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赤壁的火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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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的長江裹著凜冽北風,浪頭拍在鐵索相連的戰船上,碎成千萬片冰棱。曹操扶著船欄的手背青筋暴起,江麵倒映著那張被戰火雕琢過的臉,右眼瞼那道疤正隨著牙關咬緊而抽動。
"丞相,藥湯快涼了。"程昱端著漆木托盤的手微微發顫,熱氣從碗口騰起,在寒風中瞬間凝成白霧。老謀士的目光掠過主君肩頭,對岸赤壁營寨的星點火光在暮色裏忽明忽暗,像極了當年官渡之戰時袁紹大營的篝火。
突然,曹操反手掃落藥碗。青瓷在船幫上炸裂,深褐藥汁潑在凍得發白的甲板上,轉眼結成薄冰。"荊州水軍算什麽東西!"他喉嚨裏滾出低吼,酒氣混著血腥味噴在程昱臉上,"當年本相在官渡..."
話音戛然而止。東南風卷著雪粒子灌進喉嚨,激得他劇烈咳嗽。侍從慌忙遞來酒囊,曹操仰頭灌得太急,琥珀色的酒液順著花白胡須流進鐵甲縫隙,在胸前的獅頭護心鏡上凍成冰晶。
醉眼朦朧間,二十年前的洛陽城在風雪中浮現。那時他還是個剛舉孝廉的愣頭青,總愛蹲在城南鐵匠鋪前看人打刀。某個雪夜,他偷了半塊磨刀石,蹲在結冰的洛水邊打磨新得的短刀。刀刃割破指尖時,血珠滴在冰麵綻開紅梅,他竟癡癡笑起來——那時他當真以為這天下就是塊砧板上的肉。
"報!"傳令兵的呼喊撕裂回憶。曹操猛然轉身,披風掃落船舷積雪。小卒跪在甲板上,鐵盔結滿冰淩:"東吳戰船...全數退入三江口!"
許褚扛著陌刀從陰影裏跨出半步,鐵塔般的身軀擋住風口。曹操卻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船頭旌旗獵獵作響:"好個周公瑾!傳令,連環戰船即刻進發!"他扯開大氅,露出腰間佩劍上纏著的破布條——那抹褪色的青綠,是十八年前逃離董卓時,柴房那個啞女撕下衣角給他包紮傷口留下的。
夜色如墨汁漫過江麵時,第一支火箭劃破天際。周瑜站在樓船頂端,看著那點猩紅光芒墜向曹軍旗艦,忽然想起三日前諸葛亮在七星壇上占卜的情形。黑袍文士指尖的銅錢叮當落下,在八卦陣中擺出離卦之相:"火克金,東南風起時。"
火舌舔舐船帆的瞬間,曹操正攥著酒囊往喉嚨裏倒最後幾滴殘酒。熱浪掀飛他半邊披風,露出內襯的鎖子甲,金絲在火光中流轉如熔岩。"好火!"他踉蹌著扶住主桅,嘶啞的吼聲壓過劈啪爆響,"比官渡燒烏巢還帶勁!"
許褚劈手奪過燒著的帥旗當火把,陌刀橫掃逼退圍上來的東吳兵。這個平日沉默的虎癡突然爆喝:"丞相上船!"粗壯胳膊夾起曹操就往船舷跑。混亂中,曹操摸到袖中短刀,刀刃上還留著當年在洛陽磨出的細密紋路。
華容道的泥漿沒過腳踝時,曹操數著懷裏僅剩的三張錦帕——那本該是發給將領們的"閃"字符牌。關羽的赤兔馬踏碎水窪,青龍刀映著殘月橫在道前,刀鋒上的寒光讓他想起烏巢糧倉斷裂的鐵鏈。
"雲長可記得白馬之圍?"曹操猛地扯開衣襟,那道貫穿左胸的箭疤在月光下泛著青白。十年前他為救關羽中箭的畫麵突然清晰:西涼軍的狼牙箭紮進胸膛時,他竟還有力氣嘲笑:"這箭...可比你去年獵的那頭鹿...準頭差遠了..."
關羽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刀尖卻往下沉了半寸。曹操趁機將三張浸透汗水的錦帕塞過去,布帛上朱砂畫的"閃"字在夜色裏紅得刺目。這個動作讓他莫名想起年輕時玩"三國殺"的情形——那時他總愛把"奸雄"技能牌藏在袖中,等對手放鬆警惕時突然發難。
突然,遠處傳來馬嘶。張遼率著殘兵追來時,隻見關羽背過身去,青龍刀挑起道旁枯枝,在泥地上劃出深深溝壑。曹操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袖中短刀不知何時又滑回掌心,刀刃上還沾著赤壁大火燎出的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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