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乾道變化,各正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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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鈴剛一響起來,田老師夾著教學材料就走進了班裏。挨個分發下去之後,在黑板上寫下了今日作業。
相澤燃揉了揉脖頸,起身收拾好書包。教室另一頭的劉佳也站起了身,看了眼相澤燃,指了指外麵,示意一起回家。相澤燃點點頭,書包一甩背在身後,跟田欣彤打了個招呼向門外走去。還未走到門口,卻被田老師叫住了。
“相澤燃。”
相澤燃頭皮發麻。歎了口氣,僵硬的在臉上堆起笑容,轉身叫了句“田老師”。
田老師上下打量了相澤燃幾眼,擰上保溫杯的蓋子,這才開始說話:“最近,聽幾個老師反應,你上課認真了很多啊。這很好,要保持,知道了嗎?”
相澤燃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班主任是在嘉勉自己,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臉上的笑容轉假為真:“嗨。我以為您叫住我,是什麽事兒呢……”
後半句話聲音越說越小,卻還是被田老師聽到了,瞬間擰起了眉頭:“什麽事兒?你還有的事兒?”
相澤燃連連擺手,看得一旁的田欣彤捂嘴偷笑。
做賊心虛……
田欣彤眼看老爸還要繼續教育相澤燃,索性也不再等他一起回家。背起粉色書包走出了教室。
然而當她剛走出門,留下來做值日的竹竿,忽然一個閃身,擋在了她前麵。
田欣彤嚇了一跳,發現是同班同學,拍了拍胸脯,白了他一眼:“幹嘛啊,你值日做完了嗎……”
還沒說完,竹竿冒頭看了眼教室裏的田老師,見他還在拉著相澤燃訓話,放心大膽地從校服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了田欣彤。
田欣彤掃了一眼,表情有些不悅——是一張被折疊成兩折的草稿紙。
“給你。”竹竿又往前遞了遞。
田欣彤隨手甩開,眉毛擰緊:“瘋了吧,我爸還在裏麵呢。你這什麽啊,我不要!”
竹竿笑笑,砸吧砸吧嘴說:“你最好是看看。”
田欣彤耐著性子打開一看,頓時花容失色。她剛要質問竹竿這是什麽意思時,竹竿已經閃身回了教室,拿起掃把貓著腰做起了值日。
周五傍晚,相國富難得可以早早下班,仔細將身上的保安製服遞給妻子,抬手把帽子掛到了牆上。陳舒藍坐在床邊,認真疊了起來。牆壁上的老式鍾表,指針正好重疊在一起,響了幾聲。
相國富看了看,邁著四方步將二手電視打開。
“要不晚上吃涮羊肉吧,用爹給咱們送來的那口銅鍋。”
陳舒藍對此倒是沒有意見,隨意接口道:“爸又去接活兒了?”
“嗯。”對於父親的特殊職業,相國富有所避諱,並沒有交談下去的欲望。
陳舒藍又說:“哎那我一會兒去菜鋪買點新鮮蔬菜,你找老馬喝點?”
相國富找出掏耳勺,掏起了耳朵:“他忙著呢,下班的時候路過他店裏,好幾桌等著上菜。今兒就不喊他了。”
“那行,”陳舒藍轉了轉眼珠,“反正也要去菜鋪買菜,那我喊上小劉兒一家?”
相國富點點頭,又換了另一隻耳朵:“他們今天的菜也應該快賣完了。咱們也可以晚點吃,等等他們。”
“那行。哎你這紐扣怎麽掉了一個啊?”
相國富摸了摸頭頂的發茬,笑了笑:“知道還問。前兩天廠子裏抓到的那小偷,消息你沒收到?”
陳舒藍打了他一拳,被相國富握住了手,放在自己穿著短褲的大腿上。
兩人正說著話,大門“吱”一聲被推開,陳舒藍趕緊拿開了手,從窗戶往外看去,是兒子放學回家了。
相澤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腦門上都是虛汗。
陳舒藍招呼他,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正好你回來了,把書包放下,跟我一塊兒買菜去。”
相澤燃小聲嘟囔了一句,陳舒藍沒聽清。跟著他來到了他的房間。
“我就不去了。我先把作業寫完再說。”
“嘿!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你之前哪天不是一回家就書包一扔,撒丫子跑出去玩去,這怎麽的,轉性了啊?說說,又想什麽壞點子呢。”
“你怎麽跟田老師似的……”相澤燃越想越委屈,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小鐵架床上,“我就不能是真想好好學習?”
陳舒藍見他小臉上的表情跟快要哭了一樣,索性不再逗他:“好好好,媽錯了。不過你等會兒再寫,晚上吃涮羊肉,媽自己拎不了那麽多東西。”
一聽涮羊肉,相澤燃眼前一亮,瞬間跳起來抱住陳舒藍,高呼萬歲。
母子倆往菜鋪走的路上,相澤燃忽然想起了什麽。就把劉佳身上受傷的事兒一五一十跟陳舒藍講了出來。
“您都不知道,打得太狠了,那都淤血了。”
陳舒藍歎了口氣。大院裏這幾個孩子都是她看著長起來的,要說不心疼是假的。可這畢竟是別人家裏的事情,作為外人,又有什麽辦法呢。
陳舒藍建議相澤燃不要插手。
“你小時候跟著你爺爺不是學過《易經》?你爺爺教過你什麽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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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澤燃沒想到母親會突然說起別的,抬眼努力回憶著:“這和劉佳的事情又有什麽聯係。”
陳舒藍手指點了點相澤燃的眉心,正色說道:“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
相澤燃恍然大悟,卻一下變得臊眉耷眼起來。陳舒藍的意思他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和因果,貿然插手,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況且……
“你啊,就是心眼太好。小睽,媽媽呢,這次可以幫你,幫劉佳。但是你要記住,我們的幫助那隻能是一時的,劉佳如果一直自怨自艾、擺脫不了她父母營造的重男輕女的思想,不能讓自己強大起來,那她以後得生活,仍舊還會陷在水深火熱之中。你幫不過來的,知道嗎。”
“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陳舒藍歎了口氣,仍舊耐心地抬起手揉了揉相澤燃的腦袋。
“那媽就希望,她能一直是你的好朋友。”
周數回到家的時候,劉綺正在指揮工人將新買來的電視機安裝在客廳裏。
“兒子你也來看看,擺在這裏好看嗎。”
周數將書包放在沙發上,喝了一口劉綺剛剛泡好的茶:“爸爸呢。”
“他呀,下了班就跑去書店淘弄書去了,得書店關門閉店之後才會回來。”
周數點點頭,掃了一眼歐式實木電視櫃的方向:“往右一寸,偏了。”
“偏了?”劉綺示意工人挪了挪位置,果然周正了許多,“是偏了點。”
很快,電視便安裝完畢,完美融入了客廳的裝修風格裏。少了一個人吃飯,劉綺也沒有將就,在廚房裏忙活了好一會兒,才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飯桌。
“甭等你爸了,給他留了一份。”
周數換好家居服,跟隨母親坐了下來。
晚飯後,周數將餐盤碗筷放進水池,準備洗碗。劉綺神秘的挽住他的胳膊,邀請周數和她一起看電視。
“反正你作業也做完了,明天又是周末。咱倆趁著你爸不在家,看看電影怎麽樣。”
周數仔細洗刷著碗筷,頭也不抬:“您看吧。我不感興趣。”
“怎麽不感興趣啊,看你想看的還不成?要不,咱倆出去玩會兒?你爸說外麵新開了一家ktv,可以唱歌的那種。去不去。”
周數將洗好的廚房用具再用魚鱗抹布重新擦拭了一遍,規整的放進了碗櫃裏。母親太過興致盎然,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去刷牙了。”
正當周數撩起簾子準備離開時,劉綺再次開口,語氣像在撒嬌:“你呀,太無聊!這可是周五誒,你不會是想洗完漱就上床睡覺吧?”
“還要背英語單詞的。”
劉綺啞然,忽然抱著肚子彎下腰笑了起來。雖然早就習慣了周數淡漠的性格,但回想他一本正經的說著還要背英語單詞時的樣子,劉綺隻覺得有趣。
她幹脆扶著周數的雙肩,將他推到了院子中央:“剛吃完不要那麽努力,今天周五,村子裏肯定人多熱鬧,你嘛,出去走走。勞逸結合才是長久我的寶貝。”
周數指尖動了動,隻抓取了劉綺話裏的那句“人多熱鬧”。
“來來來,肉好咯,咱們先撈肉吃。”陳舒藍招呼著,卻不急於下筷子。
相國富點點頭,撈起一坨肉之後,反而先放到了陳舒藍的碗裏。惹得一旁的小劉兒夫婦連連起哄。
“喲喲喲,姐,您這哪是請我們吃飯啊,這是專門請我們來看相大哥多疼的吧?”
小劉兒“哈哈”一笑,學著相國富也給正在說話的二劉兒夾了一筷子肉,二劉兒橫了他一眼,又繼續打趣起了陳舒藍。
“你們看看,平時沒見過他這樣。倒來這演起來了。”
“那你吃不吃,吃不吃吧。”小劉兒又給劉浩夾了一筷子肉。
“吃吃吃。就你會。”
相國富憨直一笑,將鍋裏最後的一點肉盡數夾起,相澤燃坐在旁邊哈喇子都要留下來了,等著他爸給他放在碗裏。然而那熱噴噴的羊肉,卻被相國富越過眾人,放進了劉佳粉色的塑料碗裏。
陳舒藍摟著劉佳,親昵的蹭蹭她的小臉蛋:“阿姨給你專門買的碗,顏色喜歡嗎?”
劉佳一愣,神色扭捏的看了看自己的父母,見他們沒有其他反應,這才開心地點了點頭:“謝謝陳姨和大爺。”
相國富又重新下了一盤牛肉,紅彤彤的,沸騰的清湯立刻老實許多。相國富胳膊肘拄在桌麵上,手心托著半張臉。相國富無奈地搖了搖頭,笑笑,遞給他一根黃瓜。
酒席正酣,吃飽的三個小孩兒開始在院子裏麵追逐打鬧起來。二劉兒看著跟在劉佳身後跑得鞋都快掉了的相澤燃,再次打趣起來。兩家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陳舒藍舉杯提議兩家家長共同喝一個。
小劉兒擺擺手:“哎,嫂子,這可不對啊。咱喝酒得有說辭啊。為什麽而喝著您得說清楚,要不然,這杯我可不喝。”
二劉兒捶了他一拳,幾人又笑作一團。陳舒藍招了招手,叫住了劉佳,坐到她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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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澤燃扭頭看到這一幕,瞬間知道了母親的意思。拖住還在吵嚷的劉浩,也重新坐了回去。
陳舒藍摟住劉佳,雙眼彎彎笑如月牙:“其實啊,我早就有這個心思。但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正巧今天咱兩家人都在,我就直說了。弟妹你可別生氣啊。”
二劉兒心裏大喜,莫不是……
陳舒藍繼續說道:“我們家吧,就小睽這一個皮猴子。到底是男孩兒,跟我這也不貼心啊。你看劉佳,乖乖巧巧的,我喜歡得不得了。要是你們兩口子不嫌棄,我尋思著,認她做我的幹女兒,怎麽樣?”
“幹,幹女兒?”
劉家夫妻臉上陰晴不定,互相對視一眼。陳舒藍仍舊舉著酒杯,和善的等待著他們的回答。二劉兒翻了個白眼,不再說話。倒是小劉兒,嘻嘻哈哈點了點頭。
“哎呀,那太好了。本來你們兩口子就對劉佳那麽好,那以後咱兩家就更親了啊。”
相國富知道妻子的想法,也舉起了杯子:“為我的幹女兒,幹一杯。”
四人共同舉杯,在月色下杯子碰著杯子,臉上的表情各異,終究還是一團和氣的吃完了這頓飯。
而劉佳,卻在回家的路上偷偷掉下了眼淚。
解決了劉佳的事情之後,相澤燃鬆了一大口氣。在母親旁邊好一陣溜須拍馬。
陳舒藍忙著收拾桌上的殘局,雖然心裏受用,還是趕走了相澤燃。
“去去去,別耽誤我收拾。回屋做作業去。”
作業早就在大家準備火鍋材料時做完了。但相澤燃沒有反駁,等到院子裏沒有了父母的聲音之後,才悄悄溜出了房間。
雖說劉佳的事情暫時解決了,但相澤燃心裏依舊感到煩悶。明後天是周末,他還有時間繼續想一想趙澤的事情究竟該如何解決。
相澤燃在家裏待不住,悶頭走出了家屬院的大門。正要出門遛彎時,看到家屬院後方的胡同裏,跑出來一個人影。
是正在夜跑的周數。
看著他的裝束,應該是準備去跑步。相澤燃撇了撇嘴,心想看著挺安靜的,沒想到還喜歡運動。
相澤燃眼珠子貼在周數的背影上拔不下來,也沒了研究趙澤的念頭,一門心思跟上了周數的腳步。
當他跟著跟著,看到四周的環境已經不再是家屬院一帶,這才下意識反應過來,自己又又又一次,當起了偷窺狂。
周數穿著運動服,碎發被黑色鴨舌帽收進去一半,耳朵上戴著耳機,看樣子應該是隨身聽一類的東西,線的另一頭在他的上衣口袋裏消失。
周數跑得不是很激烈,相澤燃快步勉強跟得上。夜風裏,相澤燃隱約聽到周數念叨著什麽,像歌詞,像課文,但不是中文。
周數一邊夜跑一邊背著英語句子,相澤燃心裏又酸又佩服,索性停下腳步打算回去。正當他折身看到周圍的景色時,低聲驚呼起來。
相澤燃趕緊捂住了嘴巴,看向身後慢跑的周數,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周數逐漸停下了腳步,路燈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這他媽是趙澤家附近!
不待他做出反應,究竟是該趕緊離開,還是應付已經發現他的周數時,隻聽見前麵幽幽傳來冷漠的聲音:“怎麽每次都能抓到你偷窺呢?小孩兒。”
周數摘掉了一邊的耳機,雙手插兜,冷冷看向他。
“你就那麽,喜歡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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