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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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環叩門的聲音在晨霧裏“當當當”地響了三下。
王媽正打算掀開門簾呢,她那青布圍裙上還沾著洗梅幹時候留下的水痕呢。這時候她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為啥呢?因為這叩門的聲音太穩當了,根本不像以前那個顧少東家來的時候,那家夥總是急急忙忙地踢門,特別急躁。
王媽眯著眼睛往外看,就看到朱漆門檻外麵站著個年輕人,規規矩矩地垂著手站在那兒。他穿著的月白長衫啊,都洗得有點泛青了,頭發梢上還掛著晨露呢,看起來就像是當年蘇老爺書房裏掛著的那幅《鬆溪高士圖》裏的人似的。
顧承硯呢,先微微地笑了一下,嘴角彎彎的,然後客客氣氣地說:“王媽,麻煩您進去通報一聲,就說顧承硯來求見蘇小姐。”
王媽這時候突然覺得喉嚨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
為啥呢?因為半年前啊,這小子來蘇府退婚的時候,也是站在這個門口。那時候他手裏還晃悠著西洋雪茄呢,嘴裏還說著那種特別難聽的話,什麽“蘇家養女也配攀顧家”之類的。
可是現在呢,你看他眼睛周圍的細紋裏都透著一股誠懇勁兒,連袖扣都扣得規規矩矩、整整齊齊的,就好像是要去給哪家的太夫人敬茶的新姑爺一樣。
王媽這才回過神來,說:“顧……顧少東家,您快請進。”王媽拿圍裙擦了擦手,轉身的時候抹了下眼角,說道:“小姐正在東園賞玉蘭呢,我這就領您過去。”
青石板路上還殘留著夜裏的露水,顧承硯跟著王媽走過月洞門,老遠就瞧見一個穿著月白色衣裳的身影。
蘇若雪站在玉蘭樹下呢,手指輕輕觸碰落在石凳上的花瓣,她頭發上插著的珍珠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這麽一來,那白色的玉蘭花好像都被比得沒那麽亮堂了。
“若雪。”顧承硯腳步放得很輕很輕,就好像生怕驚跑了一隻停留在這春日清晨裏的蝴蝶似的。
蘇若雪一轉身,手腕上的銀鐲子就叮鈴鈴響了一聲。
她看著他的眼睛,稍稍停頓了一下,就好像是想要從他那深邃的眼神裏找到以前那個隻知道賭馬鬥狗的顧三少,可是她隻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連自己鬢角邊的碎頭發都被他看得明明白白的。
“承硯。”她輕輕叫了他一聲,聲音裏帶著清晨霧氣那種濕漉漉的感覺,“王媽說你要過來。”
石凳上還留著花瓣帶來的涼意,顧承硯坐下來的時候,特意和她隔開了半尺的距離。
他看著自己交叉放在膝蓋上的手,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有點微微發白——這雙手啊,以前可是捏過骰子,舉過酒杯的,但是現在呢,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幫她把被風吹亂的鬢發整理一下。
“那天在碼頭的時候,你說你相信我。”他突然開了口,聲音低得就像是怕驚到樹枝上的鳥兒一樣,“你知道嗎?我最害怕的不是日本商人的陰謀,也不是林峰的算計,我最怕的是你信錯了人。”
蘇若雪的手指把帕子擰成了一團,那素色手帕上繡著的並蒂蓮都被揉得不成樣子了。她就想起啊,三個月前在顧家的祠堂那兒,顧老太太氣得直拍桌子,指著她就罵“攀高枝”呢。當時原主就在廊子下麵嗑著瓜子,滿不在乎地說“這婚事我早就膩味了”。又想起前幾天的深夜,在賬房裏,他舉著個煤油燈,幫著她翻那些舊賬,袖口沾上墨汁了都沒察覺。還有今天早上在碼頭,他拉過她的手就按在自己心口上,還說“該怕的是他們”。
“你變了。”她聲音輕輕的,手裏帕子上的蓮紋從掌心擦過,“可這是為啥呀?”
顧承硯抬起頭,眼神從她頭發間的珍珠那兒穿過去,就落在遠處爬滿青藤的院牆上了。
那院牆上啊,還留著他十五歲的時候翻牆偷跑出去的鞋印呢。這時候原主的記憶一下子就湧上來了,還摻和著現代課堂上那些已經泛黃的老照片:榮氏兄弟在廠房裏擦汗的樣子,張謇站在紗錠前麵皺著眉頭的模樣,那些被日本商人擠垮的綢莊掌櫃,最後臉浮在黃浦江裏的畫麵。
“因為我突然就懂事兒了。”他把頭轉回來,眼睛裏像有團火在燒似的,“以前的顧承硯啊,就隻能看到戲園子裏的花旦,賭場裏的骰子。現在的我呢,能看到碼頭上被日本商人壓價的蠶農,能看到在賬房裏你算到半夜的那些虧空,還能看到……還能看到你每次幫我收拾爛攤子的時候,藏在袖子裏發紅的眼睛。”
蘇若雪的睫毛抖了抖,有個溫熱的東西就掉到帕子上了。
她趕忙低下頭,就瞧見那滴淚正好落在並蒂蓮的花心上,把繡線都給暈開了。
原來啊,不是她藏得好,是他以前根本就不想看;不是她不夠好,是他以前不配看。
“那天在蘇府翻繡樣的時候,我翻到一個木匣子。”顧承硯伸手在懷裏掏啊掏的,掏出一塊絹帕來,展開一看,是半塊羊脂玉玨。他就說:“這可是你娘的陪嫁呢,上麵刻著‘承’‘硯’兩個字。你以前老說這是定親的時候兩家交換的信物,可你知道嗎?原來的主人啊,把這玉玨丟在賭場裏抵了債啦。”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尖輕輕摸著玉玨上那些細細的紋路,又接著講:“為了把這玉玨贖回來,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呢。我跑了七家當鋪啊,還求了三個青幫的頭目,這才把它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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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雪聽了,一下子猛地抬起頭來,她的眼尾紅紅的,就像沾上了早晨露水的桃花一樣,看著特別惹人憐。
她這時候就想起小時候的事兒了。她母親快不行的時候,塞給她半塊玉。這麽多年來,她老是以為玉丟了。還想起顧府送來的聘禮,淨是些特別俗氣又豔麗的珠寶,沒什麽特別的。
這下她才明白過來,哪裏是玉丟了呀,原來是被那個不靠譜的小子給敗掉了;也不是自己不配擁有好的聘禮,原來是有人在背後偷偷地把這個遺憾給補上了。
“若雪。”顧承硯伸出手去,手指尖在她的手背上麵停了那麽一小下,最後還是輕輕地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蘇若雪的手啊,涼得就像賬房裏的算盤珠子似的。可是顧承硯的掌心特別暖和,那溫度就好像能把冬天的寒冷都給捂化了一樣。顧承硯就說:“我知道以前的那些錯啊,可不是光說一句‘變了’就能算完的。但是我想啊……我想從今天開始,重新學著怎麽做你的顧承硯。”
這時候啊,風一吹,玉蘭樹的花瓣就簌簌地落下來,正好落在他們倆交疊著的手上。
蘇若雪看著顧承硯指節上還沒好的傷口呢,那可是昨天晚上為了給她擋碎玻璃劃的呀。看著看著,她突然就笑了。
然後她把手抽了回來,不過呢,她把那半塊玉玨接了過去,和自己一直貼身戴著的那半塊合到了一塊兒。
早晨的陽光透過玉身,“承硯”這兩個字就在石凳上投下了很溫潤的影子。
蘇若雪輕輕地說:“好。”她說話的聲音裏好像帶著玉蘭的香氣呢,她又接著說:“那……你就從頭開始學吧,我會慢慢地教你。”顧承硯瞧見她眼尾還掛著淚珠子呢,喉嚨就不自覺地動了一下。
他伸手把她的淚給擦了,手指肚擦過她那燙乎乎的耳尖時,冷不丁就握住了她的手。
石凳底下的春草一個勁兒地往上冒,弄得他腳心怪癢癢的,就跟他心裏頭這會兒慢慢散開的甜滋味兒一模一樣。
“我一直都沒機會跟你講呢——”顧承硯用大拇指輕輕在蘇若雪手背上的薄繭子上蹭了蹭,這繭子可是她天天撥算盤磨出來的,他以前咋就沒注意過呢。
“我曉得以前我挺荒唐的,不過現在我每說一個字,那可都是掏心窩子的實話。”他喉嚨一動,聲音裏還帶著點兒發顫的熱乎勁兒,就像剛淬火的鐵似的,“若雪啊,我想跟你一塊兒,把顧氏給撐起來,把該保護的人都保護好。”
蘇若雪的睫毛上沾著淚,在眼睛下麵弄出一小片一小片碎碎的影子。
她瞅著他指關節上還沒好的傷口呢,昨兒個晚上在碼頭倉庫,那窗戶玻璃讓日商收買的小混混給砸了,他撲過來給她擋碎片的時候劃的。
那時候他還笑著說“賬本可比我金貴”,現在倒好,把這傷口當成軍功章似的在她跟前顯擺。
她吸了吸鼻子,手指頭尖輕輕碰了碰那道紅印子:“疼不疼呀?”
“不疼。”顧承硯立馬搖頭,手掌心翻過來把她的手給包住了,“你的手涼,我給你暖暖。”
王媽站在月洞門邊上,圍裙角上還沾著梅幹的汙漬呢。
她看著石凳上那兩隻交疊在一起的手,一下子就想起二十年前蘇老爺嫁閨女的時候,蘇夫人也是這麽握著姑爺的手,說“以後的日子啊,咱們慢慢過”。眼眶一酸,她趕忙低下頭,手裏絞著帕子,可還是冒出一句:“顧少爺要是真有這份心思,老奴可就替小姐歡喜得很呢。”
這時候啊,晨霧裏頭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嘈雜聲。顧承硯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冒了出來。剛說完話呢,院外突然“砰”地響了一聲,就好像門板被啥東西給撞了似的。緊接著就是亂七八糟的腳步聲,還夾雜著男人那粗粗啞啞的喊聲:“顧少東家在裏頭不?出大事兒嘍!”
顧承硯的後背一下子就繃緊了。
他放開蘇若雪的手,起身的時候帶得石凳“吱呀”響了一下。
現代課堂上講的那些個“危機預警”的例子在他腦袋裏打轉呢——日本商人最近老是壓低蠶農的收購價,林峰那家夥剛剛聯合租界的巡捕查了顧家的倉庫,這節骨眼上突然有人闖進蘇府……他扭頭看向蘇若雪,見她正緊緊攥著帕子站起來,眼角的淚還沒幹呢,卻強撐著讓自己鎮定,說:“我跟你一塊兒去。”
“別。”顧承硯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手指肚能感覺到她衣衫下麵凸起的鎖骨,“你就在這兒等著我。王媽,勞煩您照看一下小姐。”他的聲音變得很溫和,大拇指還輕輕蹭了蹭她的耳尖,“我很快就回來。”
王媽已經小跑著去開角門了。
顧承硯跟著她穿過抄手遊廊,晨霧還沒完全散掉呢,青石板上的水痕都浸濕了他的鞋尖。
角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粗布短衣的年輕後生,是顧家綢莊的夥計阿福。
阿福一看到他,額頭上的汗珠“啪嗒”一下就掉到青石板上了,說道:“少東家啊!前院門被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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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堵的?”顧承硯的眉毛一下子就皺起來了。“阿福說,是閘北的蠶農呢。”阿福咽了下口水,聲音都有點抖,“差不多得有百來號人,挑著蠶匾就堵在蘇府門口,吵著要見您。有幾個急了眼的,拿著蠶箔就砸門環,王伯想攔都攔不住啊。”
顧承硯的太陽穴猛地跳了幾下。
他就想起三天前在鄉下收蠶繭的時候,老蠶農張阿公拉著他的袖子哭哭啼啼地說:“顧少爺啊,那些日本商人把價格壓到隻剩三折了,再這麽下去,咱們連買桑苗的錢都湊不出來了。”當時他胸脯一拍就答應了,“顧家綢莊按原價收。”可今天早上賬房才來報信兒——倉庫裏囤的生絲都堆到房梁那麽高了,要是再收,現金流就得斷了。不過顧承硯以前和錢莊老板見過一麵,他尋思著可以找錢莊貸款來解決這個難題。
“走。”他拽了拽長衫的下擺,回頭朝著東園的方向看了一眼。
蘇若雪就站在玉蘭樹下呢,她那月白色的衣衫被風掀起了一角,就像一片不想落下來的花瓣似的。
她瞧見顧承硯看過來了,就輕輕地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一彎,露出了一個特別淡的笑容。
這個笑容就像一根線一樣,一下子就把他那不知道飄到哪兒去的心思給拽了回來——他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隻知道躲在賭場裏混日子的顧三少爺了,他可是顧氏的頂梁柱,是蘇若雪能依靠的人呢。
角門“吱呀”一聲打開的時候,外麵的喧鬧聲一下子就湧了進來。
顧承硯剛一邁出門檻,就看到朱漆大門外麵烏泱泱地擠了一大群人。瞧啊,有戴著鬥笠的,腦袋裹著藍布頭巾的,還有挑著竹匾的呢。走在最前麵的張阿公啊,正拿著根枯樹枝敲那門環呢,竹匾裏的蠶繭被震得“沙沙”直響。隻聽他喊道:“顧少東家啊,您要是不管咱們,咱們就在這兒跪到死!”
這時候,人群裏不知道誰大喊了一嗓子:“顧三少來嘍!”嘿,刹那間,安靜得不得了,都能聽到晨露從屋簷上滴答滴答落下來的聲音呢。
上百雙眼睛“唰”地一下就看了過來,眼神那叫一個複雜啊。有滿是期待的,有帶著怨憤的,還有眼睛紅紅的呢。就說張阿公的小孫子吧,正蹲在竹匾旁邊,手裏攥著個蠶繭抹眼淚呢,哭得那叫一個慘,鼻涕泡都冒出來了。
顧承硯呢,向前走了兩步。他都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了,一下又一下地撞著肋骨。
他腦子裏啊,現代經濟學裏那些“供應鏈管理”“危機公關”之類的理論在不停地轉。可是呢,這時候最清楚的,卻是蘇若雪剛剛那淡淡的笑容。她相信他呀,所以他可不能慌。
“阿公。”顧承硯走到張阿公麵前,彎下腰就把小孫子抱了起來。那孩子的眼淚蹭到他月白的長衫上,弄出了一個淺灰色的印子。他說道:“阿公啊,您這可真是要折我的壽呢。有啥話咱好好說,我聽著呢。”
張阿公的嘴唇抖了抖,他那像枯樹皮一樣的手在竹匾裏的蠶繭上輕輕撫過,說道:“顧少啊,不是我們想鬧事啊。那些日本商人說……說隻要我們把蠶繭賣給他們,就免了今年的田租。可是咱們種了三十年的桑樹了,怎麽能斷了和顧家的聯係呢?”突然,張阿公“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額頭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接著說:“可是再這樣下去,娃他娘就得賣鐲子換糧食了啊!”
顧承硯聽了,喉嚨一下子就發緊了。他彎下腰,把孩子往懷裏摟緊了些,手指頭輕輕觸了觸竹匾裏的蠶繭——還殘留著被太陽曬過的溫熱。
“阿公,您起來吧。”他嗓音有些沙啞地說道,“顧家來收蠶繭,按照原來的價錢收。不過呢,有個條件。關於日商免田租這事兒,我會想辦法幫大家解決的,就像從合作社的利潤裏拿出一部分來補貼田租。”
人群裏開始有小聲的討論。
張阿公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有了光亮:“啥條件啊?”
“從明天開始,咱們就組建一個蠶農合作社。”顧承硯擦了擦孩子臉上的淚水,“你們把蠶繭統一賣給合作社,合作社再根據質量來定價賣給顧家。我去找錢莊商量低息貸款的事兒,先墊付三個月的收購款。等到綢莊新樣式的綢緞賣出去賺了錢,咱們就把三成的利潤分給大家。”他看著張阿公滿是褶皺的手背,“這樣的話,不管是日商壓價,還是年景不好,咱們就像在同一條船上,誰都不會倒。”
人群裏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顧少這個辦法行得通!”原來是隔壁村的劉二柱,他擠到前麵來,那大嗓門把房簷上的麻雀都嚇得撲棱棱飛走了,“我家那口子早就說顧少變了,昨天還幫我修打繭機呢!”
張阿公顫顫巍巍地扶著顧承硯的胳膊站了起來。
他的手就像老樹根一樣緊緊抓著顧承硯的衣袖:“顧少,你說的這些……能算數嗎?”
“當然算數。”顧承硯把孩子遞給劉二柱,扭頭對阿福說,“去把賬房的孫先生叫來,再讓門房搬二十張條凳過來。”他往人群那兒掃了一眼,然後抬高了嗓門兒說道:“阿公們啊,要是信得過我呢,就到屋裏頭喝口茶,咱把合作社的章程仔仔細細地琢磨琢磨。要是不信呢……”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眼神從人群裏幾個偷偷朝著日商貨船方向看的人身上掠過,“那我顧承硯就在這兒一直跪著,跪到各位相信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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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也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緊接著,“信”的聲音就響成了一片。
張阿公擦了把臉,拉著顧承硯的袖子就往屋裏拽:“傻小子,跪啥呀?快進屋,你王媽煮的梅幹茶可香了呢!”
顧承硯就被人群簇擁著往屋裏走,剛繞過影壁,就瞧見蘇若雪站在台階上呢。
她手上捧著個藍邊瓷碗,梅幹茶的酸香味兒和玉蘭的香氣一塊兒飄了過來。
她看著他,眼角的淚早就沒了,嘴角卻還帶著笑,那笑容啊,比清晨的玉蘭花還要明媚呢。
“若雪。”他走到她身邊,接過茶碗的時候特意碰了碰她的手指頭,“蠶農的事兒啊,可能得耽擱一陣子了。”
“我陪著你。”蘇若雪把帕子遞給了他,帕子上繡著並蒂蓮的地方之前有水漬,現在也已經幹了,“王媽說梅幹茶能提神,你喝了再慢慢談。”她轉身對王媽道,“去廚房再溫壺茶,把我新曬的桂花糕端來。”
王媽應了聲,擦著圍裙往廚房走。
顧承硯望著她的背影,又望向蘇若雪發間的珍珠步搖——在晨霧裏閃著溫潤的光。
他突然明白,所謂“從頭學”,大抵就是這樣的日子:有梅幹茶的酸,有桂花糕的甜,有蠶農的急,有彼此的暖。
可當他跟著人群走進前廳時,眼角的餘光瞥見街角閃過道黑影。
那人身穿藏青長衫,帽簷壓得低低的,正往日商洋行的方向走。
顧承硯的腳步頓了頓——是林峰的手下。
他摸了摸懷裏半塊玉玨,溫度透過襯衣袖口滲進來。
蘇若雪端著茶盞跟進來,見他望著窗外出神,輕輕碰了碰他胳膊:“怎麽了?”
“沒事。”顧承硯收回視線,衝她笑了笑,“就是覺得...今天這茶,比往常都甜。”
前廳裏,張阿公已經把蠶匾擺了一地。
陽光透過窗紙照進來,蠶繭上的細毛泛著金,像撒了把星星。
顧承硯拉過條凳坐下,蘇若雪挨著他坐,算盤“劈裏啪啦”撥響的聲音混著梅幹茶的香氣,在廳裏蕩開。
而蘇府門外的青石板路上,那個戴帽子的黑影停了停,摸出懷表看了眼,又加快腳步往法租界去了。
轉角處的電線杆上,貼著張新撕的告示,邊角還沾著漿糊——是日商新出的蠶繭收購價目表,最下麵用紅筆寫著“顧氏綢莊拒購者,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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