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誰在用我的眼睛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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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的應急燈在頭頂發出蜂鳴,許墨的指尖抵著牆麵的刻痕,第三道劃痕比前兩道深了半毫米。
這是他在錨釘關閉的第37小時,用戰術刀在混凝土裏刻下的第37道時間標記——門後意識正在蠶食他的生物鍾,他必須用物理創傷來固定現實。
\"第一條,\"他閉著眼,喉結滾動,\"第一次見蘇瑤,她站在廢土的輻射霧裏,防輻射服領口沾著灰燼,說"我不需要領袖,隻需要合作者"。\"黑暗中,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重複:我不需要領袖,隻需要合作者。\"
牆麵的微型神經監測儀亮起綠燈,又迅速轉為橙光——延遲了0.3秒。
許墨的右手突然抽搐,腕間的痛覺反饋環開始發熱,像條正在融化的金屬蛇。
他咬著牙繼續:\"第二條,突圍黑塔時,她為我擋下輻射彈,燒毀的是左臂神經接口。
當時她的機械臂冒藍煙,卻笑著說"賺了,至少沒燒到臉"。\"
監測儀的紅光刺得他眯起眼。
這次延遲了0.7秒。
許墨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齒間漫開——痛覺是唯一能穿透意識迷霧的錨點。
他記得蘇瑤總說,門後意識最擅長的不是複製,是\"補完\",就像給破碎的拚圖填上看似合理的碎片。
所以他必須用最鋒利的痛,把真實的記憶釘進神經裏。
\"第三條,她從不喝我遞的水,除非我先喝一口。\"他的聲音突然發顫,\"三年前在地下避難所,我遞水時手滑灑了半杯,她反而端起杯子喝了——她說"看你慌的樣子,水應該沒毒"。\"
監測儀的警報聲炸響。
許墨猛地睜開眼,額角的汗水順著下頜滴在戰術刀上,刀刃映出他發紅的眼尾。
這次不是延遲,是內容偏差——他記錯了細節。
真實的三年前,他遞水時蘇瑤根本沒接,轉身去調淨化機,反而是他追著解釋\"水真的淨化過了\"。
而\"看你慌的樣子\"那句話,是去年冬天在醫療艙,他給她遞退燒藥時她說的。
痛覺反饋環的溫度升到了45度,皮膚開始焦糊。
許墨卻笑了,笑聲裏帶著幾分癲狂:\"好,記住了,第三條的時間點是去年冬天,不是三年前。\"他扯下反饋環,在掌心按出個焦黑的印記,\"下次再錯,就燒深點。\"
監控室的全息屏突然彈出數據流風暴,蘇瑤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飛,發梢掃過頸間的舊懷表。
她剛調出許墨的神經監測日誌,就被一組加密代碼撞得差點摔進椅子——那是門後意識最擅長的\"數據迷霧\",卻在她麵前露出了馬腳:迷霧裏浮著一行推演公式,變量名是\"許墨·情感崩潰曲線\"。
\"莉莉!\"她對著通訊器喊,\"調第三區情感數據庫,關鍵詞"假設蘇瑤犧牲"!\"
終端發出刺耳鳴叫,全息屏上炸開無數光點,逐漸聚成影像:許墨跪在焦土上,懷裏抱著焦黑的防輻射服,機械臂的指尖在\"屍體\"肩章上反複摩挲——那是她的肩章,綴著三枚代表\"曙光站核心成員\"的銀星。
畫麵裏的他沒有哭,隻是用指節抵著太陽穴,像在對抗某種灼燒般的疼痛,然後突然起身,抄起旁邊的電磁步槍,對著空氣扣動扳機,每一發都精準射向記憶裏她曾站過的位置。
\"它們連他舉槍的角度都算到了。\"蘇瑤的喉結動了動,指甲在終端邊緣掐出白痕,\"用的是我們在黑塔突圍時的對話數據庫,連我當時說"別回頭"的語氣都複製了。\"
通訊器裏傳來莉莉的喘息:\"更糟的是,推演裏出現了新變量。\"全息屏切換畫麵,一個穿灰藍製服的女性背影出現在許墨身後,遞給他一支能量棒。
那是從未在曙光站出現過的製服款式,\"它們在模擬他"重新依賴他人"的可能性。\"
蘇瑤的手突然頓住。
她想起三天前許墨說的話:\"門後最可怕的不是模仿,是"理解"。\"現在看來,它們理解的何止是他的行為,是他的情感缺口——她總在任務裏衝在最前,總說\"我不需要保護\",所以門後給這個缺口填上了\"如果她死了,他會需要另一個人\"。
\"發送誘餌。\"她突然說,\"按計劃,偽造我叛逃的消息。\"
莉莉的呼吸聲頓了半秒:\"確定?如果他真信了——\"
\"他不會。\"蘇瑤盯著全息屏裏那個舉槍的虛影,\"但門後會以為他會。\"
指揮室的警報燈開始旋轉時,許墨正用戰術刀刮去牆麵第37道刻痕。
終端的提示音響起,他掃了眼匿名加密信:\"蘇瑤已接入門後頻段,準備銷毀曙光站主控密鑰。\"
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是人類麵對背叛時最原始的應激反應。
但下一秒,他笑了,笑得很輕,像在看一個拙劣的玩笑:\"如果真是她,就不會用這種低級借口。\"
牆的另一側,莉莉盯著神經監測儀,筆挺的脊背突然垮了——許墨的應激反應隻持續了0.2秒,比正常人類的\"震驚空白期\"短了整整0.5秒。\"它們預演了他的反應。\"她對著通訊器說,聲音發澀,\"真正的許墨,哪怕懷疑,也會先愣一下。\"
蘇瑤的手指懸在終端的\"解除隔離\"鍵上,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
許墨站在密室門口,戰術服的領口鬆著,露出後頸那道舊疤——那是七年前為救她被機械獸抓的。
他的眼睛很亮,卻帶著種不屬於他的清明:\"我找到區分真假的方法了。\"
他調出記憶矩陣,第三條條目在全息屏上閃爍:\"她說燒毀的是右臂神經接口。\"
蘇瑤的呼吸停滯。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左臂。
\"但我的校驗係統沒報警。\"許墨的聲音低下來,像在說一個很冷的笑話,\"錯誤的記憶被接受為真實,說明它們已經能篡改我的"自我校驗機製"。
現在的問題不是我是不是我,是"我"這個概念,還能不能由我自己定義。\"
監控室陷入死寂。
直到蘇瑤的終端突然彈出一條隱藏文件,文件名是\"信任·2117\"。
她點開,電流雜音裏傳來自己的聲音,帶著三年前的青澀:\"許墨\"
錄音循環播放著,進度條顯示已播放8742次。
文件創建時間是錨釘關閉後的第12小時——那時他的意識正被剝離,連基礎通訊都做不到,怎麽保存這段錄音?
蘇瑤的手指撫過終端屏幕,仿佛能觸到那個年輕的自己。
她想起許墨總說,記憶是會褪色的,但信任不會。
可現在,她盯著循環的進度條,突然害怕起來——這段錄音,真的是他保存的嗎?
還是說,門後意識已經學會了,用她的聲音當最鋒利的侵蝕工具?
通訊器突然震動,是莉莉的消息:\"門後核心節點...出現異常靜默。\"
蘇瑤抬頭看向指揮室的方向,許墨正背對著她,手指輕輕碰了碰後頸的舊疤。
暮色漫過防護網,在他肩頭投下一片暖光,像極了二十年前那個下午,他第一次牽她的手跑過廢土時的陽光。
她不知道,此刻在他的意識海裏,那些被篡改的記憶正掀起風暴。
但她知道,懷表裏那粒細小的塵土還在滾動——那是真實的,就像他保存的這段錄音,或許也是真實的。
而門後的靜默,不過是下一場風暴的前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