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冰焰草與五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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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的手指,帶著那一點點微不可察的暗綠色粘膩,如同蜻蜓點水般,輕輕觸碰在寒煙草那覆蓋著白霜、僵死如鐵的灰藍色葉片上。
觸感冰涼刺骨。
葉片毫無反應,依舊死寂。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阿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灰敗的葉片,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沒有。
紋絲不動。
依舊是那副行將就木的冰冷死相。
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阿牛心頭。果然……是妄想嗎?那差點要了他命的詭異液體,對這死透了的寒煙草根本沒用……
就在他心頭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即將徹底熄滅,絕望的冰水重新漫上來的刹那——
異變陡生!
被他指尖觸碰過的那一小片葉尖,極其極其細微地……顫動了一下!
不是風,風無法撼動這凍僵的葉片!
那顫動,微弱得如同瀕死蝴蝶的最後一次振翅,若非阿牛全神貫注死死盯著,幾乎就要忽略過去!
緊接著!
一點極其微弱、近乎虛幻的、冰藍色的熒光,如同暗夜中驟然亮起的一點鬼火,毫無征兆地在那片葉尖的脈絡深處……一閃而逝!
快如電光石火!
阿牛甚至以為自己眼花了!
但就在那點冰藍熒光消失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帶著刺骨寒意的……生機?如同沉睡萬載的冰層下,一滴水珠悄然滑落,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從那片葉尖開始,極其微弱地……彌漫開來!
整株原本僵死灰敗的寒煙草,那灰藍色的色澤似乎……褪去了一絲絲?葉片表麵那層象征死亡的厚厚白霜,似乎……融化消減了極其微薄的一層?雖然整體依舊枯槁死寂,但阿牛卻無比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弱的“活”的氣息,極其艱難地從這株植物的最深處,掙紮著透了出來!
成了!
真的有用!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間衝垮了所有的失望和恐懼,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阿牛!他激動得渾身發抖,幾乎要控製不住地跳起來歡呼!那破罐子!那要命的液體!真的是寶貝!真的是他的仙緣!它真的能……“滋養萬物”!哪怕是這快死透的寒煙草!
希望之火重新熊熊燃燒,甚至比之前更加熾烈!阿牛眼中爆發出驚人的亮光,他不再猶豫,如同一個發現了新大陸的瘋子,顫抖著手,再次將手指探入陶罐裂縫深處,更加仔細、更加貪婪地刮蹭著那殘留的暗綠色粘膩!
一絲!再一絲!
他小心翼翼,如同朝聖般,將指尖沾染的、比芝麻粒還要微小的暗綠色殘留,依次點向旁邊另外三株同樣瀕臨徹底死亡的寒煙草!
每一次觸碰,都伴隨著他心髒擂鼓般的狂跳!
每一次觸碰,都如同在絕望的深淵邊緣投下一顆希望的石子!
第一株,葉尖微顫,冰藍鬼火一閃即逝,微弱的寒意生機艱難彌漫。
第二株,葉脈深處,一縷幾乎看不見的灰敗氣息被悄然驅散,僵硬的葉片似乎軟化了一絲絲。
第三株……阿牛的手指剛剛落下!
異變再生!
這第三株寒煙草,在阿牛指尖觸碰到葉片的瞬間,整株草猛地劇烈一顫!幅度之大,遠超之前任何一株!
緊接著!
“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如同滾燙烙鐵浸入冰水的聲音響起!
隻見這株寒煙草通體灰藍色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驟然變得……更加深邃!那是一種近乎於墨藍、透著金屬般冷硬光澤的顏色!葉片邊緣那些細密的鋸齒,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打磨過,瞬間變得尖銳鋒利,閃爍著寒芒!
更詭異的是,在它那墨藍色的葉片中心,靠近主葉脈的位置,竟然毫無征兆地、極其突兀地……凝結出了一小簇、米粒大小的、跳躍不定的……蒼白色火焰!
那火焰無聲地燃燒著,沒有一絲溫度,反而散發著比周圍寒霧更加刺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極致冰寒!火焰周圍,空氣都似乎被凍得扭曲、凝滯!
這簇蒼白色的冰焰出現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狂暴的冰寒靈氣,如同被壓抑了千萬年的潛流,猛地從這株異變的寒煙草根部爆發出來!瞬間衝散了籠罩其身的灰白寒霧,甚至隱隱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見的、極其稀薄的冰藍色漣漪,朝著四周擴散開來!
阿牛離得最近,首當其衝!他隻覺一股難以形容的、深入骨髓的寒氣瞬間穿透了他的破衣爛衫,狠狠刺入他的皮肉、筋骨!血液仿佛要被凍結,思維都變得遲滯!他“蹬蹬蹬”連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冰冷堅硬的泥地上,懷裏的破陶罐差點脫手!他死死抱著罐子,驚恐萬分地看著那株葉片墨藍、中心跳躍著詭異冰焰的“怪物”,寒氣凍得他牙齒咯咯作響,大腦一片空白!
這……這還是寒煙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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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突如其來的異變和那股精純冰寒的靈氣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
“嗯?!”
遠處,正佝僂著背、小心翼翼侍弄著幾朵小黃花的孫老頭,如同被蠍子蟄了屁股,猛地直起腰來!他那雙渾濁的老眼瞬間爆射出難以置信的精光,死死地、如同鷹隼般鎖定在阿牛這邊,更準確地說,是鎖定在那株異變的寒煙草之上!
他臉上的麻木和漠然瞬間被一種極致的震驚和狂喜所取代!那枯樹皮般的老臉因為激動而劇烈地抽搐著!
“靈……靈氣複蘇?!變……變異?!”孫老頭的聲音嘶啞變形,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顫抖!他完全顧不上那幾朵小黃花了,拄著木棍,跌跌撞撞地、以與他年齡身形極不相符的速度,朝著阿牛這邊猛衝過來!
“讓開!快讓開!”孫老頭一把粗暴地推開還癱坐在地、驚魂未定的阿牛,佝僂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衝到那株異變的寒煙草前,渾濁的老眼瞪得溜圓,貪婪地、一寸一寸地掃視著那墨藍色的葉片,那跳躍的蒼白冰焰,感受著那精純冰寒的靈氣波動。
他的呼吸變得異常粗重,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想觸碰那冰焰,卻又被那刺骨的寒氣逼得縮了回來。
“冰……冰焰草?!傳說中的伴生變異種?!天哪!老頭子我……我守了這藥渣子園三十年……居然……居然真撞上了!”孫老頭激動得語無倫次,老淚縱橫,“祖宗顯靈!祖宗顯靈啊!”
他猛地轉身,那雙被狂喜燒紅的渾濁眼睛,如同餓狼般死死盯住還抱著破陶罐、一臉驚懼茫然的阿牛。
“小子!是你!是你幹的?!你對它做了什麽?!”孫老頭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逼問的狂熱!
阿牛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裏的陶罐,連連搖頭:“我……我不知道!孫……孫管事,我……我就是……就是看它快死了……想……想摸摸它……給它點……點鼓勵……”他語無倫次,根本不敢提那破罐子和暗綠色液體的事。
“摸摸?鼓勵?”孫老頭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狐疑和審視。他那雙精光四射的老眼在阿牛臉上、身上、尤其是他死死抱著的破布包袱上掃來掃去,似乎想找出什麽蛛絲馬跡。
阿牛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老頭精得跟鬼一樣,不會發現什麽吧?
孫老頭盯著阿牛看了足足有七八個呼吸的時間,眼神變幻不定,最終,那絲狐疑和貪婪被他強行壓了下去,重新堆起一種混雜著興奮和嚴厲的表情。
“哼!算你小子走了狗屎運!瞎貓碰上死耗子!定是這株寒煙草命不該絕,又恰逢此地陰煞寒氣鬱積到極點,陰極陽生,才催生出了這萬中無一的變異!”孫老頭煞有介事地說著,仿佛在說服自己,也像是在警告阿牛,“此事,絕不可對外人提起半個字!就說是它自己突然複蘇變異的!聽到沒有?!”
他猛地湊近阿牛,壓低聲音,帶著一股濃烈的汗臭和藥味,語氣凶狠:“要是讓上麵知道是你小子亂碰弄出來的,別說這株寶貝保不住,你小子和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輕則打斷腿扔進礦洞,重則……哼!仙門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阿牛被他凶狠的語氣嚇得一哆嗦,連忙小雞啄米般點頭:“是是是!孫管事!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是它自己變的!我什麽都沒幹!”
“哼!算你識相!”孫老頭滿意地哼了一聲,隨即,他那張老臉上又迅速堆起了毫不掩飾的貪婪笑容,搓著手,看著那株冰焰草,如同看著一座金山,“好寶貝!真是好寶貝啊!這品相,這靈氣……雖然隻是最低階的變異,但賣給丹霞峰那些煉丹的瘋子,或者百草堂那些收羅奇珍的管事……嘿嘿嘿……”
他渾濁的老眼滴溜溜一轉,猛地看向旁邊那三株同樣被阿牛“點化”、此刻雖然遠不如冰焰草驚人,但也明顯褪去死氣、透出生機、葉片色澤轉為正常深藍的寒煙草!
“還有這三個!”孫老頭指著那三株,語氣更加興奮,“雖然沒變異,但看這成色,這飽滿的葉片,這凝聚的寒氣……絕對是上品中的上品!比內山那些用靈泉澆灌的都不差了!好小子!你這一‘摸’,摸出大富貴來了!”
阿牛看著那三株明顯“活”過來的寒煙草,心中也是又驚又喜。看來那暗綠色液體對不同個體的效果差異很大,但確實有效!
孫老頭此刻看阿牛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一個會下金蛋的雞。他飛快地從自己那件油光發亮的破襖子裏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個髒兮兮、同樣油膩的小布袋。解開袋口,裏麵叮當作響,是幾塊灰撲撲、形狀不規則、隻有指甲蓋大小的石頭。
靈石!雖然隻是最低劣的下品靈石碎塊,靈氣稀薄駁雜,但對於阿牛這種從未接觸過靈石的雜役來說,那石頭本身散發出的微弱靈氣波動,就足以讓他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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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老頭肉痛地在小布袋裏撥弄了幾下,極其不舍地、極其緩慢地……掏出了五塊最小的靈石碎塊。每一塊都灰暗無光,比小指指甲蓋還小。
“喏!拿著!”他把這五塊小得可憐的靈石碎塊塞到阿牛手裏,語氣帶著一種施舍般的恩賜和不容置疑的警告,“這是賞你的!封口費!今天的事兒,給老子爛在肚子裏!以後,這片寒煙草,就由你專門伺候!記住規矩!打水!三勺!不準再亂摸!要是再摸出什麽幺蛾子……或者伺候死了……哼!”
他揚了揚手中剩下的幾塊稍大點的靈石碎塊,貪婪地看了一眼那株冰焰草和三株上品寒煙草:“至於這些寶貝……嘿嘿,自有老子去處理!少不了你小子的好處!現在,給老子滾去打水!沉垢泉!最底下那層冷水!別磨蹭!”
阿牛捧著那五塊冰涼、粗糙、還帶著孫老頭汗味和油膩的微小靈石碎塊,如同捧著燙手的山芋,又像是捧著無價的珍寶。心髒在胸腔裏狂跳,血液奔流的聲音在耳邊轟鳴。
靈石!
他張阿牛,一個放牛娃,一個雜役,一個“廢靈根”,竟然……拿到了靈石!仙人才用的東西!
巨大的不真實感和一種強烈的、翻身農奴般的狂喜衝擊著他。他下意識地攥緊了那五塊小石頭,粗糙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卻帶來一種無比踏實的滿足感。
“是!孫管事!我這就去!”阿牛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他飛快地將那五塊珍貴的靈石碎塊塞進懷裏最貼身的地方,緊緊貼著皮肉,感受著那微弱的冰涼觸感。然後抱起那個豁了口的破瓦盆,如同捧著聖器,轉身就朝著孫老頭指點的、通往沉垢泉的小路,撒腿狂奔而去!
腳步前所未有的輕快!仿佛昨夜那冰火煉獄的痛苦和剛才那冰焰草帶來的驚悚寒氣都煙消雲散!懷裏的靈石緊貼著胸膛,那破陶罐在包袱裏隨著奔跑輕輕晃動。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在他身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暖意。
希望!實實在在的希望!就在他懷裏!就在他腳下這條泥濘的小路上!
他跑得飛快,破草鞋踩在碎石和枯枝上發出急促的劈啪聲。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沉垢泉!打水!伺候好那些祖宗!保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富貴”!
然而,阿牛沒有注意到,或者說,被狂喜衝昏了頭腦的他,根本無暇注意。
在他離開後,藥園深處那片籠罩著稀薄灰白寒霧的區域。
那株變異的冰焰草,葉片中心那簇米粒大小的蒼白冰焰,極其詭異地、毫無征兆地……跳動了一下。火焰的顏色似乎變得更深邃了一分,散發出的冰寒靈氣雖然依舊微弱,卻隱隱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死寂與不祥?
旁邊,那三株被“點化”複蘇的上品寒煙草,深藍色的葉片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葉脈深處流淌的冰藍光澤似乎也……比之前更加活躍了一絲?它們貪婪地吸收著空氣中稀薄的水汽和那冰焰草散發出的精純寒氣,無聲地舒展著葉片,透出一種妖異的生機。
而佝僂著背的孫老頭,此刻正蹲在那株冰焰草旁邊。他那張枯樹皮般的老臉上,狂喜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極度貪婪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的複雜神情。他枯瘦的手指顫抖著,小心翼翼地避開那簇蒼白的冰焰,用一塊還算幹淨的破布,極其輕柔地、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將那株異變的冰焰草連同它根部凍結的泥土,一點點地、完整地挖掘出來。
他挖得很慢,很專注,渾濁的老眼裏閃爍著算計的精光。嘴裏還神經質地喃喃自語:
“寶貝……真是天大的寶貝……”
“不能賣……不能賣……這種變異種,萬一上麵追查來源……”
“藏起來……得藏起來……等風聲過去……或者……找個絕對穩妥的買家……”
“那個放牛的小子……有點邪門……得看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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