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渭橋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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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北岸的蘆葦蕩裏傳來馬匹不安的嘶鳴。許褚蹲在泥灘上,粗糲的手指撚著新長出來的葦葉,數到第八片時終於聽見對岸飄來鐵甲摩擦的聲響。他咧嘴笑出一口白牙,伸手抹了把下巴上結痂的刀傷——三天前剛被龐德那廝的雁翎刀蹭的。
"三十七、三十八..."許褚眯起眼數著西涼鐵騎的玄色大氅,那些繡著狼頭的披風在晨霧裏忽隱忽現。身後曹字大旗被河風吹得獵獵作響,旗角掃過他光著的膀子,倒像是給這頭黑熊撓癢癢。
突然,一匹白龍駒破霧而出,馬上銀甲將軍的槍尖還挑著半片染血的戰袍。馬超反手撕開鎖子甲的係帶,精鐵環扣崩得到處都是,有幾顆甚至濺到許褚腳邊的泥水裏。"穿這勞什子,礙事!"西涼錦馬超的聲音像淬了冰,亮銀槍往地上一杵,槍纓上沾著的血珠子就順著紋路往下淌。
兩軍陣前頓時炸了鍋。曹軍這邊有個新兵蛋子腿肚子打顫,尿騷味混進河風裏。"怕個鳥!"許褚抄起倚在旗杆上的狼牙棒,青銅吞口磕在石頭上迸出火星子,"看爺爺給他來個透心涼!"
說時遲那時快,許褚猛地扯斷自己束腰的牛皮繩。甲胄落地時砸起三尺高的泥漿,露出筋肉虯結的上身,胸前那道從鎖骨斜劈到肚臍的舊疤泛著暗紅。"脫!"這聲暴喝驚飛了葦叢裏的水鴨子,渭水河麵被音浪推出一圈圈漣漪。
狼牙棒與銀槍相撞的瞬間,許褚聞到了鐵器燒紅的焦糊味。火星子雨點似的往他眼皮上蹦,他卻睜大了銅鈴眼,硬是從銀槍舞出的光幕裏瞧見馬岱那張陰鷙的臉——那小子藏在陣後的弓弦已經繃成了滿月。
"著!"許褚突然撒手扔了兵器,蒲扇大的手掌直接鉗住馬超的腕子。兩人扭打著滾進河灘淤泥時,他後脖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一支狼牙箭擦著頭皮飛過,削掉的半片耳朵啪嗒掉在泥水裏,轉眼就被馬蹄踩成肉泥。
許褚就著翻滾的勢頭把馬超往深水區帶,淤泥糊了滿臉也顧不上擦。他膝蓋頂著對方心窩子,左手死死掐住那杆要命的銀槍,右手胡亂往馬超臉上招呼。忽然摸到個冰涼的東西,指腹傳來金線刺繡的凹凸感——是獅盔的絛帶!
"許褚在此!"他吼得嗓子劈了叉,腕子一較勁就把鑲著瑪瑙的絛帶生生扯斷。金線勒進指縫帶出血珠子,混著泥漿往眼睛裏滲。恍惚間聽見對岸鳴金聲,西涼軍陣後騰起遮天蔽日的箭雨。
突然,一匹棗紅馬衝開箭幕,馬上文士的青色衣袂翻卷如雲。"虎癡速退!"程昱的喊聲被河風扯得七零八落。許褚掄起馬超當盾牌擋了兩撥箭矢,趁機一個鷂子翻身躥回本陣。回頭望時,曹操的朱紅大氅正在渡船甲板上飄動,河麵漂著七八支折斷的箭杆。
等許褚蹲在灘頭洗耳朵時,血水已經染紅了三丈見方的沙地。醫官捧著藥箱在旁邊直跺腳:"將軍且忍忍,這箭鏃帶倒刺..."話沒說完就被許褚拎著領子拽到跟前:"囉嗦!當年宛城救主公,腸子流出來老子都是自己塞回去的!"
縫到第二十七針時,許褚突然攥緊酒壇子。濁酒順著下巴流到胸膛,衝開血痂畫出一道道紅痕。"湊個整!"他噴著酒氣把醫官嚇得一哆嗦,針尖在皮肉裏多走了三遭。帳外巡夜的士卒聽見響動,互相使著眼色偷笑——誰不知道許將軍就好這個"三十"的數?
後半夜起了霧,渭水南岸隱約傳來西涼軍的羌笛。許褚光著膀子坐在轅門前,手裏摩挲著那截金線絛帶。河風送來對岸烤馬肉的焦香,他忽然想起日間馬超銀槍上挑著的戰袍碎片,料子是益州特產的蜀錦。
"可惜了..."許褚把絛帶纏在酒壇口,仰頭灌下最後一口烈酒。醫官留下的麻沸散開始上頭,他眯著眼看見河麵漂來盞蓮花燈,燭火映著水紋晃啊晃的,竟顯出個執筆文士的影子。
"文若啊..."許褚衝著虛影舉起空酒壇,"你說主公渡河時,可瞧見我扯下那小白臉的帽子?"話沒說完就栽倒在草垛上,鼾聲震得帳頂的蛛網直顫。那盞順流而下的蓮花燈忽明忽暗,燈罩上隱約可見"三國"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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