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園中心，那株“冰魔草”爆發的恐怖吸力如同無形的巨手，瘋狂撕扯著灰白寒霧，更將貪婪的觸角伸向了那三株搖曳欲倒、冰藍光澤急速黯淡的“上品”寒煙草！阿牛渾身覆蓋的暗綠冰晶都因這驟然加劇的死寂寒意而微微嗡鳴，丹田深處那枚死寂劍胚更是悸動不已，傳遞出本能的警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股柔和卻沛然莫禦的力量，如同無形的天幕，瞬間籠罩了整個藥園！
    “嗡……”
    那株“冰魔草”瘋狂擴張的灰白力場如同撞上了無形的壁壘，驟然凝滯！瘋狂旋轉的寒霧漩渦如同被凍結，瞬間平息！那股恐怖的吸力更是如同被掐斷了源頭，驟然消失！
    三株瀕臨枯萎的冰藍寒煙草如同被赦免的死囚，劇烈地顫抖了幾下，葉片上黯淡的冰藍光澤艱難地穩住了最後一絲微光，勉強沒有徹底枯萎。
    阿牛心頭劇震！猛地抬頭！
    藥園入口上方，不知何時，一道青灰色的身影靜靜懸立。韓立背負雙手，腳下的青色飛劍流轉著淡淡的清輝。他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那株被無形力量禁錮、力場光芒明滅不定的“冰魔草”，眼神裏沒有任何波瀾，仿佛隻是隨手拂去一粒礙眼的塵埃。
    隨即，他那深不可測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探針，落在了岩石上僵硬坐著的阿牛身上。目光掃過阿牛身上覆蓋的暗綠冰晶、半透明的詭異皮膚，最終……似乎在他小腹丹田的位置……停留了萬分之一刹？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阿牛脊椎骨竄上天靈蓋！他感覺自己所有的秘密在這目光下都無所遁形！丹田處的死寂劍胚更是如同受驚的幼獸，瞬間收斂了所有波動！
    沒有言語。
    沒有質問。
    韓立隻是極其隨意地、如同招呼一件物品般，對著阿牛的方向，屈指輕輕一勾。
    一股無可抗拒的柔和力量瞬間包裹住阿牛！他隻覺得身體一輕，雙腳離地，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拎起，輕飄飄地落在了韓立身後那片流轉著青蒙蒙光暈的飛劍劍身之上！
    腳下的觸感冰涼、堅硬、光滑，帶著一種金屬特有的鋒銳氣息。飛劍狹長，阿牛隻能勉強站穩，雙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破舊的衣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再次踏上這柄飛劍，腳下是越來越小的藥園、枯藤亂石和那株被禁錮的妖草，強烈的眩暈感和失重感再次襲來，但這一次，他死死咬住嘴唇，沒有失態。
    飛劍動了。
    沒有呼嘯的風聲，隻有一種極致的、撕裂空氣的銳鳴。
    下方的景物瞬間化作模糊的色塊向後飛掠！
    片刻之後，飛劍再次停在了那處熟悉的、狹窄幽暗、散發著濃鬱靈氣和濕潤泥土氣息的石隙入口前。
    阿牛雙腳重新踏上濕滑、覆蓋著碧綠苔蘚的石階。刺骨的寒氣順著破草鞋縫隙鑽入，卻意外地與他體內的死寂寒氣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帶來一絲詭異的“舒適”感。
    韓立收起飛劍，背負雙手，徑直朝著石隙深處走去，青灰色的身影很快融入陰影。
    阿牛別無選擇，抱著那個豁口的破瓦盆他下意識地一直沒敢扔掉），如同走向未知審判的囚徒，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了上去。
    再次踏入那十丈方圓的天然石室。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垂掛的鍾乳石筍滴落著晶瑩水珠，叮咚作響。地麵和牆壁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翡翠般碧綠的苔蘚，散發著濃鬱的木屬性靈氣和勃勃生機。幾株散發著微弱熒光的藤蔓纏繞石筍，照亮空間。中央石桌石凳依舊，空無一物。
    而在石室最內側，那張潔白溫潤的玉蒲團前方，石桌的一角，那盆凝翠蘭靜靜地擺放著。
    這一次，阿牛看得更加真切。
    三朵青玉般的蘭花已經完全綻放！花瓣舒展，溫潤通透，如同最上等的青玉雕琢而成，流淌著液態翡翠般的碧綠光華！花心處，三縷凝練精純的乳白色光絲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在花瓣間緩緩遊弋、纏繞！濃鬱的、充滿了蓬勃造化生機的異香彌漫著整個石室，吸一口，竟讓阿牛體內那被死寂寒氣侵蝕的身體都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舒泰和暖意，丹田處搏動的晶核和死寂劍胚似乎都……安靜了一絲？
    韓立走到石室中央，在那冰冷的石凳上坐下，背對著阿牛，麵朝那盆盛放的凝翠蘭。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注視著那三朵青玉之花，仿佛在欣賞，又像是在進行某種無聲的交流。
    石室內隻剩下水滴落入石窪的叮咚聲，以及阿牛自己因為緊張和體內冰寒而無法抑製的、粗重的喘息聲帶著細微的冰晶摩擦聲）。
    巨大的壓力再次降臨。這一次，韓立把他帶到這裏，麵對這盆蘊含磅礴生機的仙草，意欲何為？難道……是因為他體內那詭異的死寂力量，與這生機格格不入，要借這仙草之力……淨化？或者……抹除？
    無數個念頭在阿牛混亂的腦海中瘋狂衝撞。他僵立在石室入口的陰影裏，抱著破瓦盆，如同等待最終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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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精神被這無聲的煎熬逼到極限時——
    韓立那平淡無波的聲音，如同冰珠滾落玉盤，清晰地響起：
    “水。”
    依舊是那一個字。
    平淡得如同死水。
    阿牛渾身猛地一顫！巨大的茫然瞬間壓倒了恐懼。水？又要澆水？和上次一樣？用……沉垢泉的水？還是……
    他下意識地看向角落那個臉盆大小的石窪。清澈的泉水倒映著藤蔓的微光。
    沒等他有所動作，韓立那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冰冷的鐵錘，砸碎了阿牛所有的僥幸和猜測：
    “泉水。”
    兩個字。
    言簡意賅。
    卻如同在阿牛心中投下了一塊巨石！
    泉水？！
    不是沉垢泉那汙穢的泥水！而是這石室角落石窪裏的……清澈靈泉？！
    為什麽？
    仙師明明知道他上次用沉垢泉水澆灌，甚至“汙染”了一朵花苞，最終卻導致三花齊放！這次……為什麽指定要用這看似普通的泉水？難道……這泉水有什麽特殊？還是……仙師隻是想看看，用普通泉水澆灌，他體內那詭異的死寂劍胚……會有什麽反應？
    巨大的疑惑和一種被徹底看穿、淪為實驗品的冰冷感，讓阿牛遍體生寒。但他不敢有絲毫猶豫。
    他如同一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僵硬地挪動腳步，走到角落石窪邊。清澈的泉水散發著淡淡的清冽甘甜氣息。他撿起那個豁口破瓦盆，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敢去清洗上麵的泥汙上次的教訓記憶猶新），就那麽沾著汙垢，小心翼翼地浸入泉水中，舀起滿滿一盆。
    清澈冰涼的泉水在破瓦盆中微微蕩漾，映出他枯槁憔悴、覆蓋暗綠冰晶、如同半透明翡翠鬼魅般的臉。
    他抱著瓦盆，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緩慢、異常沉重。腳下的碧綠苔蘚仿佛變成了燒紅的烙鐵。他再次靠近那張冰冷的石桌，靠近那盆散發著磅礴生機與致命誘惑的凝翠蘭。
    濃鬱的造化生機異香撲麵而來，與他體內那冰冷的死寂寒氣形成鮮明的對比，甚至產生了一絲微弱的……排斥感？丹田處的死寂劍胚微微悸動，傳遞出一絲本能的……不適和抗拒？
    阿牛站在凝翠蘭前，顫抖著雙手，再次將瓦盆傾斜，盆中清澈冰涼的泉水，朝著凝翠蘭那深綠色的、肥厚飽滿的葉片和根部周圍的青苔淋去……
    水流無聲地傾瀉。
    一滴……
    兩滴……
    就在那清涼的泉水即將觸碰到凝翠蘭葉片和根部的瞬間——
    阿牛懷中，那塊緊貼著他胸膛的豁口破瓦盆深處他下意識地一直抱著），沾染在盆壁內層、早已幹涸發黑的、屬於沉垢泉的泥垢殘渣……極其極其微弱地……散發出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腐朽泥腥氣！
    這絲氣息微弱到極致，混雜在石室濃鬱的草木清香和凝翠蘭的異香中，本應毫無波瀾。
    然而！
    阿牛丹田深處，那枚被青白薄膜束縛、懸浮在墨綠冰霧邊緣的米粒大小死寂劍胚，在這絲微弱泥腥氣出現的瞬間，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水滴，猛地……劇烈震顫起來！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凝練、帶著一種近乎本能貪婪的死寂寒意，毫無征兆地……從那枚劍胚深處爆發出來！這股寒意不再僅僅作用於阿牛體內，而是如同無形的觸手，瞬間探出！精準地……捕捉、纏繞住了瓦盆中傾瀉而下的那幾滴……清澈泉水！
    泉水依舊是泉水，清澈冰涼。
    但在阿牛的感知中，那幾滴被劍胚死寂寒意纏繞的泉水，仿佛被瞬間賦予了某種詭異的“靈性”！它們不再是普通的靈泉，而是變成了承載著他體內那詭異死寂劍胚一絲“意誌”的……媒介！
    就在這幾滴被“汙染”的泉水，即將落在凝翠蘭葉片上的瞬間——
    背對著阿牛、靜坐於石凳上的韓立，那青灰色的身影，極其輕微地……側了一下。一道目光的餘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無聲無息地掃過那幾滴下落的泉水，掃過阿牛丹田的位置。
    石室內，水滴落入石窪的叮咚聲，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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