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玄界暗湧(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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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跪地的守衛偷偷抬眼,瞥見淩言那張清冷的臉,又飛快地低下頭,喉間抑製不住地滾動。
誰不知道這位修羅帝君性情暴戾,陰沉難測,當年在玄界殺得血流成河,身邊從未有過近身之人,更別提什麽伴侶。
如今竟帶了個男子來魔神殿,這男子瞧著弱不禁風,眉宇間還帶著對帝君的不屑,簡直是聞所未聞。
“嗬……”韓林低笑一聲,收回落空的手,指尖在身側輕輕摩挲,“你躲什麽?本座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不需要你扶。”淩言側過身,避開他的視線。
“本座偏要拉你。”韓林忽然上前一步,伸手便去捉他的手腕,動作又快又準,“過來!”
淩言想躲,卻被他牢牢攥住。韓林的掌心微涼,力道卻大得驚人,捏得他腕骨生疼。
“這裏的戾氣比忘川渡更甚,”他低頭,目光掃過淩言泛白的唇,語氣裏竟帶了點不易察覺的提醒,“你元嬰本就不穩,躲那麽遠做什麽?”
周圍的魔兵聽得心驚肉跳——帝君竟在擔心人?還是擔心一個玄界修士?
淩言用力想掙開,卻徒勞無功,隻能咬著牙道:“放開!我的事不用你管!”
韓林非但沒放,反而拽著他往宮門走,步伐從容不迫,“你的事?”他挑眉,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淩言耳中,“你我有共生契在,你的事,便是本座的事。”
銀鈴隨著淩言的掙紮輕輕晃動,宮道上的骨燈幽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道桀驁,一道倔強,在這魔域的心髒之地,投下一幅詭異而張力十足的畫。
淩言被韓林拽著踏入大殿時,隻覺一股沉鬱的威壓撲麵而來,比宮門外的戾氣更甚,壓得他呼吸都滯了半分。
這殿竟比他想象中更闊大,穹頂高得幾乎望不見頂,隻隱約見九盞巨大的骨燈懸著,燈架是整根的龍骨,燈盞裏燃著幽紫的火焰,將殿內照得明明滅滅。
地麵是用金磚鋪就,卻並非凡俗的金,而是魔域特有的“幽冥金”,泛著暗啞的光,磚縫間嵌著細碎的黑珍珠,踩上去悄無聲息,倒像踏在凝固的夜色裏。
殿柱皆是合抱粗的黑曜石,柱身纏繞著活體藤蔓,藤葉是墨色的,脈絡間流淌著暗紅的汁液,偶爾會微微蠕動,像蟄伏的巨蟒。
柱頂雕刻著展翅的骨鵬,鷹嘴銜著鎖鏈,鎖鏈另一端垂落,係著盞盞小巧的琉璃燈,燈內並非火焰,而是被困的怨魂,隱約能看見魂體在燈內掙紮,發出細碎的嗚咽,倒成了殿內唯一的“聲息”。
大殿盡頭是座高壇,壇上擺著張玄鐵王座,椅背雕刻著無數猙獰的鬼麵,扶手是扭曲的骨節,座墊鋪著整張的黑龍皮,鱗甲在火光下泛著冷光。
壇下兩側立著數十名魔將,皆披甲帶刃,見韓林進來,齊齊單膝跪地,聲如洪鍾:“參見帝君!”
韓林拽著淩言徑直穿過殿中,對那些跪拜的魔將視若無睹,直到走到高壇下才停下腳步,漫不經心地鬆了手。
他抬手理了理被拽得微亂的袍角,目光掃過這殿,語氣裏帶著幾分輕慢:“下次帶你回修羅界瞧瞧,這裏……”他嗤笑一聲,指尖點了點腳下的幽冥金磚,“照本座修羅殿的規製,差遠了。”
淩言揉著被攥得發紅的手腕,聽著這話隻覺刺耳,冷聲道:“我沒興趣知道你的破地方什麽樣。”
“嘖。”韓林轉過身,鳳眸微挑,打量著他緊繃的側臉,像在看塊不開竅的頑石,“你這木頭還是如此不解風情。”
他往前湊了半步,聲音壓得低了些,帶著點刻意的調侃,“本座的地盤,可不是誰都能去的。當年多少魔神求著要進修羅殿瞧一眼,本座都懶得多看他們一眼。”
淩言偏過頭,避開他的視線,目光落在那些纏繞柱身的藤蔓上。那藤葉不知何時竟轉向了他,葉片邊緣泛著細小的齒,像在覬覦什麽。
他下意識後退半步,卻撞進一個微涼的懷抱——韓林不知何時竟靠得極近,手臂虛虛環在他身側,擋住了那些藤蔓的視線。
“怕了?”韓林低笑,氣息拂過淩言的發頂,“這殿裏的東西,沒本座的話,不敢動你。”
淩言猛地推開他,退到離他兩步遠的地方:“不必。”
韓林看著他這副拒人千裏的模樣,非但不惱,反而笑得更張揚了些,指尖在袖中輕輕叩著,目光落在殿外隱約的天光上,像是在盤算著什麽。
大殿深處的暗門忽然“吱呀”作響,那並非尋常木門的摩擦聲,而是骨軸轉動的沉鈍響動,像是有巨獸從沉睡中睜眼。
門縫漸寬,透出更濃鬱的暗金色光芒,混著淡淡的酒氣,烈而不嗆,帶著點魔域特有的異香。
內殿比外殿更顯奢華,卻少了幾分戾氣。地麵鋪著極軟的黑狐裘,踩上去悄無聲息,仿佛陷進雲絮裏。
穹頂懸著盞巨大的琉璃盞,盞內並非怨魂,而是無數隻發光的蝶,翅翼是半透明的紫,飛動時帶起細碎的光塵,落在地上像撒了把星子。
殿柱換了通體雪白的玉柱,柱身雕刻著纏枝蓮,隻是花瓣是墨色的,蓮心嵌著鴿卵大的紅寶石,倒像是泣血的花。
殿中站著個男子,身著暗紫色蟒紋錦袍,袍角繡著金線織就的魔紋,腰間係著玉帶,墜著枚黑色玉佩,上麵刻著個“淵”字。
他生得與韓林有三分相似,隻是眉眼更柔和些,瞳色是深紫,而非韓林的淺琉璃色,此刻正端著隻白玉酒杯,見暗門打開,抬眼望過來,目光先落在韓林身上,隨即被他手裏拽著的人勾去了視線。
那是個白衣青年,墨發用銀鈴束著,月白外袍被拽得微亂,露出內裏素白中衣,衣襟敞著些,露出蒼白的頸。
青年正用力掙紮,鳳眸裏燃著怒火,側臉線條冷硬,分明是修士打扮,卻被韓林牢牢攥著手腕,兩人拉扯間,銀鈴“叮鈴”作響,與這魔域大殿的奢華格格不入。
男子愣了愣,將酒杯放在身旁的案幾上,快步走上前,目光在淩言身上打了個轉,又看向韓林,語氣帶著點驚訝:“哥,這是?”
韓林拽著淩言往殿中走,聞言挑了挑眉,指腹摩挲著淩言發紅的腕骨,笑得張揚:“本座媳婦兒,怎麽樣,好看嗎?”
“額……”男子被這稱呼噎了下,仔細打量著淩言。青年確實生得極好看,尤其是那雙鳳眸,怒時像含著冰,偏生膚色白得近乎透明,被韓林拽著時,鬢邊碎發垂落,添了幾分倔強的豔。
隻是……他目光掃過淩言的衣袍樣式,那分明是玄界修士的剪裁。“好看是好看……”他頓了頓,遲疑道,“可他……怎麽是玄界修士?”
“放手!誰是你媳婦!”淩言終於掙開了些,手腕被攥得更疼,聲音裏帶著怒意,臉頰因氣悶泛著薄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