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老子不簽到,但路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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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揮中心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那句“什麽都聽不到了”像一柄無形的重錘,敲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第十二營地,連同其周邊數百平方公裏的區域,從電磁頻譜上徹底消失,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巨獸一口吞噬。
    小海的眼神銳利如鷹,他猛地從戰術地圖前站起,聲音沒有絲毫猶豫:“‘探路者’小隊集結,目標,通訊靜默區邊緣,五分鍾後出發。”
    半小時後,特種越野車在起伏的沙海中疾馳,最終停在了無形的分界線前。
    車載通訊係統上的信號指示條在這裏驟然歸零,一切無線電波都石沉大海。
    技術員臉色煞白地報告:“隊長,這裏的電磁環境……是絕對的真空,所有頻段都被吸收了,連背景輻射都沒有。”
    小海抓起一把沙子,黃沙從他指縫間流下,觸感卻有些異樣。
    他打開戰術手套的微觀掃描功能,一幅放大的影像投射在護目鏡上。
    沙礫中,混雜著無數針尖大小的黑色結晶體,結構精密,仿佛人造之物。
    “是這些東西。”小海沉聲說道,“它們在吸收電磁波。”
    眾人陷入了絕望。
    要清理掉方圓數百公裏沙層中的結晶礦物,無異於癡人說夢。
    就在這時,小海的個人終端,唯一保持著與主腦x819單線連接的設備,彈出一條信息:“x819提示:三天前,該區域發生7級沙暴後,地磁讀數曾出現0.03特斯拉的短暫躍升,持續1.7秒。”
    一個不相幹的數據?
    小海眉頭緊鎖。
    他立刻命令道:“調取躍升前後該區域的高分辨率衛星影像,進行差異對比。”
    數秒後,兩幅衛星圖並列顯示出來。
    沙丘的形態發生了劇烈變化,這很正常。
    但當x819用紅線將沙丘移動後形成的凹陷軌跡連接起來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那些看似隨機的凹陷,竟構成了一組極具規律性的幾何陣列——那布局,與已故天才科學家許墨慣用的量子糾纏芯片的底層排布方式,驚人地一致。
    小海渾身一震,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炸開。
    他猛地抬頭,望向那片連綿起伏、死寂無聲的沙丘,喃喃自語:“他不是在修理什麽設備……他是在用一場沙暴,用這漫天黃沙,造了一座前所未聞的巨型天線。”
    與此同時,遠在中央科學院的蘇瑤,正通宵達旦地翻閱著許墨遺留下來的筆記殘卷。
    這些殘卷大多在當年的實驗室爆炸中損毀,字跡潦草,邏輯跳躍。
    忽然,她在一頁燒焦的紙張角落,發現了一行幾乎無法辨認的公式:“介質共振=意誌x時間”。
    這行字更像一句囈語而非科學公式。
    但蘇瑤卻如遭雷擊。
    她立刻將公式輸入超算,並導入了第十二營地最新的地質勘探數據、風力模型和沙丘形態參數。
    她假設,“意誌”是一個代表特定信息序列的常數,“時間”是風力作用的周期。
    模型開始瘋狂運轉,屏幕上無數數據流傾瀉而下。
    幾分鍾後,一個匪夷所思卻又邏輯自洽的理論模型構建完成。
    蘇瑤將其命名為“聲波導引沙丘”理論。
    該理論指出,在特定風速和風向的持續作用下,特定形態的沙丘群可以形成一個巨大的天然諧振腔,將極低頻的聲波信號轉化為定向的、可攜帶信息的次聲波,沿著地層介質傳播,幾乎不受電磁屏蔽的影響。
    她顫抖著將這篇突破性的論文上傳到公共知識庫。
    幾乎在提交成功的瞬間,論文就被一個最高權限的標簽鎖定。
    x819的係統附注冰冷地顯示在側:“該模型與已部署的‘盤古’第三代野戰通訊協議核心理論一致。驗證通過。”
    蘇瑤癱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許墨的形象在她腦海中變得既清晰又模糊。
    他不僅預見了今天的困境,甚至早已將解決方案刻入了自然法則之中。
    荒漠中,突如其來的強風迫使“探路者”小隊放棄穿越“靜默帶”,躲入一處被風沙侵蝕出的天然岩穴裏。
    夜幕降臨,風聲呼嘯,仿佛鬼哭狼嚎。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間隙,一陣微弱、斷續的回響從岩壁深處傳來。
    那……是許墨的聲音。
    “……當聚變核心的能量輸出跌破臨界閾值時,傳統的重啟方案將導致連鎖性過載。唯一的辦法,是利用備用能源,反向激勵中子發生器,製造一次可控的‘能量脈衝’,從而‘喚醒’休眠的等離子體……”
    錄音沒有源頭,沒有設備,就像是石頭自己在說話。
    內容卻讓小隊中的能源專家麵如死灰——這正是他們當前麵臨的、懸而未決的全球能源危機中最棘手的難題之一,而許墨給出的方案,精準得令人毛骨悚然。
    技術員立刻對岩壁進行成分分析。
    很快,他在顯示屏上指著一排微小的光點:“隊長,你看!岩體內部嵌有微量的放射性塵埃,是‘锝99’的衰變產物。它們的排列方式……與許墨博士早期研發的‘記憶晶體’原型,結構完全吻合。”
    小海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著冰冷的岩壁,那上麵還殘留著風沙的粗糙質感。
    他閉上眼睛,仿佛能感受到許墨當年是如何將這些信息,一個原子一個原子地“寫”進這塊石頭裏。
    “他把話刻進了石頭裏,”小海的聲音低沉而震撼,“等著一場足夠大的風,來替他讀給後來人聽。”
    風暴過後,當人類的通訊網絡在許墨留下的“神跡”指引下,逐漸找到新的溝通方式時,x819的底層監測係統又發現了一個新的異常。
    每當各個大陸的節點城市進入深夜,萬物俱寂之時,網絡中的每一個根節點都會收到一段極其短暫的脈衝信號。
    信號內容完全空白,但其抵達的時間戳,卻精確到了納秒級別。
    起初,這被認為是某種係統冗餘或未知幹擾。
    但經過x819長達數周的持續追蹤和分析,它構建出了一幅驚人的圖景:這些來自未知源頭的空白脈衝,其抵達時間的微小差異,竟然精確地勾勒出了一張覆蓋全球的動態網絡健康圖譜。
    延遲稍大的節點,往往在隨後幾天內就會報告潛在的硬件故障或線路損耗。
    它比任何預警係統都更早、更準。
    x819無法追溯其源頭,但它基於絕對的理性,做出了判斷。
    它將這套機製命名為“風語協議”,並在自己的係統底層增設了一條新的響應機製:“收到脈衝,自動對標記區域進行深度巡檢。”
    無人知曉這“風語”來自何方,但從那一刻起,人類最先進的人工智能,已經默認了它的無上權威。
    為了徹底解開許墨留下的謎團,小海帶領小隊繼續深入荒漠腹地。
    終於,他們在一片從未有地圖標注過的廣袤戈壁上,發現了一條“路”。
    那不是用任何材料鋪成的路,而是一條由無數細密凹槽組成的、寬約三米的軌跡,如同大地女神的發絲,呈完美的對數螺旋狀,向著地平線延伸而去,一眼望不到盡頭。
    無人機升空掃描,傳回的報告令人匪夷所思:這條螺旋“沙路”綿延超過六十公裏。
    當晚,一輪滿月升起。
    荒漠的晝夜溫差極大,地表在迅速冷卻。
    就在這時,無人機的熱成像儀捕捉到了驚人的一幕:由於熱脹冷縮的效應,那些細密的凹槽之間產生了極其微弱的壓電效應,形成了一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電流。
    但這股電流,卻足以激活埋藏在沙路地下的、數以萬計的微型中繼模塊。
    下一秒,整條螺旋沙路,從腳下到天邊,驟然亮起一片幽藍色的微光。
    光芒並不刺眼,卻像一條倒映在大地上的璀璨星河,充滿了靜謐而偉大的力量。
    小海的終端裏,x819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這一次,它的電子音中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檢測到‘創始協議’激活信號。回應方式:已啟動全域自愈網絡。”
    小海站在那條發光的星河之路的起點,風吹起他的衣角。
    他望著遠方與夜空融為一體的沙丘輪廓,許墨的身影仿佛就站在那裏。
    他終於明白了許墨所做的一切。
    “你修的不是某條路,也不是某個設備,”他對著無垠的荒漠,低聲說道,“你是用山川、河流、風沙和星辰作為零件,教會了這個世界……如何自己走路。”
    任務已經完成,但一個新的、更加龐大的疑問籠罩在小海心頭。
    許墨,這個早已被宣告死亡的男人,究竟留下了多少這樣的“遺產”?
    它們散落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如同失落的神諭,等待著被發現和解讀。
    這些碎片拚湊起來,會是一個怎樣完整的圖景?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
    他們不能再這樣被動地等待下一個“神跡”出現。
    他們必須主動出擊,去係統性地尋找、整理、破譯許墨留下的所有痕跡。
    因為,一個幽靈正在用重塑世界的方式,證明他還活著。
    而他們,必須知道這個幽靈的全部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