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燭光之外,暗影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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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瞬間吞沒了燭光。
    顧承硯的瞳孔在月光裏微微收縮,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那道影子的輪廓在破窗漏進的月光下逐漸清晰:藏青長衫裹著瘦削的身形,右手垂在身側,短管左輪的金屬槍管泛著冷光。
    追蹤器的"滴滴"聲突然拔高一個調子,像被掐住喉嚨的夜梟。
    蘇若雪的手指在追蹤器按鍵上微微發顫,她聽見自己心跳撞著肋骨的悶響——信號源定位在法租界福煦路137號,那棟帶玫瑰拱門的小洋樓,是沈佩蘭上周剛從猶太商人手裏盤下的"私人畫室"。
    "若雪。"顧承硯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浸在冰水裏的絲線,"去側門把風。"他能聞到蘇若雪發間殘留的桂花香氣被黴味衝淡,知道她正咬著下唇猶豫——但此刻必須分開行動。
    蘇若雪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摸出懷表看了眼時間,又迅速塞回衣襟:淩晨兩點十七分,軍統老周的情報站三點前會有換班空隙。
    她彎腰撿起牆角半塊碎磚,在聖餐台背麵快速劃下一行小字:"沈在福煦路137,老周聯絡中,小心黑衣男——若雪",寫完用碎玻璃碴將字跡刮進木縫裏。
    教堂外的風卷著枯葉撞在殘窗上。
    黑衣人又往前邁了半步,皮鞋後跟碾過一片碎玻璃,"哢"的輕響驚得聖母像下的老鼠竄進牆洞。
    顧承硯的拇指摩挲著腰間匕首的骨柄,那是蘇若雪用他舊西裝襯裏的銅紐扣磨的,握久了會有體溫。
    "顧先生,你太聰明了。"黑衣人開口時,喉結在緊繃的領口下滾動,聲音像生鏽的齒輪,"聰明人活不長。"
    顧承硯突然抬起腳,重重碾在腳邊半塊磚上。"哢"的脆響裏,黑衣人下意識側頭,槍管跟著偏移半寸——這正是顧承硯要的空隙。
    他彎腰時帶起一陣風,借著陰影繞到對方身後,左手扣住對方手腕向上一別,右肘狠狠抵住其脊椎。
    短管左輪"當啷"掉在地上,在青磚上滾出半丈遠。
    "你是誰派來的?"顧承硯扯下自己的領帶給對方反綁雙手,指腹壓在對方腕間的脈搏上,"沈佩蘭?
    還是山田大佐?"
    黑衣人突然笑了,笑聲從喉嚨裏擠出來,像石子砸進枯井:"顧少東家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配知道。"他的手背在月光下泛著青,那道蜈蚣似的疤痕隨著肌肉抽動扭曲,和今早匿名信上的郵戳紋路分毫不差。
    顧承硯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蹲下身,手指順著對方衣襟摸索——左胸口袋裏有個硬物,四四方方,邊緣帶著毛邊,像是折疊的紙。
    正要抽出來,教堂外突然傳來蘇若雪刻意放重的腳步聲,混著一句拉長的"承硯——"。
    "側門沒動靜。"蘇若雪站在門口,月光給她的發梢鍍了層銀邊。
    她看見顧承硯半蹲著,腳下倒著個被反綁的人,喉間的氣才鬆了半分。
    顧承硯把那方硬物攥進掌心,起身時順手把黑衣人踢到聖餐台下。
    他衝蘇若雪點了點頭,指節在唇上敲了兩下——這是他們約定的"安全"暗號。
    "去碼頭的船票在我鞋底夾層。"顧承硯低頭替蘇若雪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角,指腹輕輕擦過她耳後未褪的紅痕,那是方才躲巡捕時撞在木箱角留下的,"老周的人三點到,你先——"
    "不。"蘇若雪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皮膚裏,"要走一起走。"她的目光掃過聖餐台下的黑影,又落回顧承硯掌心裏鼓起的硬物,"那是什麽?"
    顧承硯沒回答。
    他把那方硬物塞進蘇若雪手裏,觸感粗糙,像是油浸過的紙。
    教堂外突然傳來汽車引擎聲,由遠及近。
    黑衣人突然劇烈掙紮,後腦勺撞在磚地上發出悶響:"他們來了!
    顧承硯,你活不過——"
    "閉嘴!"顧承硯抄起腳邊的碎玻璃抵住對方咽喉,鮮血順著玻璃邊緣滲出來,在青磚上洇開一朵暗紅的花。
    蘇若雪的手指已經摸到硬物邊緣的折痕,借著月光看清最上麵一行字——是日文的"特高課"印鑒。
    汽車在教堂外急刹。
    車門開合聲、皮靴踩過碎石的聲響混在一起,像暴雨前的悶雷。
    顧承硯拽著蘇若雪躲到聖母像後麵,餘光瞥見聖餐台下的黑衣人突然安靜下來,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
    蘇若雪捏著那方硬物的手在發抖。
    她聽見顧承硯在耳邊輕聲說:"等會兒我引開他們,你去老周那裏,把這個..."
    "不行!"蘇若雪的聲音帶著哭腔,"要留一起留——"
    "若雪。"顧承硯捧住她的臉,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淚,"你是顧氏的賬房,是我的...是我要護著的人。"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再說了,我還沒帶你去看蘇州河的日出呢。"
    教堂大門被踹開的瞬間,顧承硯把蘇若雪推進牆縫裏的暗格。
    他摸出懷裏的勃朗寧,子彈上膛的輕響混著黑衣人尖銳的笑聲,在空曠的教堂裏蕩起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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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若雪縮在暗格裏,掌心的硬物被汗浸得發潮。
    她借著縫隙漏進的光,終於看清那是張泛黃的身份證明——照片上的人穿著學生裝,眉眼青澀,右下角的名字被油漬糊住了半塊,但"山田"兩個字還清晰可見。
    暗格裏的蘇若雪指尖顫抖,油漬下的照片在月光中忽明忽暗。
    她用指甲輕輕刮開那團汙漬,“陳啟明”三個字終於顯現出來——正是上個月跟著老周來顧氏綢莊送密報的通訊幹事!
    “承硯!”她壓低聲音撞開暗格,卻見聖餐台下的黑衣人已癱軟如泥,顧承硯正用半塊碎磚抵住對方後頸。
    月光透過殘窗斜切進來,在他下頜投下冷硬的陰影,“他服毒了。”
    蘇若雪踉蹌著走了兩步,懷裏的身份證明“啪”的一聲掉在青磚上。
    顧承硯彎腰撿起時,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照片裏的青年穿著藏青色學生裝,胸前別著“中央軍校通訊科”的銅徽章,和此刻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連耳後那顆朱砂痣都一模一樣。
    “陳啟明……”他低聲念出名字,喉結滾動了兩下。
    三天前在霞飛路咖啡館,這個總是紅著臉給蘇若雪遞桂花糕的年輕人,還信誓旦旦地說“顧先生的航運計劃,我一定把密電碼捂得比保險箱還嚴實”。
    教堂外突然傳來巡捕的吆喝聲,夾雜著汽車碾過碎石的脆響。
    蘇若雪拽住他的袖口:“巡捕房的人追來了,先撤——”
    “等等。”顧承硯蹲下身,扯下陳啟明領口的銅紐扣。
    那是一枚刻著“通”字的通訊科徽章,內側還留著新刮的痕跡,“他在給山田傳遞加密方式。”他的指腹擦過徽章邊緣的毛刺,“上周我讓老周用密電碼聯絡香港紗廠,結果船剛出吳淞口就被日艦截了。”
    蘇若雪突然想起什麽,從衣襟裏摸出半張皺巴巴的紙——是今早夾在綢莊賬冊裏的匿名信,字跡歪歪扭扭:“顧少東家好手段,可惜密電碼早被我們看了個通透”。
    此刻再看陳啟明手背的蜈蚣疤,竟和信紙上的折痕嚴絲合縫。
    “軍統內部被滲透了。”顧承硯把徽章攥進掌心,金屬棱角紮得掌心生疼,“但陳啟明的死,正好能做篇大文章。”他抬頭看向蘇若雪,眼底翻湧著暗潮,“若雪,你帶商會的密探去福煦路137號。沈佩蘭剛盤下的畫室,後牆爬滿常春藤,屋頂有氣窗。”
    蘇若雪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解下外衫係在腰間,露出裏麵月白色紡綢短打——這是跟著顧承硯學的“爬牆裝束”。
    顧承硯從靴筒裏摸出一枚銅哨,塞進她掌心:“三長兩短是危險,兩長一短是得手。”
    “那你呢?”蘇若雪指尖勾住他的袖扣,“巡捕房的人馬上就到——”
    “我去碼頭。”顧承硯替她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鬢角,“陳啟明的身份牌、密電本,還有他藏在鞋底的接頭暗號,足夠我演一出‘死裏逃生’。”他的拇指摩挲著她耳後的紅痕,“記住,沈佩蘭要的是我的命,但更想要我手裏的‘工業轉移名單’。”
    巡捕的手電筒光已經掃過教堂殘窗。
    蘇若雪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陳啟明,咬著牙翻上窗台。
    顧承硯抄起陳啟明的短管左輪塞進褲腰,又扯下對方半片衣襟擦淨指紋,這才踢開聖餐台,對著門外高喊:“救命!有人行刺!”
    福煦路137號的玫瑰拱門在夜色中泛著冷白色。
    蘇若雪貼著後牆的常春藤往上攀爬,瓦片在她掌心硌出紅印。
    二樓氣窗漏出暖黃色燈光,她屏住呼吸翻上屋簷,透過氣窗縫隙往裏瞧——沈佩蘭正坐在玫瑰木書桌前,珍珠發簪在燈下泛著幽光,對麵站著一個穿黑風衣的男人,領口別著一枚銀色櫻花胸針。
    “山田先生的船三日後到英租界碼頭。”男人操著帶江浙口音的官話,“這次要接的東西,比之前十次加起來都金貴。”
    沈佩蘭的指甲劃過桌上的油畫顏料盒,“顧承硯那邊呢?陳啟明得手了嗎?”
    “陳啟明被巡捕房帶走了。”男人點燃一支雪茄,火星在暗夜裏明滅,“不過他走前傳信說,顧承硯已經懷疑軍統內部有問題。”
    蘇若雪的指甲掐進瓦縫裏。
    她摸出懷裏的銅哨,剛要吹兩長一短,卻見沈佩蘭突然冷笑:“讓陳啟明今晚十點去藍調酒吧。我要親自確認,他到底是真脫險,還是被顧承硯抓了舌頭。”
    淩晨四點的黃包車夫正蹲在弄堂口打盹。
    顧承硯裹著陳啟明的藏青色長衫鑽進車廂,懷裏的密電本硌得肋骨生疼。
    他摸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又摸出鋼筆在袖口寫下:“藍調酒吧,十點,沈要驗陳。”
    “去霞飛路23號。”他對車夫說,聲音壓得沙啞。
    車簾外的路燈一盞盞掠過,他望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眉峰緊擰,眼尾泛紅,活脫脫是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驚弓之鳥。
    藍調酒吧的霓虹燈在暮色中依次亮起。
    顧承硯站在街對麵的梧桐樹下,望著“藍調酒吧”的招牌在風中搖晃。
    他摸了摸內袋裏的陳啟明身份證明,又摸了摸腰間的短管左輪——子彈已經上膛,槍柄上還留著陳啟明的體溫。
    “顧先生?”身後突然傳來嬌軟的女聲。
    他轉身,正撞進沈佩蘭似笑非笑的眼睛裏。
    她穿著月白色緞麵旗袍,腕間的翡翠鐲子在路燈下泛著冷光,“陳幹事說十點見麵,你怎麽提前來了?”
    顧承硯喉頭動了動,把到嘴邊的“沈小姐”咽了回去。
    他扯了扯領口,露出半枚通訊科徽章:“巡捕房的人追得緊,我抄近路從後巷過來的。”
    沈佩蘭的目光在他臉上掃視了片刻,突然輕笑一聲:“既然來了,就進去吧。”她轉身時,旗袍開衩處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山田大佐托我帶句話——他很期待和顧先生的‘對談’。”
    顧承硯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酒吧門內,深吸一口氣。
    晚風卷著爵士樂的鼓點撲在臉上,他摸了摸內袋裏蘇若雪塞的桂花糖,糖紙沙沙作響。
    “今晚,我們來一場真正的對談。”他對著霓虹燈輕聲說,抬腳跨進了藍調酒吧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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