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防輻射玻璃斜切進實驗室時，許墨在密碼鎖前頓了頓。
    金屬按鍵上還留著蘇瑤指尖的溫度——她總習慣用左手食指按第三個鍵，這個小動作從三年前修複第一台量子計算機時就沒變過。
    \"來了？\"蘇瑤的聲音從操作台前傳來。
    她今天穿了件洗得發白的灰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間那道機械義肢的銀色紋路。
    許墨注意到她腳邊放著個黑色金屬箱，箱蓋上壓著半管神經傳感抑製劑——和三年前他們被困在輻射區時，她用來穩定他腦波的藥劑一模一樣。
    \"說是調試空間錨點參數。\"許墨反手關上門，鎖舌哢嗒扣死的瞬間，他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
    那是蘇瑤常用的意識過濾劑，平時隻在核心數據庫才會投放。\"新的擾動轉譯應用？\"
    蘇瑤沒回頭。
    她正在調整全息投影儀的角度，發梢掃過後頸的銀色芯片接口。\"昨天分析門後數據流時，發現一段頻率和你空間共振波重疊。\"她的手指在終端上快速敲擊，全息屏裏跳出無數金色光粒，\"需要你親自校準錨點，避免意識層麵的......\"她的喉結動了動，\"幹擾。\"
    許墨走到她身側。
    投影光映得他眼底發亮，他看見光粒組成的圖案裏藏著三層網格——最內層是量子糾纏網，中間層是神經脈衝捕捉器，最外層......他眯起眼，那分明是用來鎖定精神波動的意識牢籠。
    \"需要我怎麽做？\"他開口時聲音比平時更溫和，像在哄受了驚的小獸。
    蘇瑤終於轉身。
    她的瞳孔因為緊張縮成針尖，左手無意識地攥著實驗服下擺，指節泛白。\"站到中央的感應區。\"她指了指地麵那圈藍色熒光紋，\"我需要同步記錄你的腦波、心跳、空間共振頻率......\"
    許墨抬腳邁入感應區的刹那，後頸傳來細微的刺癢——那是空間印記在發熱。
    他想起昨夜蘇瑤按在他胸口的手，想起她顫抖的指尖，突然明白：她不是要校準空間，是要校準他。
    \"開始吧。\"他衝她笑了笑，像從前無數次執行危險任務前那樣。
    蘇瑤深吸一口氣，按下啟動鍵。
    實驗室的頂燈應聲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天花板垂下的紫光燈，將許墨的影子拉得很長。
    全息屏裏的數據開始瘋狂跳動，許墨能感覺到有什麽無形的網正穿過他的太陽穴，像潮水般漫過他的意識海。
    \"現在播放一段音頻。\"蘇瑤的聲音從擴音器裏傳來，帶著電流雜音，\"這是從門後數據流裏截取的......集體意識低語。\"
    許墨聽見了。
    那是無數個聲音的重疊，像有人用指甲刮過玻璃，又像母親臨終前的呢喃，混雜著核爆前的蟬鳴、機械叛軍的轟鳴、還有他第一次激活空間時的嗡鳴。
    他皺眉，下意識皺起鼻子——這反應再自然不過，畢竟沒人會喜歡這種刺耳的噪音。
    \"你聽見了什麽？\"蘇瑤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一堆亂碼。\"許墨如實回答，目光掃過牆角的微型攝像頭——那是蘇瑤藏在通風口裏的，鏡頭正對著他的眼睛。
    \"再仔細聽聽。\"蘇瑤的指尖懸在暫停鍵上方，\"有沒有......熟悉的聲音？\"
    許墨配合地閉了閉眼。
    意識海裏突然翻湧起金色浪潮，他看見門後的裂縫在眼前放大，看見另一個自己站在裂縫前，嘴角勾著他從未有過的陰鷙笑意。
    右眼突然刺痛，他猛地睜眼，正撞進蘇瑤的視線裏。
    她的呼吸停滯了。
    高倍顯微鏡頭裏，許墨右眼瞳孔邊緣閃過一絲極淡的金色幾何紋——和三天前門後意識滲透時捕捉到的波形分毫不差。
    \"許墨......\"她的聲音在發抖，右手慢慢摸向腰間的脈衝槍。
    \"別！\"
    實驗室的門被撞開的瞬間，莉莉跌了進來。
    她的頭發亂成鳥窩，左臉還留著枕痕，顯然是從床上直接滾下來的。
    許墨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意識過濾器在閃爍紅光——那是記憶模糊期提前到來的征兆。
    \"他在抵抗！\"莉莉撲到蘇瑤麵前，用身體擋住她的槍口，\"我能感覺到......他在用懷表裏的聲音對抗門後的誘惑！\"她轉頭看向許墨，眼裏泛著水光，\"昨天我幫你修懷表時，聽見了阿姨的聲音......她在說"小墨要勇敢"，對不對？\"
    許墨的喉結動了動。
    他摸出胸前的舊懷表，金屬表殼還帶著體溫。
    打開的瞬間，熟悉的女聲從表蓋內側的微型芯片裏流瀉出來：\"小墨要勇敢，要保護好大家，要相信自己......\"那是母親在核爆前最後留下的語音，他藏了二十年。
    蘇瑤的槍口慢慢垂了下來。
    她看著許墨，看著他手裏的懷表，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醫療艙，許墨昏迷時攥著這隻表，嘴裏反複呢喃\"媽\"。
    原來那些他說\"在空間裏冥想\"的深夜，是在聽母親的聲音對抗異變。
    \"我不是完全的我了。\"許墨將懷表輕輕放在操作台上，表蓋還開著，母親的聲音仍在循環，\"但我還是我。\"
    話音未落，實驗室劇烈震動。
    許墨胸前的空間印記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一道光柱從天花板傾瀉而下，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係統提示音在他意識裏炸響：\"檢測到意識抗擾能力突破，係統升級至頂級4級，解鎖"意識抗擾·共鳴屏蔽"功能。\"
    蘇瑤和莉莉下意識抬手遮住眼睛。
    等光霧散去，許墨正垂著眸整理被吹亂的衣領，仿佛剛才的異變隻是幻覺。
    但操作台上的懷表在發燙，空間印記的金色紋路深了幾分，與遠處的回歸之門遙相呼應。
    \"我需要你幫我個忙。\"許墨抬頭看向蘇瑤，眼裏閃著她熟悉的銳光，\"準備段偽造的......意識數據。\"他頓了頓，\"足夠真實，足夠誘人。\"
    蘇瑤張了張嘴，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她看著許墨走向實驗室的觀察窗，看著他的影子與門後的金光重疊，突然想起莉莉說過的\"可能性\"——那個預言裏，許墨站在門後，手裏握著人類最後的火種。
    而此刻，他的影子正在門縫裏搖晃，像在和門後的某個存在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