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初元年的洛陽武庫透著股黴味兒，窗欞縫裏漏進來的陽光照著浮塵打轉。老卒王五蹲在兵器架底下，拿麻布使勁蹭那根鏽成紅褐色的狼牙棒，鐵刺上的陳年血垢結成了硬塊，刮下來能硌疼指甲蓋。架子盡頭擺著許褚的九環刀，刀柄纏的虎尾巴禿得隻剩幾撮黃毛，九枚銅環倒是還在，風一過就叮叮當當地碰響，跟隔壁架子上張飛的丈八蛇矛嗡嗡震顫聲混在一塊兒。
    突然一陣穿堂風卷著枯葉闖進來，王五後脖頸子發涼，抬頭瞅見關羽的青龍偃月刀在架子上晃悠，刀刃上銅綠斑駁，活像長滿了老年斑。他啐了口唾沫繼續擦，嘴裏嘟囔："當年虎侯拿這狼牙棒，可是能把人掄出三丈遠..."話音未落，許褚那柄九環刀突然"哐啷啷"抖起來，驚得架子頂上的【諸葛連弩】掉下三根鐵矢。
    城南酒肆二樓，油燈把四個打牌的影子投在發黃的牆紙上。新手小李捏著界許褚的卡牌直搓邊角，卡麵虎侯虯須怒張的畫像被汗浸得發軟。""裸衣"技能掉防禦太虧了..."他盯著對麵老周手裏明晃晃的【殺】，指尖在【閃】牌上猶豫。窗外的燈籠被風吹得直晃，牌麵上許褚的狼牙棒影子跟著亂顫。
    老周把酒碗往桌上一頓，黃酒濺在【樂不思蜀】的卡牌上："怕個球！許褚就得莽！"他學著遊戲裏的經典台詞吼了嗓子"脫！"，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突然桌板猛地震了下，所有卡牌跳起半寸高，界許褚那張牌泛出暗紅色，卡麵上的血槽竟真像在流動。
    小李"嗷"地往後仰，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聲響。他分明看見牌麵裏的許褚眼珠子轉了下，九環刀上的銅環叮當亂響，跟武庫裏的動靜一模一樣。酒肆後廚突然傳來戰鼓聲，老板娘叉著腰罵廚子："大半夜的擂什麽灶台！"可那鼓點越來越急，活像遊戲裏進入【激昂】狀態的背景音。
    更夫老趙提著燈籠走過舊曹府廢墟時，三更天的梆子聲剛敲到第二下。斷牆根下的野狗突然夾著尾巴逃竄，他眯起昏花老眼，瞅見半堵殘牆後頭有團模糊的影子在晃。燈籠往前探了探，光暈裏竟顯出個兩丈高的虛影，手裏掄的兵器帶著九道晃悠悠的光環。
    "娘咧..."老趙腿肚子轉筋，眼看著虛影一棒子砸在殘存的石墩上——那分明是曹府當年的拴馬樁。火星四濺的瞬間，他聽見炸雷般的吼聲："誰來與我大戰三百回合！"跟遊戲裏發動"猛進"技能時的語音一個調調，震得他手裏的燈籠紙噗啦啦破了個洞。
    第二天晌午，西市口說書攤擠得水泄不通。賣炊餅的孫瘸子比劃著："昨兒夜裏那虛影，九環刀一揮就帶起股腥風！"他齜著黃牙模仿許褚的台詞"還有誰！"，噴出的唾沫星子落到前排小孩臉上。茶博士拎著銅壺挨個續水，壺嘴冒的熱氣混著議論聲往上飄："聽說武庫裏許褚的刀，昨晚上自個兒立起來了..."
    突然人群外傳來馬蹄聲，巡城衛隊的長槍柄把青石板戳得咚咚響。大夥兒瞬間作鳥獸散，隻剩說書人慢悠悠收折扇，扇骨上"虎癡魂鎮鄴城"的朱砂字還沒幹透。屋簷下的麻雀撲棱棱飛起，掠過城頭褪色的"魏"字大旗，旗角卷起的灰塵在陽光裏金燦燦的，像極了遊戲裏陣亡武將化作的金芒。
    深夜打更的梆子聲再次響起時，酒肆二樓又亮起燈火。老周咬著草根洗牌，突然發現界許褚卡牌的邊緣多了道暗紅痕跡。他拇指抹了抹，竟蹭下一層鐵鏽似的粉末。"見鬼了..."他嘟囔著要換牌，突然卡麵迸出火星子，燙得他甩手就把牌扔了出去。
    那張卡牌旋轉著飛向燭火，在將將觸到火苗的瞬間，牌麵裏的許褚突然瞪圓了眼。九環刀破畫而出，"當啷"一聲劈在燭台底座上，銅鑄的燭台竟被砍出半寸深的凹槽。整層樓的酒客都聽見了那聲炸雷般的吼叫，櫃頂陶罐"劈裏啪啦"碎了三五個，活像遊戲裏觸發【旋風】特效的場麵。
    次日清晨，武庫看守發現許褚的兵器架周圍散落著新鮮木屑。九環刀斜插在青磚縫裏，刀柄虎尾毛沾著露水，竟像是被人握了一整夜。王五戰戰兢兢去拔刀，卻見刀刃上新添了七八道砍痕，最深的那道豁口裏還卡著半片銅錢——正是曹魏新鑄的"五銖"錢。
    鄴城舊巷的頑童們傳唱著新編的順口溜，跳房子畫的格子裏多了個持刀小人。賣香燭的老嫗說半夜聽見鐵甲碰撞聲，晨起時鋪子前的香灰上留著碗口大的虎爪印。茶樓的說書人添了新段子，講到許褚魂靈現世時總要拍驚堂木，震得茶碗蓋跳起來："您各位且看，這虎魄長存呐，就跟遊戲裏發動【壯魂】似的！"
    七月十五中元夜，鄴城百姓家家戶戶門前撒灰。三更時分，西城門的老槐樹上突然掛滿紅繩，每根繩上都係著枚銅環，夜風一吹就叮叮當當地響成片。更夫瞧見九個銅環在月光下排成刀形，虛空中傳來聲悶吼，驚得滿城野狗齊齊噤聲。
    次日清晨，孩童們撿到散落的銅環，發現內圈刻著極小的小篆。私塾先生眯眼辨認半晌，突然臉色煞白——那分明是曹魏武將牌上的體力值標記。九枚銅環整整齊齊擺著，恰是"三血三牌"的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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