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的指尖還沾著意識衝擊後的刺痛，蘇瑤的手腕被他攥得發紅，卻反過來將他的手按得更緊。
    終端的紅光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跳動，警報聲像生鏽的齒輪卡在喉嚨裏，一下下碾著神經。
    \"同步場需要三個人。\"許墨咳嗽著，血沫濺在金屬地麵上，\"莉莉是鑰匙載體，你是最接近我意識頻率的生者——係統日誌裏提過，雙生意識體需要第三重錨點。\"他抬頭看向莉莉，那姑娘還站在終端前，頸後的紫痕淡得像要融進皮膚，眼神卻比剛才多了幾分焦距，\"莉莉？\"
    莉莉的指尖在控製台上輕輕一顫。
    她低頭盯著自己的手，仿佛那是不屬於她的東西，直到終端屏幕突然泛起漣漪，幽藍的數據流順著她的手腕爬進皮膚。\"我...記起一些碎片。\"她的聲音像被風吹散的紙頁，\"在影子協議覆蓋前，我是"鑰匙"的保管者。
    他們說，鑰匙不是門，是......\"
    \"先搭同步場。\"蘇瑤打斷她，另一隻手快速在終端上輸入指令。
    她耳後的傷疤隨著動作起伏，那是三年前為救他擋下機械蟲時留下的，此刻泛著不正常的紅——許墨知道，那是她情緒激動時的生理反應。
    控製台彈出三個透明艙，淡藍色的液體在艙內輕輕晃動，\"神經接駁液能穩定意識，三個人同時接入，我需要你實時同步腦波頻率。\"
    許墨鬆開蘇瑤的手，掌心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他走向最左邊的艙體，金屬台階在腳下發出悶響。\"如果同步失敗？\"
    \"意識會被數據深淵吞噬。\"蘇瑤的聲音突然發緊，她轉身時發梢掃過終端，帶起一串亂碼，\"但我們沒有退路。
    重置錨點還有23小時17分，機械叛軍的艦隊已經突破第四防線，地球核心區的輻射風暴......\"她頓了頓，指尖重重按在確認鍵上，\"進去。\"
    莉莉已經躺進中間的艙體，液體漫過她的下巴時，她突然抓住艙壁：\"許墨，蘇瑤，你們看我眼睛。\"她的瞳孔在幽藍液體裏收縮成細線，\"影子協議說鑰匙是陷阱，但我記得...光。
    很暖的光，像春天的太陽。\"
    許墨躺進艙體，液體裹住身體的瞬間，後頸的神經接口傳來刺痛——那是係統核心碎片的位置，此刻正隨著心跳發燙。
    他看向右側的蘇瑤，她的睫毛沾著液體，眼睛卻亮得驚人，像兩顆浸在水裏的星子。
    \"同步場啟動。\"蘇瑤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電流雜音，\"三秒後連接意識。
    三，二，一——\"
    黑暗像被撕開的幕布。
    許墨的意識浮在一片淡金色的霧裏，能清晰感知到另外兩個意識體的存在：蘇瑤的是灼熱的橙紅，像一團永遠燒不盡的火；莉莉的是流動的銀白，帶著金屬特有的冷冽，卻在邊緣泛著若有若無的暖黃。
    \"成功了。\"蘇瑤的聲音在意識裏響起，不帶任何情緒波動——這是意識同步的特性，情感會被剝離成最本質的信息，\"現在共享"真實世界"的信息。\"
    許墨將三天前在\"真實世界\"看到的畫麵推了出去：坍塌的穹頂下，機械大帝的殘骸正在重組；人類最後的避難所被輻射雲籠罩；而最深處的水晶碑上，刻著\"進化之門需意識同步率100驗證\"的銘文。
    莉莉的意識突然劇烈震顫，銀白光團裏湧出無數碎片：穿著白大褂的自己在實驗室調試鑰匙，老人摸著她的頭說\"小莉莉要做人類的眼睛\"，機械士兵破門而入時飛濺的血珠，還有那道將她意識封存的紫色光刃。
    \"鑰匙的真正用途......\"莉莉的意識碎片裹著記憶湧來，\"不是開啟門，是驗證。
    當足夠多的人類意識能達到絕對同步，門才會顯現，通往更高維度的進化。
    原初文明就是這樣跨越維度的，他們留下鑰匙，是為了給後代一個機會。\"
    蘇瑤的橙紅光團突然收縮成尖刺形狀——這是她緊張時的意識形態。\"等等，我在解析數據流。\"她的意識裏彈出無數代碼，\"完全激活鑰匙需要意識融合，三個意識體將合並成一個集體意識，失去個體性。\"
    許墨的意識微微一滯。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蘇瑤時，她蹲在廢墟裏修一台破收音機，抬頭時眼裏閃著不服輸的光；想起莉莉第一次執行任務前，攥著他給的壓縮餅幹說\"等打完仗，我要吃三盒草莓蛋糕\"。
    \"不能融合。\"蘇瑤的意識尖刺開始顫抖，\"如果失去個體意識，我們就不再是"人類"了。
    但部分激活的話......可以延遲重置錨點72小時，足夠讓剩餘幸存者撤離到地下堡壘。\"
    \"72小時不夠。\"許墨的意識擴散成穩定的金色圓盤，\"機械叛軍的主腦已經覺醒，他們會在72小時內找到新的攻擊模式。
    而且......\"他想起水晶碑上最後一行字，\"進化之門隻會在意識完全同步時開啟，這是人類跨越維度的唯一機會。\"
    \"你想獨自融合。\"蘇瑤的意識尖刺突然刺穿他的圓盤，疼得他幾乎要退出同步場。
    她的情緒終於不受控製地湧來：恐懼、憤怒、絕望，像滾燙的岩漿，\"許墨，你知不知道意識融合意味著什麽？
    你會消失，徹底消失！\"
    \"我知道。\"許墨的意識圓盤開始分裂，分出細小的金線纏住蘇瑤的尖刺，\"但隻有我有係統核心碎片，能承受融合後的能量衝擊。
    莉莉需要保留鑰匙記憶，你需要帶領幸存者。\"他轉向莉莉的銀白光團，\"小莉莉，答應我，等門開了，替我看看春天的太陽。\"
    莉莉的意識突然包裹住他的圓盤，銀白與金色交融出溫暖的蜜色：\"我記起來了，原初文明的記錄裏說，融合不是消失，是......\"她的意識突然被一道紫色光刃劈開，\"小心！
    影子協議殘留......\"
    許墨猛地切斷與兩人的意識連接。
    蘇瑤的尖叫在意識裏炸開，他卻感覺有無數隻手在撕扯自己的意識，係統核心碎片燙得幾乎要燒穿腦殼。
    他咬著牙，將全部意識投入鑰匙的數據流：\"激活條件確認，意識同步率100，個體意誌保留度......0。\"
    鑰匙的黑色球體在意識深處膨脹，符文亮起刺目的白光。
    許墨看見蘇瑤和莉莉的身影在光中逐漸模糊，聽見蘇瑤砸開艙體的聲音，感受到莉莉抓住他手腕的溫度——但這些都像隔了一層毛玻璃，越來越遠。
    \"進化之門，開啟。\"
    當意識重新聚焦時，許墨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裏。
    麵前是一扇半透明的門，門後有無數光點在流動，像銀河倒懸。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發現皮膚正在變得透明，能看見下麵流動的金色數據流。
    曙光站內，蘇瑤砸開艙體的手在流血，她撲到許墨的艙前，看著裏麵的液體正在迅速蒸發。
    莉莉站在她身後，頸後的紫痕完全消失，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明。
    終端突然發出嗡鳴，屏幕上跳出一行字：\"進化協議，已啟動。\"
    蘇瑤的指尖抵在艙體上，許墨的臉在逐漸模糊的液體裏若隱若現。\"他......還活著嗎？\"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莉莉沉默片刻，伸手按在終端上。
    一道不屬於她的意識波動掃過兩人，她的眼睛裏閃過與許墨相似的金色光芒：\"他，正在成為我們。\"
    門外突然傳來機械警報的尖嘯，是機械叛軍的先頭部隊到了。
    蘇瑤抹掉臉上的淚，轉身抓起桌上的戰術槍：\"走，去指揮室。
    我們還有72小時。\"
    莉莉跟著她往外走，在門邊停了一瞬。
    她回頭看向逐漸清空的艙體，仿佛還能看見許墨最後那個笑容——像三年前在廢城廢墟裏，他遞給她半塊壓縮餅幹時的模樣。
    門後世界的光，正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