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和尚！小和尚，人生究竟有多長？”
    清麗的聲音響起，仿佛不諳世事的少女正苦惱於生命的意義。
    “人生......或許就在幾十年之間。”
    一個困惑的聲音響起，仿佛他也不知道以何來度量人生之長？
    “那你說我什麽時候會死呢？”
    “姥姥，你一定可以天長地久，萬壽無疆的。”
    聽到這個問題，小和尚虛竹看著坐在佛像大手中間的女童憨憨的說道。
    “可是，長生真的很寂寞。”
    天山童姥說著說著落下淚來，繼續道：“畢竟我又記不得你是誰了。”
    “我是虛竹，姥姥。”
    虛竹仿佛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情，憨憨的說道。
    “你這個傻和尚。”
    天山童姥抹了一把淚後，從佛像之上跳了下來，立在地上大聲說道：“我要吃雞腿。”
    聽了這話，虛竹苦惱的說道：“行，我讓阿紫他們去準備。”
    “死和尚，你要吃自己去弄，別特麽想使喚老娘。”
    不等虛竹去找人，阿紫和遊坦之帶著李秋水他們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罵道。
    特麽的，不是這個死和尚，她早出去作威作福和找她姐夫了。
    哪裏像現在，每天過的日子比當初丁春秋在的時候還不如。
    遊坦之則是平靜的說道：“大師，我待會兒就讓人去準備。。”
    “阿紫姑娘，說髒話是不好的。”麵對阿紫的惡言相向，虛竹勸解道。
    說完以後，又向著遊坦之拱手行禮道：“麻煩施主了。”
    阿紫壓根兒不想理虛竹這個破戒僧，而李秋水看著天山童姥的樣子，隻對著虛竹問道：“師姐還是這樣，你還是沒辦法？”
    “沒有任何人有辦法，隻能讓童姥自己參破。”虛竹搖了搖頭說道。
    “小和尚你跟我打什麽啞謎？還是說你在這兒坐禪坐了這麽久，連原因都沒找到。”
    李秋水看著虛竹這副樣子毫不客氣的罵道。
    鬼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明明不過是參悟北冥神功，但天山童姥卻一夜之間返老還童，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不僅武功沒了，心智記憶啥玩意兒都沒了，又得從小孩兒重新成長，嚇得她趕緊停下了對於北冥神功的參悟。
    畢竟真要是論資質而言，他們幾師兄妹中，天山童姥恐怕是最強的。
    純陽至尊功那樣霸裂至極的功夫，天山童姥一上手就玩兒逆練神功的操作，還成功了。
    甚至要不是當年她搗亂，那功法完全沒任何缺陷。
    虛竹抬頭看了看李秋水又看了看阿紫他們淡定的開口道：“還需要時間。”
    “艸你媽的，小和尚！你特麽的到底要把我們關到幾時？”
    阿紫聽到這話完全沒有耐心，直接破口大罵。
    對阿紫來說，虛竹是個善良到有些迂腐的和尚，是個能被她戲弄的和尚。
    但誰能告訴她，就是這麽一個和尚到底發了什麽瘋？
    要把當年的天涯海閣搬到這鳥不拉屎、人煙絕跡的星宿海，更是把她給拘在這裏。
    雖說完全不會命令她做任何事，但特麽的她也做不了什麽事啊。
    他們如今待的這地方，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都不足以形容。
    畢竟這些地方，好歹天氣不會像這兒一樣。
    每天各色飄飄蕩蕩的毒瘴霧氣說不上周天，但也能稱得上是蔽日。
    那太陽光一照，五光十色，每個人出門的時候跟自帶氛圍燈一樣。
    “阿紫姑娘，誦經對你有好處。”
    “艸你媽的！”
    過完了嘴癮以後的阿紫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
    她早該知道的，跟這種沒腦子的家夥沒什麽好說的，越聊隻會越把自己氣瘋。
    而且她早該適應的，畢竟在這星宿海裏麵待的每一天，她就沒停止過對虛竹的口腔體操。
    “童姥怎麽會成了這樣？”安雲山看著徹底成了孩童的天山童姥驚疑道。
    他不過就是幾十年沒回來，人怎麽成了這樣？
    “師姐練北冥神功出了一些問題。”李秋水淡定的解釋道。
    “以童姥的資質怎麽會練功出事兒？”聽到這話，安雲山疑惑道。
    “不知道。”
    李秋水說話的同時看著虛竹，如果說真要有人知道，可能也就是這個有些愚鈍的小和尚。
    所以，“小和尚，你看看這東西能不能幫一幫師姐？”
    虛竹接過李秋水扔過來的神木之種，感應了一番後，沉思了起來。
    “夜叉王這是有什麽煩惱嗎？”
    遙遙的聲音傳來，李沉舟和張繼先從天上跳了下來。
    從決定跑這兒來以後，兩個人就往這邊趕路。
    至於他們兩個人怎麽能跑的這麽快？
    別忘了，龍虎山也是玩法術的。
    而且神行太保戴宗的甲馬符對別人來說還能算得上是不傳之秘，但對龍虎山來說，這玩意兒有手就行。
    “張先生，今天你來幹什麽？”虛竹疑惑的問道。
    他跟龍虎山當年是有交集，但對方這麽急著跑過來找他幹嘛？
    至於為啥有交集？天龍八部這玩意兒暴露以後，本來就惹得天下人覬覦。
    更何況當年佛教是真特麽敢布局，不知道多少人被坑了個底朝天。
    大宋佛教要是真的一切順利，到時候天龍八部在手，哪怕是別人有再大的怨言也隻能忍著。
    畢竟有情皆孽、無人不冤的命數一旦罩下來，這個跟情劫沒區別的東西，有幾人能扛得過？
    但可惜，他們到最後成是成了，就是成果他們沒保留下來。
    而保留下來的唯一一個夜叉 ，他身上的布局隻能用一句話來形容，仇深似海。
    玄慈想以一死消了那段放任葉二娘屠戮嬰孩的孽障，簡直是把天下人當傻子。
    那些打不過少林的，當然是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能打過，或者說能抗衡的，誰會放過這個收拾他們的借口？
    就這麽說吧，哪怕後來少林寺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如今更是三藏這位真具有慈悲心的高僧在位，但少林寺的名聲也就那樣。
    “貧道龍虎山張繼先，見過諸位。”張繼先向眾人施禮道。
    “龍虎山張天師，你怎麽會到這兒來？”一口道破張繼先身份的李秋水看著一路趕過來的兩人，疑惑道。
    “不急，貧道先介紹一下，這位是大宋權力幫幫主李沉舟。”張繼先指向一旁的魁梧漢子道。
    “李沉舟見過諸位。”
    如果說張繼先算是老前輩，還有人不清楚他的分量的話，李沉舟作為大宋名頭最響亮的幾人之一。
    哪怕他們現在被困在這星宿海之地，也是聽過對方名頭的。
    所以一個道士和一個黑幫頭子沒事兒，跑他們這兒來幹嘛？
    “貧道此來是為了解夜叉王之困。”張繼先看著虛竹手上的那顆神木之種，笑眯眯的說道。
    夜叉王自然是在叫虛竹，誰讓他現在是唯一一個能自由自在活動的八部中人。
    “什麽困境？”李秋水反問道。
    小和尚的困境連她都沒說，還能告訴這個道士，就算是要告訴，也應該去找佛門的那些師祖啊。
    “功法之困，那位天山童姥的功法之困，天山派的功法之困，玉玲瓏的困境。”張繼先淡淡的說著一些了不得的話語。
    “你清楚我們天山派的功法？”李秋水微笑著說道。
    龍虎山是想跟他們掐架，竟然敢擅自覬覦他們的功法。
    “其他的我雖不清楚，但我知道天山派的功法，既非佛也非道，而是佛道合流，對嗎？”
    說實話，當年因為想見識見識佛教精心謀劃的天龍八部，他是跟虛竹有過一段相交的。
    邊打邊交流的那種，沒結死仇，算是論道。
    因此他是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天山派功法不對勁的，等後來虛竹找他幫忙解決天山童姥功法問題的時候，所透露出來的信息更多，他也更覺得天山派的功法不對勁。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天山童姥那樣的武道強人居然真的把自己練成了童子，距離他上一次過來看才幾年啊？
    不過這樣也好，對方少了一個強大戰力。
    待會兒真要談不攏開打的時候他們也能占點便宜，省省力氣。
    “那你倒是說說有什麽問題？”阿紫在一旁開口道。
    玉玲瓏可是在他的身上，這玩意兒要是有問題，不代表他就有問題了。
    “玉玲瓏是一件法器，用人來蘊養的法器。
    不過它的本質是前唐，乃至五代那些大龍小龍的龍氣和天子氣。
    死龍之氣、殘龍之氣是真正的幽冥之寶。
    凡是得到他的人都是這份法器的宿主，不論生前如何顯赫，死後一切都會化作它的積累。”
    阿紫聽明白了，這就跟她以前以人養毒一樣，她也被人養了。
    “至於功法，北冥重生以後的那個人真的是你們自己？而且人的元神為什麽會在影子之中？
    要知道佛教視影子為空幻不實之物，是“四大本空，五蘊非有”的體現，所以從影子之中出來的又是誰？
    至於道教，莊子在《齊物論》和《寓言》篇中，早就已經說明白了，萬物皆有所待。
    而你們的肉身都死了，影子有所待的事物都消失了，元神偏偏又從影子裏麵活了過來。
    你們真的清楚你們到底在練什麽玩意兒嗎？”
    在場有一個算一個，隻有當初的丁春秋誤打誤撞的搞出了北冥重生的操作，但他沒成功就叫幾個人給搞破壞了。
    李秋水轉頭看著虛竹說道：“你早就知道這些東西。”
    “秋水，別來無恙。”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李秋水仿佛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看著虛竹喃喃道：“師兄？”
    “是無涯子前輩。”
    虛竹點了點頭，承認剛剛發聲的人是無崖子。
    “小和尚，你居然養鬼？”阿紫仿佛見識到了什麽新天地一樣，大呼道。
    “不是養鬼，隻是無涯子前輩想要在我身上完成北冥重生之法，沒有成功，被我給關起來了罷了。”虛竹搖了搖頭道。
    張繼先既然把事情都捅了出來，他也沒必要隱瞞了，更何況對方帶過來的年輕人似乎真的有辦法能夠解決天山派的這一係列事情。
    而無涯子沒死，也不是很難理解。
    要知道，丁春秋重生的第一時間，不管是李秋水還是天山童姥都一口叫出了對方的破綻。
    功法這兩個家夥可能得的不全，但對於功法的禁忌這兩人很明顯都知道。
    他們尚且如此，無涯子呢？
    丁春秋的確是誤打誤撞才知道北冥重生法的，或者說他根本就沒特地練過什麽北冥重生法。
    隻不過是練成北冥神功以後被人打死，然後被功法自帶的複活技能罷了。
    但無涯子這家夥練這玩意兒練了一輩子 ，被自家徒弟給坑慘了以後，更是隻能成天迷思苦想這些玩意兒。
    他要是不知道北冥重生的操作，不搞這樣的操作才奇怪。
    “到底是怎麽回事？小和尚你說清楚。”李秋水咬牙切齒道。
    當年她就叫無涯子給耍了，難不成她現在又叫無涯子給耍了？
    “天山派的三門根本大法北冥神功，純陽至尊功，小無相功，他們都是佛道合流的產物，失敗了的產物。”
    虛竹淡淡的說著自己在這兒坐禪這麽多年參悟出來，以及找人幫忙調查出來的東西。
    總是把天山派或者說原版的逍遙派化為道家，把他們的功夫也劃為道家功法，是很扯的一件事兒。
    北冥神功開篇要義的確是逍遙遊裏麵的，但關鍵在於他就隻用了那一段，取的天池海納百川的要義。
    但問題在於逍遙遊這玩意兒隻要是做過解讀賞析的，不論再怎麽偏離主旨都能看明白，它重要的根本不是什麽天池，也不是那隻大魚和大鵬。
    甚至是後麵的8000年為春，8000年為秋的大椿和那隻不知春秋的蟪蛄都沒關係。
    哪怕是後麵列子禦風的那一段，也是如此。
    或者說這都不過是舉例用來闡述小大之辯；定乎內外之分， 辯乎榮辱之境；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三種精神境界罷了。
    這上麵三種哪一樣跟北冥神功那宛如倉鼠一般，使勁往自家扒拉東西的所謂積蓄要義有關。
    更不必說，光論北冥有魚一篇之中積蓄文段主旨的話，天池的積蓄是為了支撐大鵬完成“海運則將徙於南冥”的壯舉。
    講的是一個待時而動，隨風借力。
    以展現“水擊三千裏，摶扶搖而上九萬裏”的宏大境界，是大物有大用，有待而後行。
    但是北冥神功純粹就特麽是為了積蓄。
    至於所謂的內力既厚，【天下武功無不為我所用】，猶之北冥，大舟小舟無不載，大魚小魚無不容。
    翻譯一下，大力出奇跡以及當倉鼠，當最大的倉鼠。
    這玩意兒你敢說是道家武學，不要說莊子會跳出來揍人，哪怕是道教這幫家夥都隻會覺得侮辱人。
    至於小無相功這玩意兒與其說是道門不如更偏向於佛門，甚至因為偏向於佛門，他的問題還不那麽大。
    無相這個定義於佛道兩家來說是完全不同的，道教或者說道家指的是各種義理的玄微難測。
    佛教則指的是超脫有形有相，進至一切法無自性的境界。
    也就是認識到一切事物都是相互依存、相互關聯的。
    小無相功不著形相，無跡可尋，隻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功的招式，倚仗其威力無比，可以模仿別人的絕學甚至勝於原版。
    這種純模仿別人的玩意兒跟道家有關係嗎？
    最後的純陽至尊功，也就是天山童姥，上手就玩兒逆練神功的一門大法。
    純陽加至尊陽上加陽，這種跟葵花寶典一個路子的東西，龍虎山的陽五雷都沒這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