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晚七點，我站在中央廣場西側的崗亭裏，警服襯衫被汗水浸得發皺。國慶前夜的狂歡熱浪裹挾著電子音樂的重低音撲麵而來，霓虹燈帶在人群頭頂編織出流動的光網，各色頭發在其中翻湧，像一鍋煮沸的彩虹。
    對講機突然響起沙沙聲："各單位注意，中央噴泉周邊人流量突破預警值，重點監控易燃易爆物品。"我握緊腰間的警棍，目光掃過不遠處幾個拎著黑色塑料袋的年輕人——那袋子的形狀，隱約透出長筒狀物體的輪廓。
    "同誌，能幫我拍張照嗎？"甜美的女聲打斷了我的思緒。穿jk製服的女孩舉著手機，身後是被人群簇擁的巨型國旗雕塑。我接過手機的瞬間，餘光瞥見廣場東側台階上閃過一道白色身影——穿白裙子的小女孩正踮腳去夠空中飄著的發光氣球，粉色裙擺被晚風掀起。
    七點四十分，第一枚煙花騰空而起。金紅色的火星在夜空中炸開時，人群爆發出海嘯般的歡呼。我擠在人潮中維持秩序，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循味望去，三個染著藍紫色頭發的青年正在角落裏組裝煙花，他們腳下散落著空紙箱，包裝紙上印著"高空禮花"的字樣。
    "請立即停止燃放！"我亮出警官證，但我的聲音被淹沒在第二波煙花的轟鳴聲中。那幾個青年對視一眼，嬉笑著將一枚衝天炮倒著塞進花壇縫隙。火星噴出的瞬間，我看見穿白裙的小女孩正朝著那個方向跑去，手中的仙女棒劃出明黃色的弧線。
    尖叫聲刺破夜空的刹那，時間仿佛凝固。衝天炮拖著猩紅的尾焰直撲小女孩後背，我感覺心髒都要跳出胸腔。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我衝過去時，膝蓋重重磕在台階上，警用皮鞋打滑帶起一片金粉。
    "讓開！"銀灰色挑染的男孩比我更快一步。他扯下黑色衛衣裹住女孩，手腕內側的火焰刺青隨著動作若隱若現。血珠順著女孩的膝蓋滾落，在衛衣上暈開深色的花。我立即掏出對講機呼叫120，同時驅散圍攏的人群："都散開！保持救援通道暢通！"
    救護車的藍光穿透人潮時，女孩正在抽噎著道歉。她的頭發被燎去半截，焦糊味混著煙花的硝煙令人作嘔。穿髒辮的女孩不知從哪拿來冰袋，小心翼翼敷在她發紅的後頸。"姐姐，我是不是闖禍了？"女孩仰起沾滿淚痕的小臉，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我蹲下身，警帽簷投下的陰影遮住她驚恐的眼睛："別怕，這不是你的錯。"檢查傷口時，我發現隻是表皮灼傷，但女孩因為驚嚇過度，手指還在不停顫抖。急救人員要將她抬上擔架時，她突然抓住我的警服袖口："叔叔，我的氣球..."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發光氣球卡在噴泉雕塑的頂端，在夜風中輕輕搖晃。我脫下警帽遞給身旁的輔警，踩著濕滑的雕塑基座往上爬。金屬欄杆還殘留著白天太陽的餘溫，劃破了我的掌心。當我終於夠到氣球時，圍觀人群爆發出掌聲。
    回到地麵時，那個銀灰色頭發的男孩正低頭擦拭女孩膝蓋的傷口。他背包側袋露出半截病曆本，我瞥見診斷書上"急性髓係白血病"的字樣。"她總說想看真正的煙花。"男孩聲音沙啞，"我們偷偷從老家帶來的..."
    警笛聲由遠及近。我望著警車閃爍的紅藍燈光，又看看攥著氣球破涕為笑的女孩，最終對趕來支援的同事搖了搖頭："現場無重大傷亡，群眾已疏散。"同事詫異地看著我，但我轉身走向那幾個闖禍的青年。
    "根據《煙花爆竹安全管理條例》，非法運輸、儲存煙花最高可處十日拘留。"我看著他們驟然蒼白的臉，掏出執法記錄儀，"不過，如果你們願意配合完成三十小時社區服務，這次可以不予處罰。"
    廣場的大屏幕開始播放國慶倒計時，人群再次沸騰起來。穿jk製服的女孩抱著急救箱跑來，裏麵塞滿創可貼和冰袋。不知誰打開了音響，《我和我的祖國》的旋律響起時，有人自發地揮舞起國旗。
    銀灰色頭發的男孩突然摘下衛衣帽子，露出因化療而稀疏的頭皮。他笑著對女孩說："看，我們是同款發型。"女孩咯咯笑起來，踮腳把發光氣球係在他手腕上。晚風拂過，氣球上的小國旗輕輕飄動，與廣場上空的煙花交相輝映。
    我站在人群邊緣，看著穿熒光綠髒辮的女孩教孩子們跳民族舞，穿jk製服的女孩在給受傷的人包紮，幾個闖禍的青年正幫忙清理地上的煙花殘骸。對講機裏傳來指揮中心的通報：全市平安，今夜無重大警情。
    零點鍾聲敲響時，上千枚煙花同時綻放。金紅、靛藍、銀白的光芒照亮每張笑臉，穿白裙的女孩在人群中旋轉，燒焦的發梢在夜風中揚起。我摸了摸口袋裏皺巴巴的氣球包裝紙，那是女孩塞給我的謝禮，上麵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警察叔叔，你比煙花還酷！"
    散場時，我看見那幾個青年正幫環衛工收拾垃圾。銀灰色頭發的男孩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女孩經過，輪椅兩側掛滿了孩子們送的發光氣球。"下次想看煙花，記得提前申請。"我朝他們喊。男孩舉起包紮著創可貼的手，比出一個大大的ok手勢。
    月光灑在廣場的大理石地麵上，像鋪了一層流動的銀沙。警服上的金粉還未完全褪去，對講機裏傳來同事的調侃："林哥，今天這波操作，夠寫進教科書了！"我望著漸次熄滅的彩燈，忽然覺得，或許真正的平安，不是刻板的規則，而是煙火人間裏，那些溫暖與救贖的瞬間。
    喜歡永不褪色的印記請大家收藏：()永不褪色的印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