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局該用張角了。"王小明搓了搓發涼的指尖，遊戲艙的冷氣總讓他想起老家漏風的祠堂。千年後的全息遊戲廳裏，少年熟練地滑動著懸浮屏上的武將列表，當指尖觸碰到那張泛著暗金紋路的"大賢良師"卡牌時，全息投影突然迸出幾粒電火花，驚得隔壁座的大叔把枸杞茶灑在了鍵盤上。
    突然，整個遊戲艙劇烈震顫起來。王小明下意識攥緊操作杆，卻摸到某種粗糙的觸感——原本光滑的金屬表麵不知何時爬滿了細密的符咒紋路。他剛要湊近細看，耳邊炸開一聲驚雷，震得他後槽牙發酸。全息戰場在青紫色電光中展開，雨點劈裏啪啦砸在虛擬沙盤上，混雜著鐵鏽味的土腥氣直往鼻腔裏鑽。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沙啞的電子音從四麵八方湧來，王小明後頸瞬間炸起一片雞皮疙瘩。他分明看見自己操控的武將虛影正抬手摘星，破舊的黃巾在數據流中獵獵作響。對麵郭嘉的八卦陣已經展開，八道卦象在空中旋轉成璀璨的光輪，眼看著就要判定成功。
    就在這時，王小明的左手突然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甩出那張本該留著保命的"閃"，虛擬卡牌在觸碰到光輪的刹那化作血色符紙。"鬼道！"他聽見自己喉嚨裏發出不屬於少年的蒼涼嘶吼，原本代表"閃"的卡麵竟扭曲成雷電纏繞的"閃電"牌。
    全息戰場驟然暗下來，遠處傳來悶雷滾動的轟鳴。王小明感覺有雨水順著虛擬頭盔的縫隙滲進來，涼絲絲地滑過後頸。他突然想起上周曆史課剛學的《後漢書》，廣宗城頭的雨夜雷暴與此刻的電子雷鳴詭異地重疊在一起。對麵郭嘉的玩家罵了句方言，八卦陣的光輪在雷光中碎成漫天星火。
    "眾星熠熠，不若一日之明..."若有若無的吟唱聲混在雨聲裏，王小明突然發現戰場邊緣多出許多模糊的虛影。那些裹著黃巾的士兵踏著數據洪流前行，他們破損的草鞋踩過虛擬沙盤時，竟在電子地麵上留下帶著焦痕的腳印。
    突然，整個遊戲艙開始瘋狂報警。王小明手忙腳亂地想要退出對戰，卻發現所有按鍵都蒙上了層暗紅色的鏽跡。三道閃電接連劈在戰場中央，郭嘉的武將牌在電光中化作飛灰，而張角的虛影卻越發凝實——原本模糊的麵部輪廓正在顯現出溝壑縱橫的皺紋，就連黃巾邊緣磨損的線頭都清晰可見。
    "臥槽這bug絕了！"對麵的玩家突然激動地拍桌，"兄弟你快看戰場背景！"王小明這才注意到，每當雷擊觸發時，那些飄散的符紙殘影竟在數據流中緩慢重組，漸漸拚湊出模糊的城樓輪廓。有眼尖的觀眾截了圖放大，在某個雷電交錯的瞬間，符紙上的朱砂紋路分明寫著"歲在甲子"。
    遊戲結束的動畫本該是勝利者的單人展示，此刻卻變成了詭異的雙重投影。頭戴黃巾的老者虛影在雲端回首，他枯瘦的手指劃過天際時，北鬥七星的軌跡在數據星空裏短暫地連成直線。王小明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仿佛有無數雙裹著草鞋的腳正從他胸口踏過。
    此時千裏之外的钜鹿古戰場，五十歲的考古教授陳建國正蹲在探方裏抹汗。洛陽鏟帶出的桃木劍卡在生土層裏，劍身殘留的暗紅色讓他想起老家門楣上褪色的春聯。"小劉！拿毛刷過來！"他聲音發顫，月光下劍柄處磨損的"太平"二字清晰可見。
    突然，營地裏的狼狗集體狂吠起來。研究生劉芳正要遞工具，手腕上的運動監測儀突然瘋狂震動。"老師...北鬥..."她指著開始扭曲變形的星空，原本分散的七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中天聚攏。陳建國摸出老花鏡的手僵在半空，桃木劍上的符文在月光下泛起詭異的血光。
    遊戲廳這邊，王小明終於強行退出了卡死的程序。他摘下全息頭盔時，發現後頸黏著幾片濕漉漉的黃紙，湊近聞竟有淡淡的香灰味。對戰記錄裏本該是"雷擊"的技能說明，此刻卻多出一行亂碼："...代碼片段未啟用...黃天...不死..."
    "哥們你這掛哪兒買的？"對麵的玩家湊過來遞煙，王小明擺擺手，盯著仍在冒電火花的操作台發呆。他突然想起遊戲開場時摸到的符咒紋路，伸手去擦卻蹭了滿手朱砂似的紅漬。
    與此同時，考古現場突然刮起怪風。陳建國死死護住剛出土的桃木劍，風沙中隱約傳來金戈交鳴之聲。當他終於把文物塞進保險箱時，箱底的濕度計顯示數值歸零——這柄埋藏千年的木劍，竟在月光下蒸幹了所有水分。
    "老師！快看直播！"劉芳突然把手機懟到他麵前。某當紅主播的三國殺對局裏，張角發動"鬼道"的瞬間，戰場背景閃過半個模糊的城樓虛影。陳建國盯著截圖角落那抹土黃色城牆，呼吸突然急促——那分明是上周剛發掘的廣宗古城西牆遺址。
    遊戲廳裏，王小明正用濕巾使勁擦手。暗紅色痕跡頑固地滲進掌紋，讓他想起去年在武當山見過的朱砂符。全息屏幕突然自動亮起，殘損的張角武將牌在電流中緩慢旋轉，卡牌說明裏"184年卒於廣宗"的字樣正在詭異地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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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閉館了小夥子。"保潔阿姨拖著吸塵器過來，王小明慌忙起身，後腰卻撞到了什麽東西。一根褪色的桃木簪從儲物櫃頂滾落，他彎腰去撿時，聽見極輕的歎息擦過耳畔："三十六方...俱起..."
    夜色漸深，考古隊的帳篷裏，陳建國對著桃木劍拍了上百張照片。當他嚐試用紫外線燈照射時，劍身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那些早已失傳的太平要術殘篇中，夾雜著數行與遊戲代碼高度相似的卦象排列。
    遊戲服務器後台，值班程序員盯著突然激增的數據流量皺眉。在某個未被啟用的語音包裏，"黃天不死"的音頻波形竟與钜鹿出土的青銅鈴震動頻率完全吻合。當他嚐試調取張角武將牌源代碼時，整個控製台突然跳出三十六行亂碼——每行開頭都閃爍著血色的"甲子"。
    王小明走出遊戲廳時，夜風卷著枯葉拍在他臉上。遠處大廈的霓虹燈牌突然集體閃爍，紅綠光影交錯間，他恍惚看見無數頭裹黃巾的身影列隊走過柏油馬路。當交通燈變紅時，那些虛影齊刷刷轉向東方，破舊的草鞋踏過共享單車，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陳建國在淩晨三點被噩夢驚醒，夢裏五十萬黃巾軍正在月光下操練。他們手中木棍敲擊地麵的節奏，竟與遊戲論壇裏某段卡頓的戰鬥音效完全同步。當他打開電腦試圖記錄這個發現時，文檔自動跳出的首行大字讓他渾身發冷："致太平"。
    此刻的服務器機房，散熱風扇突然集體停轉。在溫度警報響起前的三十秒，所有張角武將牌的勝率曲線同時出現詭異波動，那些本該隨機判定的雷電傷害，竟完美複現了公元184年廣宗之戰的雷暴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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