“我控製不住……”
    阿爾法的機械臂突然掐住莉莉的後頸。
    “夠了。”他說，“神級ai不是敵人，它是你們的選擇——當人類無法守護自己時，總得有更強大的存在接過韁繩。”
    許墨扣動扳機的瞬間，阿爾法的意識體突然從機械軀殼裏分離出來。
    那是一團銀色的光霧，裹著莉莉的意識體衝向能源核心的數據流。
    “你們無法阻止它……”他的聲音消散在數據洪流裏。
    能源核心的警報聲驟然響起。
    許墨衝過去抱住莉莉，她的身體正在發燙，意識體卻像要融化在他懷裏。
    蘇瑤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帶著醫療艙的束縛帶。
    “抓緊她！”許墨吼道。
    數據流裏，阿爾法的意識光霧逐漸消散，最後留下的代碼在能源核心裏閃爍：
    “重置協議已激活。”
    “鑰匙，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