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譙縣弓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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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殺》夏侯淵傳:疾風掠陣
譙縣地界兒,熹平三年的夏天,太陽毒得跟下火似的。剛抽了穗的麥子,一片連著一片,在熱浪裏蔫頭耷腦地杵著。田埂上,一個半大小子——十四歲的夏侯淵,正悶頭搓著草繩。他脊梁骨曬得滾燙,汗珠子順著曬得發紅發亮的皮膚往下淌,砸進幹裂的泥地裏,“滋兒”一聲就沒了影兒。
突然,樹梢子上“撲棱棱”一陣亂響,幾隻肥嘟嘟的斑鳩被驚飛起來。幾乎是同時,夏侯淵像屁股底下裝了彈簧,“噌”地就彈起來了!他看都沒看,抄起手邊割麥子的鐮刀,腰身一擰,胳膊掄圓了,“嗚”地一聲,那鐮刀打著旋兒就朝那幾隻鳥飛了過去!
鐮刀飛得快,那鳥兒飛得更慌。就在最前頭那隻斑鳩剛離了樹枝,翅膀還沒完全張開那一刹那,“噗嗤”!寒光一閃,那鐮刀不偏不倚,刀刃朝上,硬生生把那斑鳩給串了個透心涼!死鳥帶著鐮刀,“啪嗒”一聲掉在不遠處的草叢裏,翅膀還神經質地撲騰了兩下。
“好手法!”一個清亮帶點少年氣的嗓音在旁邊響起。緊接著,一雙沾著泥點子的牛皮靴子就踢了踢那死鳥。靴子的主人是個跟夏侯淵年紀相仿的少年郎,手裏還拎著個陶土酒壺,正是曹操。他咧著嘴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夏侯淵,“這準頭,這狠勁兒!跟吾學射箭如何?保你將來在戰場上,取敵首級如探囊取物!” 曹操的語氣裏帶著一股子天然的、不容置疑的勁兒,仿佛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夏侯淵抹了把臉上的汗,嘿嘿一笑,露出幾分少年人的得意和野性:“射箭?那玩意兒能比我這鐮刀快?要的就是快!快得讓他們連‘閃’都來不及出!” 他走過去,彎腰撿起鐮刀和死鳥,掂量著肥鳥的分量,琢磨著晚上是烤著吃還是燉了湯。
曹操看著他,沒再說話,隻是笑著灌了口酒,那眼神裏多了幾分欣賞,也像是在盤算著什麽。麥田的熱風吹過,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兩個少年,一個蹲著擺弄獵物,一個站著喝酒,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
然而,夏侯淵這手“快”勁兒,在家祠裏可就沒那麽討喜了。沒過幾天,祠堂裏就炸了鍋。
暮色四合,夏侯家的祠堂裏點著昏暗的油燈,煙霧繚繞。幾個須發皆白的族老圍在供桌前,個個氣得胡子直抖。最中間那位,手裏舉著兩塊斷裂的木頭,正是祖宗牌位!那木頭茬口新鮮,一看就是剛斷的。
“小畜生!跪下!” 族老的聲音氣得變了調,指著跪在下麵的夏侯淵,“這是你第七次弄壞祠堂裏的東西了!上次是香爐,上上次是供桌腿兒,這次倒好,祖宗牌位都讓你給劈了!你…你眼裏還有沒有祖宗家法!” 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夏侯淵臉上了。
夏侯淵梗著脖子,腰杆挺得筆直,臉上一點悔意都沒有,反倒像是憋著一股勁兒:“那破牌位!擋道!放得不是地方,磕了我的腿!絆人的東西,就該劈了!” 他聲音不大,卻強得跟頭牛似的。祠堂裏其他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這混小子,簡直是無法無天!
“你…你…” 族老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手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最終,在眾人的勸說和夏侯淵那副油鹽不進的倔模樣下,族老也隻能重重歎了口氣,罰他去跪一夜祠堂,外加三天不許吃飯。
夜深了,祠堂裏就剩下夏侯淵一個人。月光從破舊的窗欞子縫隙裏漏下來,像一道道冰冷的銀線,打在他倔強的側臉上。祠堂裏陰森森的,隻有老鼠在角落窸窸窣窣的聲音。肚子餓得咕咕叫,膝蓋也跪得生疼,但他臉上那股子不服輸的勁兒反而更濃了。
他抬頭盯著供桌上那個被他劈壞的牌位底座,眼珠轉了轉。突然,他挪了挪身子,從懷裏摸出把隨身帶著的小刻刀——那是他平時削木頭玩或者修理農具的家夥什。他挪到供桌下,借著月光,撿起一塊還算完好的木頭邊角料。
下一刻,祠堂裏響起了細微而持續的“沙沙”聲。夏侯淵低著頭,全神貫注,手指異常靈活地操控著刻刀。月光在他粗糙的手指和木屑間跳躍。他不是在雕刻什麽花鳥蟲魚,更不是在誠心誠意地重塑牌位。他是在“改造”。那專注的眼神,像是在打磨一件致命的武器,而不是供奉祖宗的器物。
他一邊刻,一邊心裏發狠:“擋道?絆人?哼!讓你們再試試這個!” 他小心地在牌位底座深處挖出幾個精巧的凹槽,又用削尖的硬木條做了幾個小小的機括。整整一夜,他都在和這塊木頭較勁。天快蒙蒙亮時,一個新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牌位底座終於在他手裏成型了。他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近乎邪氣的笑容,把底座翻過來,手指在某個極其隱蔽的凹陷處輕輕一按——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簧響動!
緊接著,“嗖!嗖!嗖!” 三道細小的烏光猛地從牌位底座側麵三個毫不起眼的小孔裏激射而出!袖箭!三支打磨得極其鋒利的短小袖箭,帶著破風聲,狠狠釘在了幾步開外的祠堂柱子上,箭尾猶在嗡嗡顫動!力道之大,箭頭都嵌進去一小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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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淵看著那三支袖箭,眼裏的光比月光還亮,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低聲自語:“這才叫快!快得…讓人防不勝防!看誰還敢擋我的道!” 那聲音裏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狠厲和對“快”近乎偏執的追求。他小心地把袖箭拔下來藏好,又把那裝了機關的底座安在牌位上,擺回供桌,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隻有柱子上的三個小孔,無聲地訴說著這個夜晚的秘密。
時光如譙縣田間的溪流,看似平緩,卻一刻不停地奔湧向前。轉眼間,當年在麥田裏擲鐮刀、在祠堂裏刻機關的倔強少年,已長成一條精壯剽悍的漢子。曾經的玩伴曹操,如今更是意氣風發,在亂世中初露崢嶸。
建安元年,濮陽城頭。喊殺聲、兵刃碰撞聲、垂死的慘嚎聲混雜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味,熏得人直想吐。城牆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粘稠的血漿在磚縫裏流淌,踩上去又濕又滑。
夏侯淵身披鐵甲,滿臉血汙,汗水混著血水順著下巴往下淌。他手中的環首刀已經砍得卷了刃,腳下躺滿了敵兵的屍體。此刻,他正死死盯著城垛口。那裏,一個呂布麾下的悍將,正帶著幾個親兵,嗷嗷叫著往上衝。那將官身材魁梧,像半截鐵塔,手裏一把大砍刀舞得虎虎生風,顯然是個硬茬子,已經接連劈翻了好幾個曹軍士兵,眼看就要在城頭站穩腳跟。他臉上帶著猙獰的狂笑,仿佛下一刻就能把曹軍徹底趕下城去。
“快!攔住他!” 旁邊的曹軍校尉急得嗓子都喊破了音。
夏侯淵瞳孔猛地一縮,呼吸都停滯了一瞬。城頭狹窄,那將官又異常勇猛,正麵硬拚,己方傷亡太大。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了祠堂裏那個冰冷的月夜,想起了那三道致命的烏光。一股狠勁兒直衝腦門!
“快?老子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快!” 夏侯淵心中怒吼一聲。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挺著長矛大刀硬頂上去,反而猛地矮身,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貼著滿是血汙的城牆地麵,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朝著那剛冒頭的敵將側麵疾衝過去!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帶起一陣腥風。
那呂布部將剛揮刀劈開一名曹軍,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眼角餘光瞥見一道黑影貼地竄來,心中警兆陡生!他下意識地想擰身格擋,嘴裏甚至下意識要吼出那句戰場上的保命口訣——“吾有護體……”
可“護體”倆字剛衝到他嗓子眼兒,夏侯淵已經衝到了他側麵三步之內!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夏侯淵左手猛地往腰間一抹,似乎要拔刀,這動作吸引了敵將大部分注意力。可下一秒,夏侯淵的右手卻閃電般從後腰一個極其隱蔽的皮囊裏抽出一個黝黑短小的東西——正是當年那暗藏機關的牌位底座!隻不過如今做得更加精巧、更加隱蔽,也更像個殺人利器!
沒有絲毫猶豫!夏侯淵借著前衝的勢頭,右手拇指在底座某個熟悉的位置狠狠一按!
“哢噠!” 機括脆響在震天的喊殺聲中微不可聞。
緊接著,“嗤!嗤!嗤!” 三聲極其細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聲驟然響起!
三道比當年在祠堂裏更加迅疾、更加狠毒的烏光,呈品字形,幾乎不分先後,帶著刺骨的殺意,撕裂空氣,瞬間就鑽進了那呂布部將毫無防備的肋下!那裏正是鐵甲防護最薄弱、人體最柔軟的要害之處!
“呃啊——!” 那魁梧的敵將渾身劇震,狂傲的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驚愕和難以置信。他隻覺得肋下一涼,隨即是鑽心蝕骨的劇痛瞬間炸開,全身的力氣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樣飛速泄去。他低頭,隻看見三個小小的血洞正往外汩汩冒血。他想舉起刀,手臂卻沉重得像灌了鉛;他想喊出那句“護體”來壯膽或求救,喉嚨裏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鮮血順著嘴角湧了出來。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模糊,耳邊震天的廝殺聲也迅速遠去。
“噗通!” 沉重的身軀像半截被砍倒的朽木,直挺挺地砸在城磚上,激起一片血泥。那雙瞪大的眼睛裏,還殘留著臨死前的迷茫和驚駭——太快了!快到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快到連保命的念頭都來不及升起!他甚至沒看清對方用了什麽手段!
夏侯淵一腳踩上那敵將還在抽搐的屍體,環首刀指向剩下那幾個被這突如其來變故嚇傻的親兵,放聲狂笑,笑聲在血腥的城頭上格外刺耳:“哈哈哈!看見沒?!快!就是要快得讓人反應不及!連‘閃’的機會都沒有!這才叫克敵製勝!” 他笑得肆意張狂,臉上的血汙都舒展開來,那是一種對自己“快”的絕對自信和得意。
周圍的曹軍士兵被這凶悍的一幕和主將的氣勢所激,頓時發出一片震天動地的歡呼,士氣大振!而那幾個親兵,眼見主將瞬間斃命,死得不明不白,肝膽俱裂,哪裏還有半分戰意,怪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就往回跑。
城頭的危機,竟被夏侯淵這鬼魅般的速度和那致命的袖箭,以最小的代價瞬間化解!他踩著敵將溫熱的屍體,感受著腳下生命的流逝,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混亂的戰場。剛才那“神速”一擊的酣暢淋漓感,還殘留在他的四肢百骸,讓他渾身燥熱。他舔了舔濺到唇邊的、帶著鐵鏽味的鮮血,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在咆哮:“快!再快一點!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任你千軍萬馬,神兵利器,在我這‘神速’麵前,皆是土雞瓦狗!取汝首級,不過探囊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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