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鴻運未至,殺機已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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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商會辦公室裏,顧承硯的鋼筆尖在偽造的提單上重重頓住,藍黑墨水暈開個小團。
    他抬頭時,蘇若雪正將最後一頁船期表壓在鎮紙下,月白衫子袖口沾著墨漬——是剛才核對數據時不小心蹭的。
    "陳阿福在東京學過航海,"他指節抵著下頜,目光掃過提單上"顧氏綢莊特供生絲"的燙金字樣,"這種老海鬼最信"利益"二字。
    咱們把這批"生絲"標成運往重慶的急件,他要是真替日本人做事,肯定坐不住。"
    蘇若雪將偽造的提單推到他麵前,指尖在"淨重兩百擔"的數字上點了點:"我加了三成水分,顯得更像臨時起意。"她垂眸時,翡翠平安扣在鎖骨間晃了晃,"阿強已經把消息透給十六號碼頭的茶房,不出明早,陳阿福的人該來探風聲了。"
    顧承硯屈指叩了叩桌麵,懷表在抽屜裏發出輕響——那枚刻著"實業救國"的表蓋,此刻正抵著他壓在桌下的手背。"後半夜讓護衛隊換便衣蹲守,"他扯鬆領口,露出喉結滾動的弧度,"記住,隻盯不打草。"
    蘇若雪起身時,椅腿刮過地板發出刺響。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格子圍巾,走到門口又回頭:"你今晚睡辦公室?"
    "嗯。"顧承硯低頭整理文件,陰影遮住眉眼,"等碼頭動靜。"
    門合上的瞬間,他摸出懷表打開,暖黃的月光透過窗欞落上去,"實業救國"四個字像被火烤過般發亮。
    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次日清晨
    薄霧裹著蘇州河的潮氣漫上碼頭,顧承硯蹲在魚市的竹筐後,袖中電報機震得掌心發麻。
    "鴻運號提前兩刻開船,往蘇州河上遊去了。"護衛隊阿虎的聲音從發報機裏漏出來,帶著風噪,"船吃水比往日深,底艙蓋了三層油布。"
    顧承硯把電報機塞回懷裏,沾著魚鱗的手在褲腿上擦了擦。
    他抬頭望過去,"鴻運號"的船帆正從晨霧裏鑽出來,像片灰撲撲的雲。
    "走。"他衝蹲在魚攤後的七八個護衛使了個眼色,"按計劃,前艙鬧小偷,後艙堵人。"
    蘇州河的水拍著船幫,"鴻運號"的甲板上,陳阿福叼著旱煙正往江裏吐痰。
    突然"哐當"一聲,前艙傳來酒壇碎裂的響,兩個"挑夫"揪著衣領滾過來:"你偷我家老板的銀圓!"
    "他娘的——"陳阿福罵罵咧咧往前湊,後腦勺突然被什麽硬物抵住。
    回頭時,正對上顧承硯染著魚腥味的笑:"陳船長,借底艙看看?"
    底艙的黴味混著海水鹹氣撲麵而來。
    顧承硯劃亮火柴,火光照亮艙壁上新鮮的抓痕——是剛釘上去的新木板。
    他抬腳踹向最裏側的木箱,"哢"的一聲,箱蓋崩開道縫,露出裏麵印著"旭川株式會社"的鐵皮盒。
    "軍需物資"四個漢字刺得他瞳孔發疼。
    他扯出盒裏的紙頁,油印的作戰地圖上,上海各工廠的位置被紅筆圈成一片——楊樹浦紡織廠、閘北機器局、甚至顧氏綢莊的染坊。
    更下麵是疊加密電碼本,最上麵一頁壓著半張照片:照片裏的人穿著商會馬褂,正往茶盞裏撒粉末——是福源米行的周老板。
    "顧少!"蘇若雪的聲音從艙口傳來,她扶著梯子往下跳,發梢沾著河風帶來的水珠,"我讓人截了他們的無線電,譯出半封密報——"她的目光掃過滿地的地圖,聲音陡然變啞,"代號"清道夫行動",要在日軍登陸那晚,炸了咱們所有工廠。"
    顧承硯的手指捏得電碼本簌簌響,指節泛白如骨。
    他望著照片上周老板八字胡下的陰笑,突然想起昨天會議上那人摸胡子的動作——原來不是猶豫,是在算時間。
    "若雪。"他抬頭時,眼底像燒著團火,"去賬房取三千銀圓,就說我要補上周拖欠紡織廠的貨期違約金。"他將電碼本塞進蘇若雪懷裏,指尖擦過她凍得發紅的手背,"然後放出消息...就說我急了,要把所有原料連夜運去吳淞口。"
    蘇若雪攥緊電碼本,翡翠平安扣貼在她心口,燙得慌。
    她望著顧承硯轉身走向艙口的背影,晨霧裏,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像把要劈開陰雲的刀。
    江麵上,"鴻運號"的汽笛突然鳴響,驚起一群水鳥。
    顧承硯站在甲板上,望著蘇州河兩岸漸次亮起的燈火,喉結動了動——他們要釣的魚,該咬鉤了。
    蘇州河的夜霧還未散盡,顧承硯已在商會頂樓的辦公室裏來回踱步。
    窗台上的留聲機停了,唱針卡在紋路裏,發出刺啦刺響——像極了他此刻翻湧的心緒。
    "若雪,"他突然停住,指尖重重叩在桌上攤開的名冊上,"明早的物資調配會,要讓全上海的商界耳朵都豎起來。"
    蘇若雪正往信封裏填請柬,抬頭時睫毛上還沾著昨晚熬夜的倦意:"我讓阿強在四馬路茶攤說漏了嘴,說您要把紡織廠的存紗全運去吳淞口。"她將最後一張請柬封好,"周老板的人今早已經來問過三次船期,連福源米行的賬房都借口送賬本,在會客廳多坐了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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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承硯扯鬆領口,露出喉結上跳動的青筋。
    他想起底艙裏那張周老板投毒的照片,想起地圖上被圈紅的顧氏染坊——這些蟄伏在暗處的蛀蟲,該被曬曬太陽了。"明早九點,"他抓起懷表晃了晃,"你盯著簽到簿,但凡請假的,記名字。"
    蘇若雪的手指在請柬上頓了頓。
    她望著他眼下的青黑,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領扣:"你昨晚又沒睡?"
    "等抓到那隻老鼠,再睡。"顧承硯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翡翠平安扣傳到她腕間,"記得把密探派去各董事家附近,咱們要釣的,可不止一條魚。"
    商會大廳的自鳴鍾剛敲過九下,顧承硯站在雕花屏風後,望著簽到簿上的名字逐一被朱筆圈點。
    紅木圓桌旁,福源米行的周老板正用絹帕擦眼鏡,鏡片後的目光總往門口飄;紡織業的陳董事摸著胡須打哈欠,腳在桌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都是些慣常的小動作,此刻卻像寫在臉上的密碼。
    "顧少,"賬房主管李福海捏著請假條擠過來,額角沁著細汗,"內子突然犯了急病,我得回去照看。"他的聲音發顫,右手無意識地攥著左腕——那是戴過手表的痕跡,可李福海向來聲稱"粗人不配細物件"。
    顧承硯接過請假條,目光掃過上麵歪扭的字跡。
    李福海跟了顧家十年,寫得一手漂亮的小楷,這張條子卻像孩童塗鴉。"去罷。"他拍了拍李福海肩膀,力道重得對方踉蹌一步,"讓門房派車送你,莫誤了急病。"
    李福海走得很急,青布長衫下擺掃過門檻時帶翻了痰盂。
    顧承硯望著他佝僂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指節抵著簽到簿上那個被墨點暈開的"李"字,對身後的阿虎低喝:"跟緊了,等他進弄堂再動手。"
    兩刻鍾後,阿虎的匯報聲從密道傳進辦公室。"在他枕頭底下翻出個鐵盒,"阿虎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不知何時落起了小雨,"裏麵有五封日文信,蓋著"東亞經濟促進會"的章。"他將信紙拍在桌上,最上麵那封還沾著潮乎乎的水痕,"最後一封寫著"清道夫行動進入最後階段,速取顧氏布防圖"。"
    顧承硯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李福海還笑著說要幫他算染坊的新賬,想起上個月自己往賬房塞點心時,這人紅著眼說"顧少待我們比親兒子還親"。
    原來都是戲。
    "對外說他財務失誤,暫時停職。"他扯過報紙蓋住鐵盒,聲音冷得像屋簷滴下的雨珠,"讓周老板他們看見我罵他罵得越凶越好。"
    蘇若雪站在門口,手裏攥著半濕的傘。
    她望著顧承硯繃緊的下頜線,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要我去查查李福海的關係網嗎?"
    "不急。"顧承硯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蹭過她腕間的翡翠,"他們現在肯定在看我怎麽處理叛徒。
    若我慌了,藏得更深的老鼠就該溜了。"他推開窗,雨絲卷著梧桐葉飄進來,"去把會議流程再對一遍,我要讓所有人都覺得...一切如常。"
    會議開到午後,顧承硯端著茶盞的手穩得像石膏像。
    他聽著周老板提議"為防日商截貨,不如把物資分散存放",聽著陳董事附和"吳淞口太招眼,還是運去法租界穩妥",隻笑著點頭:"各位說的極是,散會後我讓李主管重新核賬——"他頓了頓,"不過李主管今天家裏有事,改日再議。"
    周老板的茶杯磕在桌上,濺出的茶水在桌布上暈開個褐點。
    顧承硯望著他瞬間慘白的臉,在心裏記下:這杯茶,該是第二隻老鼠。
    夜色漫進商會時,蘇若雪推開了顧承硯辦公室的門。
    她發梢滴著雨,懷裏抱著個牛皮紙袋,翡翠平安扣在鎖骨下晃出細碎的光。"譯完了,"她抽出一張紙,墨跡未幹的字跡在台燈下泛著冷光,"清道夫行動的目標不是炸工廠...是炸工廠裏的人。"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他們要在日軍登陸那晚,把工人們鎖在車間裏,連人帶機器一起燒。"
    顧承硯的瞳孔驟縮。
    他接過紙頁,看見最後一行寫著"務必確保顧氏染坊無人生還"。
    窗外的雨聲突然大了,打在玻璃上像千軍萬馬。
    他望著蘇若雪被雨水浸透的月白衫子,突然伸手將她拽進懷裏。
    她發間的茉莉香混著雨水的涼,熨帖著他發疼的太陽穴。
    "去把核心成員名單整理出來,"他貼著她耳際低語,聲音啞得像砂紙,"明晚,我要召開閉門會議。"
    蘇若雪的手指在他後背輕輕蜷起。
    她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突然想起今早李福海逃跑時,轉角那株老槐樹上停著隻烏鴉。
    它撲棱著翅膀飛走時,啼叫聲像極了某種預言。
    而此刻,商會樓下的陰影裏,有兩道身影正貼著牆根移動。
    其中一人壓低聲音:"顧承硯還沒發現咱們?"
    另一人冷笑:"他就算發現了又如何?等清道夫行動開始——"
    話音未落,二樓辦公室的燈突然大亮。
    顧承硯的影子投在窗上,像柄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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