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密謀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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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硯的指節在窗台上叩出急促的節奏。
江風卷著潮濕的水汽灌進來,吹得西裝領口獵獵作響,他卻渾然不覺。
昨夜,一封匿名信被悄悄放在了他辦公室門口,信裏的內容讓他一夜未眠。懷表在掌心硌出紅痕,母親的舊照被體溫焐得溫熱——這是他穿越後第一次覺得,那些泛黃的老照片裏藏著滾燙的重量。
"篤篤。"
門被敲得很輕,蘇若雪的聲音裹著三分擔憂:"承硯?我煮了薑茶,你...可要用些?"
他轉身時信紙從指縫滑下,蘇若雪眼尖地瞥見"七月十五查封"幾個字,繡著並蒂蓮的帕子在腕間絞成亂麻:"可是出什麽事了?"
顧承硯彎腰撿起信紙,指腹撫過那道重重的橫線。
蘇若雪的發梢掃過他手背,帶著點茉莉香粉的甜,像根溫柔的針,把他緊繃的神經挑得更清晰了些。"若雪,"他把信紙遞過去,"你先看。"
月光從她身後漫進來,蘇若雪的睫毛在信紙上投下顫動的陰影。
讀到最後一句時,她突然攥緊信紙,指節泛白:"他們要燒的是...整個上海的火種?"
"是商盟。"顧承硯抽走信紙折好,"山本一郎動顧家是試刀,真正的目標是那些簽了商盟認證的廠子。
我們之前聯合的三十七個華商,都在他的名單上。"
蘇若雪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裏:"那得趕緊通知林老板他們!"
"現在還不行。"顧承硯按住她手背,"匿名信沒說來源,萬一走漏風聲打草驚蛇..."他頓了頓,"我需要找信得過的人商量對策。
你去把趙老板請來,就說有急事;再讓小李去福興裏巷口的餛飩攤,就說"老規矩,二兩麵"——這是我們之前就約定好的聯絡方式,他知道是我要見。"
蘇若雪點頭時耳墜輕晃,轉身的瞬間又回頭:"你等我,我帶件厚衣裳來。"
顧承硯望著她跑遠的背影,喉結動了動。
原主記憶裏這個總捧著賬本算到半夜的姑娘,此刻發梢沾著夜露,倒像株被風雨打濕卻仍挺直腰杆的玉蘭。
二十分鍾後,辦公室的門被敲了三次短、一次長。
趙老板提著公文包跨進來,鏡片上蒙著層白霧,解下圍巾時露出靛青暗紋的長衫:"顧少,這半夜三更為哪般?"
幾乎同時,小李從後窗翻進來,褲腳沾著巷口的泥:"顧少!
我繞了三條街,沒人跟!"
顧承硯把信紙推到桌中央。
趙老板扶了扶眼鏡,讀著讀著突然"啪"地拍桌:"好個山本!
查封倉庫是假,斷我們資金鏈是真——那些廠子的貨壓在倉裏,銀行貸款到期還不上,他正好低價收編!"
小李湊過去看,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那怎麽辦?
我們商盟剛成立,大家本來就緊巴巴的..."
"先別急。"蘇若雪端著薑茶進來,給每人遞了一碗,"承硯,你說過"破局要找七寸",山本的七寸是什麽?"
顧承硯的拇指摩挲著茶碗沿,眼底映著跳動的燭火:"他要的是證據。
"私藏違禁品"得有贓物,得有人證。"
趙老板突然敲了敲公文包:"我倒有個主意。
銀行那邊我能做幾筆假流水,讓山本以為我們資金吃緊——他越急著動手,破綻就越多。"
"好!"小李一拍大腿,"我這邊可以發動夥計去各廠透風,就說顧家要聯合英美洋行壓價收絲,山本肯定以為我們要搶市場,分神去查!"
蘇若雪把茶碗推到顧承硯手邊:"可咱們自家也得硬起來。
前兒我查賬,發現倉庫有批三年前的湖絲,黴了大半——要是內部先亂了,外頭再怎麽撐也沒用。"
顧承硯突然笑了,眼底的陰雲散了些:"若雪說得對。
明天開始內部審計,近三年的賬冊全翻出來。
小李,你帶巡捕房的人去倉庫,重點查貨單和入庫記錄;趙老板,麻煩您盯著銀行那邊,假流水要做得像真的;若雪..."他握住她的手,"你挑十個信得過的夥計,守著賬房,誰要湊近了問,就說"顧少要清舊賬娶媳婦"。"
蘇若雪的耳尖瞬間紅透,卻沒抽回手:"知道了。"
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顧承硯起身推開窗,江風卷著更聲灌進來。
遠處三井物產的霓虹還亮著,在水麵上碎成刺目的光斑,像團燒得正旺的火。
他摸了摸西裝內袋,那裏裝著匿名信、張老板的桂花糕、林老板的茴香豆,還有蘇若雪前兒塞給他的薄荷糖。
"十三天後。"他輕聲說,"讓他們看看,什麽才是燒不毀的火種。"
商量完對策後,眾人各自散去,蘇若雪回到賬房,開始著手整理賬冊,準備按計劃進行內部審計。深夜的顧家綢莊,賬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蘇若雪抱著一摞樟木箱進來,箱蓋掀開時,陳年樟木香混著紙頁的脆響,在暖黃的燈光裏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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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出一本舊賬冊,扉頁上"光緒三十年"的墨跡已經發暗,指尖撫過,突然觸到頁腳一道極淺的鉛筆印——像是某種標記。
窗外,啟明星正從東邊的雲層裏鑽出來。
晨光漫過顧家綢莊的雕花窗欞時,顧承硯已經在賬房坐了兩個時辰。
他麵前攤開的舊賬冊上,蘇若雪用朱砂筆圈出的鉛筆印在晨輝裏泛著淡紅,像道隱秘的暗號。
"承硯,"蘇若雪端著青瓷茶盞進來,袖口沾著樟木箱的木屑,"這標記我查過,是光緒三十年顧老太爺經手的南洋絲商訂單。
當時兵荒馬亂,賬冊裏隻記了"加急"二字,倒像是故意留的線索。"
顧承硯的指節在賬冊邊緣敲了敲,目光掃過泛黃的紙頁:"舊賬裏藏新局,看來顧家從前也不是隻會守攤子。"他端起茶盞抿了口,茉莉香混著墨汁味在舌尖打轉,"今天開始全麵審計,你把各鋪的流水單全調來,按年份碼在東廂房——小李呢?"
話音未落,門簾被掀起半幅,小李抱著半人高的賬冊擠進來,額角掛著細汗:"顧少!
前堂的夥計把近三年的進貨單全搬來了,我讓阿福守著門,誰要進賬房都得報名字。"他把賬冊往桌上一放,最上麵那本"民國二十一年"的封皮"啪"地彈開,"您看,連去年臘月裏王嬸買的兩尺花布都記著呢!"
顧承硯隨手翻了幾頁,見每筆進出都標著明細,連破損布料的處理記錄都寫得清楚。
他抬眼時,蘇若雪正用鵝毛筆在算盤上撥拉,珠串碰撞聲像雨打青瓦:"賬麵沒問題。"她抬頭,眼底映著晨露般的光,"但上個月三鋪交的貨單,絲價突然漲了三成——我問過老周頭,說那批湖絲是從吳淞口碼頭進的。"
"吳淞口?"顧承硯的手指突然頓住,"山本的貨輪最近總在那邊卸鋼材,難道..."
"我讓人去碼頭查了。"蘇若雪從袖中抽出張紙條,"船運行的陳叔說,那批絲是掛著"福順號"的船運的,可福順號上個月根本沒靠過岸——有人在冒用船名。"
顧承硯的後槽牙咬得發緊。
窗外傳來夥計們搬貨的吆喝,混著黃包車鈴鐺的脆響,倒像根細針紮進他太陽穴。
他抓起筆在紙上畫了個圈,圈裏寫著"山本",圈外密密麻麻標著"船運絲價假賬"。
"小李,"他把紙條拍在桌上,"帶兩個夥計去吳淞口蹲點,記清楚每艘掛福順號的船靠岸時間;若雪,你把近三年所有冒用船名的訂單列出來,按時間排好——我們要找的,是山本滲透顧家的線頭。"
小李應了聲,轉身時差點撞翻茶盞,被蘇若雪笑著扶住:"慢些,賬冊別弄皺了。"
待兩人出去,顧承硯摸出懷表看了眼——七點三刻。
他抄起西裝搭在臂彎,往身上攏了攏,門簾在身後"唰"地蕩開,帶起一陣風,把桌上的紙頁吹得嘩嘩響。
福興裏的茶樓二層,林老板正捏著紫砂壺篩茶,見顧承硯進來,茶盞"當"地磕在桌上:"顧少!
昨兒你說要查賬,我還琢磨是不是要動真格的——這茶我從寅時坐到卯時,就等你一句話!"
"林叔,"顧承硯在他對麵坐下,"我要借您碼頭的人手。"
"借?"林老板把茶盞往他跟前一推,"我林某人的碼頭,顧少什麽時候用不是一句話?
前兒張老板還說,你們商盟要是倒了,上海灘的綢子得貴三成——要多少人?
我讓阿彪帶二十個精壯的,今晚就去吳淞口候著!"
隔壁雅間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顧承硯的目光掃過去,隻見張老板舉著茶碗直笑:"顧少!
我聽見了!
我那染坊的夥計也能調,查貨單、盯船運,保準比自家媳婦管錢還仔細!"
顧承硯喉頭一熱。
他望著兩位鬢角染霜的長輩,突然想起昨夜西裝內袋裏的桂花糕和茴香豆——原來那些溫熱的分量,是三十七個華商的信任。
"等過了這關,"他端起茶盞,"我請各位喝顧家長慶樓的百年普洱。"
顧承硯與林老板、張老板繼續探討著可能出現的狀況,心中隱隱期待著能盡快掌握更多線索,就在這時,他的懷表突然在兜裏震動起來。
他接起電話,聽筒裏傳來模糊的電流聲,混著壓低的男聲:"顧少,三井物產的貨輪今早靠了吳淞口,裝的不是鋼材——是成箱的生絲。"
顧承硯的脊背瞬間繃直。
他望著窗外飄起的雨絲,看見三井物產的霓虹招牌在雨幕裏忽明忽暗,像雙盯著獵物的眼睛。
"他們動了。"他輕聲說,指節捏得發白,"比預料的早了三天。"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突然急促起來:"顧少,我看見碼頭上有人搬著木箱往"福順號"走,箱子上印著...印著顧家的標識。"
顧承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望著雨裏匆匆而過的黃包車,車篷上的水珠連成線,像極了昨夜蘇若雪翻賬冊時,睫毛上掛的那滴晨露。
"守住。"他說,聲音像淬了冰,"把所有細節記下來——包括搬箱子的人,穿什麽鞋,有沒有疤。"
掛斷電話時,雨絲已經打濕了窗紙。
顧承硯摸出西裝內袋的薄荷糖,糖紙在指尖發出細碎的響。
他望著糖紙上蘇若雪繡的並蒂蓮,突然笑了,隻是那笑裏帶著刀鋒般的冷:"山本,你要燒的火種,現在才剛點起來。"
樓下傳來黃包車夫的吆喝:"顧家綢莊——走嘞!"
顧承硯扣上西裝紐扣,雨水順著屋簷滴在他腳邊,濺起的水窪裏,倒映著三井物產的霓虹,正一寸寸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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