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杜三爺的窮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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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三爺的鞋跟在青石板路上敲得劈裏啪啦的,就跟個被抽得暈頭轉向的陀螺似的,一頭就往巷子裏紮進去了。
    他都能感覺到自己心跳得特別厲害,就像要把肋骨都給撞斷了似的,後脖子上的冷汗吧嗒吧嗒地順著衣領就流到背上去了。為啥呢?因為那艘裝滿山本洋行絲綢機的貨輪被炸了呀。在那火光裏頭,顧承硯和蘇若雪的影子就像兩把剛淬火的刀似的,感覺馬上就要架到他脖子上了。
    “咚——”
    他一下子就撞到一堵又潮又黴的院牆上了。抬頭一瞧,“德昌當”那塊老招牌在風裏晃悠著呢,紅漆掉的地方都能看到“典”字的一點殘筆了。
    這可是法租界最偏的典當行了。上個月他才剛在這兒給山本存了三箱金葉子呢。可現在呢,那扇包著銅皮的大門緊緊關著,門環上還掛著蜘蛛網,就跟一張咧著嘴嘲笑他的臉似的。
    這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那腳步可比他的沉穩多了,也沉重多了。
    杜三爺猛地就轉過身來,他那青布長衫一下子就掃過牆根的青苔了。
    月光從屋簷縫裏灑下來,就看到顧承硯站在巷口呢,西裝領口還沾著江水,蘇若雪就站在他旁邊,左輪槍垂在腿邊,槍柄上的纏線都被火燒得黑乎乎的了。
    “顧……顧少東?”杜三爺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手就往懷裏伸,可是一摸,啥都沒有。剛剛跳貨輪的時候,裝著山本密信的鐵盒子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顧承硯也不搭話,就往旁邊側了半步。
    突然,巷尾亮起了幾盞煤油燈,六個穿著粗布短打的漢子從陰影裏冒了出來,每人手裏都握著一根齊眉棍,一下子就把所有的退路都給堵住了。“喲,杜三爺,您這大半夜的咋有這閑情雅致逛碼頭呢?”顧承硯的聲音冷得就像剛從冰裏拔出來的刀似的,“我可是讓人仔細查過這一片兒的巷子了。德昌當的後牆連著垃圾道呢,那小道兒窄得呀,黃包車都別想進去。左邊那三條岔路呢,全被巡捕房貼上封條給攔住了。您猜猜看,是誰提前就把巡捕房給買通了呢?”
    杜三爺的喉結忍不住上下動了動。
    就在三天前,他還在顧家的綢莊裏美滋滋地喝著碧螺春呢,還大言不慚地說要替顧家和日商“搭個線”。那時候的顧承硯啊,在家族裏就像個被罵作是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小毛孩,可現在呢,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那眼神裏透著的光啊,刺得杜三爺都不敢正眼去瞧。
    “顧少東,你這是想幹啥呀?”杜三爺故意提高了嗓門,“我杜某人在法租界混了二十年了,張領事、鬆本課長那可都是我的……”
    “鬆本課長?”蘇若雪冷不丁地開了口,她的聲音就像裹著蜜的針一樣,聽著甜,可紮人得很。
    她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個黑膠唱片,說道:“昨天夜裏十點的時候,張先生在霞飛路的咖啡館裏見山本一郎呢,還說‘杜某這人辦事靠譜,要炸顧記的貨輪,他最清楚不過了’。您琢磨琢磨,這錄音帶要是送到工部局去……”
    “不可能!”杜三爺的手“嘭”的一下重重地砸在了牆上,“張先生可是說過……說過事情辦成之後就送我去香港的啊!”
    “張先生今天早上就坐郵輪去東京嘍。”顧承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杜三爺那張已經扭曲變形的臉,“山本的人正在清理門戶呢,您還真以為自己是顆有用的棋子啊?您呀,不過就是一塊用完就被扔掉的破抹布罷了。”
    杜三爺的膝蓋突然就軟了。
    他隻能扶著牆慢慢滑坐到地上,他身上那件青布長衫的下擺沾上了青苔,那模樣就跟一隻被拔了毛的老雞似的,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月光照在他鬢角的白發上,哪還有一點“白手套”該有的體麵樣兒啊?
    “我曉得山本的老窩在哪兒。”他冷不丁地一把抓住顧承硯的褲腳,“就在閘北紗廠後麵的那個廢棄倉庫,裏麵存著二十箱鴉片呢,還有……”
    “還有你給他記的那些賬吧。”蘇若雪蹲下身子,手指輕輕敲了敲他腰間的牛皮袋子,“上個月顧記往蘇州發了三十匹杭綢,賬上寫的是‘運費五塊’,可我查過船行的底單,實際上是十五塊。多出來的那十塊,是不是給山本拿去買通巡捕了?”
    杜三爺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他哆哆嗦嗦地伸手去解牛皮袋上的銅扣,掏出一個油乎乎的賬本,那紙頁的邊緣被蟲子蛀得就像被狗啃過似的:“都在這兒呢,山本拿綢莊當幌子來洗錢,控製了七個織坊,就連李會長的米行都……”
    “承硯。”蘇若雪抬起頭看向他,眼睛在夜色裏就像星星一樣明亮。
    顧承硯接過賬本,手指碰到紙頁上的墨跡,這可是杜三爺的筆跡,每個數字寫得都帶著一種討好的圓潤勁兒。
    他翻到最後一頁,果然看到寫著“鬆本課長 支那勞工三百人 每人月銀兩塊”的記錄,那墨跡還沒幹呢,還能聞到一股新鮮的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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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遠處傳來巡捕房的警笛聲。
    杜三爺猛地跳起來,往巷口衝出去兩步,可又被拿著棍子的漢子給攔了回來。他瞅著顧承硯懷裏抱著的賬本,一下子就笑出了聲:“你們尋思著拿了這個就能把山本給扳倒啊?他的人老早就滲透到……”
    “把他帶去巡捕房。”顧承硯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然後把賬本往西裝的內袋裏頭塞。
    那布料蹭過懷表的角兒,懷表裏蘇若雪十五歲時候的照片還帶著江水的濕氣呢,可卻比啥時候都看得清楚。
    蘇若雪把左輪槍插回腰間,一轉身就瞧見顧承硯的手正按在懷表上。
    他的指關節都泛白了,就好像是在摁滅那種燒得特別旺的火似的——這眼神她在課堂上見過,當顧承硯講“實業救國可不是光喊喊口號,得把每一塊銀元都砸到敵人的軟肋上”的時候,眼裏就有這樣的光。
    警笛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顧承硯看著杜三爺被架走的背影,又低下頭摸了摸內袋裏的賬本。
    紙頁隔著布料貼著他的心跳,上頭的每一筆都像是針一樣,紮得他熱血直往腦門子上衝——這可不是結束,這就是一把刀,得捅進那些躲在暗處的漢奸的喉嚨裏去。
    蘇若雪輕輕捅了捅他的胳膊:“走不?”
    “走。”他回答的聲音比江水還熱乎,“也該讓有些人知道知道,在上海灘到底誰才是老大。”
    風卷著巷口的梧桐樹葉就撲過來了,吹得“德昌當”的招牌嘎吱嘎吱地響。
    顧承硯又摸了摸內袋,賬本的角兒頂著他的肋骨,就跟一塊燒紅了的炭似的——他心裏明白,等到明天天亮的時候,這一疊紙得掀起多大的風浪啊。青石板路讓夜露弄得滑溜溜的,六個護衛架著杜三爺的胳膊就往巷子外頭拽。
    他那青布長衫的下擺拖在地上呢,掃過一攤積水的時候,發出那種黏糊糊的聲音,聽著怪難受的。
    顧承硯在最前麵走著,蘇若雪就落後了小半步,手裏還鬆鬆地握著左輪槍呢。剛在碼頭的時候啊,這槍柄還帶著貨輪爆炸後的那點餘溫,現在倒被手心給捂得發燙了。
    “你們殺不了山本!他背後有人撐著呢!”杜三爺冷不丁地梗著脖子大喊起來,那脖子上的青筋就像蚯蚓似的全暴起來了。
    他的鞋跟在地上拉出特別刺耳的摩擦聲,有個護衛下意識地就鬆了手想去捂他的嘴,結果被他拿後腦勺狠狠地撞在了鼻梁上。
    血濺到了顧承硯的鞋尖上,就像一滴還沒幹的墨似的。
    這槍響啊,比尖叫來得還突然呢。
    那是一種冷冰冰的脆響,杜三爺的話就這麽卡在喉嚨裏了。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圓溜溜的,喉結那塊兒開了個血洞,黑紅黑紅的血順著下巴就滴到青石板上了,暈開了一片暗暗的花印子。
    顧承硯的西裝袖口被帶起的風給掀動了,就在子彈擦過耳邊的那一刹那,他一把抓住蘇若雪的手腕,兩個人一塊兒撲到牆根的陰影裏頭去了。
    “屋頂!”蘇若雪的聲音裏好像都帶著槍油的味兒,她反手就把顧承硯壓在身子底下了,左輪槍也已經端平了。月光下,對麵瓦簷上突然有一道黑影閃了一下。緊接著,第二顆子彈就擦著顧承硯的頭發梢子,“嗖”的一下釘進牆裏去了。那石屑都濺到蘇若雪的耳垂上了,可她就跟沒感覺似的,抬手就扣動扳機,“砰砰砰”連開了三槍。就見那黑影晃悠了幾下,然後消失在屋脊的另一邊了。
    “保護少東!”這時候,那些押解的護衛們才回過神來。兩個護衛把齊眉棍交叉著擋在顧承硯身前,剩下的人趕緊抄起家夥就往屋頂追去。
    可等他們費勁巴拉地翻上瓦簷,除了幾片被踩碎的青瓦和半枚沾著血的彈殼,哪還有殺手的影子啊?
    “走。”顧承硯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手指尖碰到了蘇若雪頭發裏的石屑,“回綢莊。”他這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了,就好像壓著一塊燒得通紅的鐵似的。杜三爺臨死前喊的那句“背後有人”,還一直在他耳朵邊上嗡嗡響呢。到這個時候,他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三天前貨輪爆炸,七天前綢莊賬本被人篡改,這些事兒乍一看好像沒啥關係,其實啊,早就被人織成一張大網了。
    回顧氏綢莊的這一路,走得那叫一個慢。
    顧承硯讓護衛繞了三條巷子,還在霞飛路買了一包桂花糖藕。這可是他和蘇若雪事先約好的暗號呢。要是糖藕的紙包上有指甲掐出來的月牙印,那就說明被人跟蹤了。
    這時候看那紙包,平平整整的,就跟新的一樣,他這才鬆了鬆領口的扣子,結果發現襯衫後背早就被冷汗給濕透了。
    綢莊後宅的密室門剛一閂上,蘇若雪就把煤油燈給點亮了。暖黃的光啊,就那麽灑在檀木書案上,然後就瞧見顧承硯懷裏抱著賬本呢。嘿,就在剛才那個巷子裏啊,他可是用自己的身子死死護著這一疊紙。你瞧,他那西裝的前襟啊,都蹭上杜三爺的血了,看著就跟一朵開敗了的紅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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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看看口供吧。”蘇若雪從袖子裏頭摸出來一個牛皮信封。這信封裏裝的啥呢?就是剛剛在押解路上她匆匆記下來的杜三爺的供述。那字寫得又小又密的。“閘北那個廢棄倉庫的鴉片啊,還有七個織坊洗錢的路子,另外呢……鬆本課長的勞工名單也在這兒。”她的手指頭就停在“三百支那勞工”那一行字上,聲音輕得就跟一聲歎息似的,“這些人裏頭啊,有一半都是上個月失蹤的紡織工人呢。”
    顧承硯呢,他沒搭話,他的心思啊全在賬本的最後幾頁上。
    那上麵墨跡還沒幹的名字啊,就跟蛇信子似的,在紙頁上伸著腦袋呢:“李會長”“王巡長”“法租界工部局翻譯官”——這些可都是他在商會宴會上一起碰過杯的“自己人”啊。
    等翻到第三十七頁的時候,他的手指頭突然就停住了,那指節因為用力都泛白了。
    “若雪。”他的聲音有點啞,“你幫我看看這一行。”
    蘇若雪就湊了過來,這時候燈芯“劈啪”一聲炸響,就照見她眼底的血絲了。
    她順著顧承硯的指尖看過去,就瞧見那泛黃的紙頁上,杜三爺那圓潤的筆跡裏頭,很明顯地夾著一行寫得更潦草的記錄:
    “顧老爺 綢緞押款 日元五萬 擔保人為鬆本正雄。”
    “父親……”顧承硯的喉結動了動,後半句話就卡在嗓子眼兒裏了。他記起來了,今兒早出門的時候,顧老爺正在正廳喝碧螺春呢。那茶盞裏的茶葉啊,就跟二十年前母親教他認茶的時候一樣,舒展開來就像旗槍似的。
    想當年啊,父親老是念叨著“顧家的綢子要織進半片江南”。可現在呢,這話就跟一把刀似的,一下子就把那些看起來溫情滿滿的假象給劃開了。
    “承硯?”蘇若雪輕輕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她的手啊,熱乎得就像一團火,這一碰,顧承硯就像被電了一下似的,打了個機靈。
    他這才突然發覺,密室窗外打更的聲音都敲過三更了。顧家正廳的燈應該還亮著呢,為啥呢?因為他爹有個習慣,非得等到他這個在別人眼裏有點紈絝的兒子回宅子了,才肯把正廳的燈給滅了。
    “明晚。”顧承硯猛地站起身來,西裝內袋裏的賬本把肋骨硌得生疼。
    他走到窗戶跟前,瞅著對麵顧家老宅的飛簷。月光一照,瓦當上的麒麟紋都白晃晃的。“就以‘慶祝商會合作成功’這個由頭,設個家宴。”他扭頭看向蘇若雪,眼睛裏的光亮得就跟燈芯似的,“有些事兒啊,得當麵問個明白。”
    蘇若雪看著他那緊繃著的下頜線,冷不丁地伸手給他整理了一下皺皺巴巴的衣領。
    她的指尖碰到了顧承硯頸後還沒幹的冷汗,就輕聲說道:“我陪著你。”
    打更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這是四更天的梆子聲。
    顧承硯把懷表掏了出來,懷表玻璃罩裏蘇若雪十五歲的照片,都被他的體溫給焐得熱乎乎的了。照片裏那少女抱著團扇在笑呢。可這時候啊,他懷裏賬本上寫著的“顧老爺”三個字,就隨著燭火晃悠,就好像一道雷似的,隨時都能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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