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三年的洛陽鬼市飄著細雨，青石板上凝著層化不開的霧氣。老說書人蜷在褪色的藍布棚下，握著半截斷箭杆敲打掉漆的木桌。他沙啞的聲音像是從瓦罐裏倒出來的陳年酒糟："要說那袁本初死後化作箭靈啊……"
    棚外蹲著幾個躲雨的閑漢，濕漉漉的麻衣貼在脊梁上。突然"啪"的一聲脆響，穿堂風掀翻了角落裏《三國殺》卡堆，花花綠綠的卡牌嘩啦啦鋪了滿地。正對著卡堆的少年猛地抬起頭，額頭上幾顆青春痘在油燈下泛著紅光。
    "老丈接著講啊！"少年從懷裏摸出張泛黃的袁紹角色牌，牌麵上金甲諸侯的披風被摩挲得褪了色，"我這正想試試"亂擊"呢。"
    說書人渾濁的眼珠突然定住，斷箭杆懸在半空微微發顫。陰風打著旋兒卷過牌桌，袁紹卡牌邊緣泛起層青幽幽的光。少年正要翻動卡牌，牌麵上畫著的雕翎箭突然泛起血光，細看竟有暗紅液體順著箭杆往下淌。
    "別動那張牌！"棚角陰影裏炸出個沙啞的喝聲。渾身酒氣的老兵踉蹌著起身，腰間鐵甲片叮當亂響。他布滿老繭的手掌按在少年腕子上，虎口處有道蜈蚣狀的箭疤："本初公的箭雨，要收人命的……"
    話音未落，少年已經甩開老兵的手。他指節發白地捏著袁紹角色牌，扯著變調的嗓子喊出那句經典台詞："全都去死吧！"卡牌重重拍在桌麵的刹那，武庫裏陳列的青銅箭簇突然齊聲嗡鳴，震得人牙根發酸。
    古董鋪掌櫃的尖叫劃破雨幕。對街鋪麵上那塊東漢瓦當正在滲出朱砂，暗紅色液體順著"長樂未央"的篆字溝槽往下淌。瓦當下的銅盆接住血珠，叮咚聲裏竟浮出袁紹佩劍的倒影。
    "要變天咯。"說書人突然怪笑起來，缺了門牙的嘴漏著風。他枯瘦的手指戳向北方天空，雲層深處隱約傳來戰馬嘶鳴。鄴城巍峨的城牆虛影在雨霧中時隱時現，箭樓上的旌旗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少年渾然不覺異變，正興奮地清點著角色牌："夏侯惇掉兩血！張角掉兩血！"他指尖掃過曹操卡牌時，牌麵上奸雄的冷笑突然鮮活起來，眼珠子詭異地轉了個方向。
    突然一道驚雷劈在街心，電光中現出十萬箭矢的虛影。鏽跡斑斑的箭杆上纏著發黑的布條，箭頭泛著詭異的青紫色。箭雨懸在眾人頭頂三寸處，細密的雨絲穿過虛影，在地麵砸出密密麻麻的漣漪。
    "雷公助我！"古董鋪裏突然爆出張角的經典台詞。櫃台上那張泛著焦痕的角色牌騰空而起，牌麵上太平道人須發怒張。電光順著潮濕的桌案竄到袁紹卡牌上，兩股青光在半空中炸出朵詭異的蓮花。
    老兵突然抄起酒葫蘆往地上一摔，渾濁的酒液濺在袁紹角色牌上："敬你箭雨三千！"酒香混著血腥味在棚子裏彌漫，瓦當滲出的朱砂突然沸騰，銅盆裏映出的鄴城燃起衝天大火。
    說書人手裏的斷箭杆"哢嚓"斷成兩截。他怔怔地望著滿地《三國殺》卡牌，突然扯著破鑼嗓子唱起童謠："萬箭發，血裔絕……"沙啞的尾音被雷聲吞沒，懸在空中的箭雨虛影開始緩緩轉動。
    少年這才發覺不對，慌忙要收起袁紹角色牌。指尖觸到卡牌的瞬間，他看見牌麵諸侯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雕翎箭上的紋路突然活了，細如發絲的朱砂在牌麵上遊走，轉眼繪成四世三公的族譜圖騰。
    "快撒手！"曹操卡牌上的奸雄突然開口冷笑，"寧教我負天下人！"少年嚇得一哆嗦，整副卡牌天女散花般飛向半空。夏侯惇的角色牌突然自燃，焦黑的邊緣蜷曲著露出"剛烈"技能的字樣。
    古董鋪掌櫃連滾帶爬地抱住銅盆，盆中血水映出的鄴城正在崩塌。箭樓上的袁字大旗被火舌舔舐，漫天箭雨突然調轉方向，朝著卡牌堆成的祭壇呼嘯而來。說書人癲狂的笑聲裏，老兵的鐵甲片叮叮當當響成一片。
    十萬箭矢虛影穿過卡牌的刹那，所有角色牌同時泛起青光。張角的"雷擊"、曹操的"奸雄"、夏侯惇的"剛烈"技能圖標在雨中明滅閃爍，最後匯聚到袁紹的"亂擊"卡牌上。鄴城幻影轟然炸裂，化作青煙鑽進每張卡牌的技能欄。
    雨停了。
    童謠聲不知從哪個巷口飄來："四世三公化飛灰……"少年癱坐在積水裏，看著重新歸位的卡牌堆。袁紹角色牌上的血跡消失了，但古董鋪瓦當上的朱砂，還在往下滴著暗紅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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