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千裏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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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五年的冬天,冷得邪乎。官渡戰場北邊兒的野地裏,夏侯淵那身硬邦邦的皮甲上,結滿了厚厚一層白霜,寒氣直往骨頭縫裏鑽。他搓了搓凍得發麻的手指,從懷裏摸出那卷薄薄的、帶著體溫的密令,借著微弱的星光又看了一遍。曹操的字跡,像刀刻斧鑿般印在眼裏:“三日,奔襲烏巢。”旁邊還有個小小的朱砂印,透著不容置疑的狠勁兒。
    副將李典湊過來,愁得臉都皺成了苦瓜。他指著不遠處那幾十輛堆得像小山似的糧草大車,聲音都打著哆嗦:“將軍,三百裏啊!全是凍得梆硬的爛泥路,還頂著這鬼天氣…帶著這些輜重,三天?別說奔襲了,爬都爬不到啊!袁本初的人又不是瞎子聾子…”
    夏侯淵沒吭聲,隻是把那密令攥得更緊了些,粗糙的羊皮紙硌得掌心生疼。他目光沉沉地掃過那些糧車,又掃過身後黑壓壓一片、在寒風中縮著脖子的士兵們。凍僵的皮甲摩擦著,發出細微又刺耳的“咯吱”聲,在這死寂的夜裏聽得人心頭發毛。“卸甲!”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聲暴喝撕裂了凝滯的寒氣。緊接著,刺啦一聲刺耳的裂帛聲響起——他竟然親手把自己的厚披風給撕成了兩半!碎布條在寒風裏打著旋兒飄落。
    “都聽著!”夏侯淵的聲音像砸在凍土上的冰坨子,又冷又硬,“除了火油罐子,別的累贅玩意兒——糧車、重甲、多餘的兵器,統統給老子扔這兒!輕裝簡從,隻帶火油!人銜枚,馬裹蹄!咱們不是去送糧,是去送袁紹一份‘大禮’!”
    命令一下,死寂的隊伍立刻動了起來。沒人多問一句,隻有急促的喘息和卸甲時金屬碰撞的悶響。士兵們咬著冰冷的木枚,那東西塞在嘴裏又苦又澀,卻能讓幾百號人像鬼影子一樣悄無聲息。有人麻利地扯下車上備用的破麻布,一層層緊緊裹住馬蹄,那動作快得像是生怕慢一步就會驚醒沉睡的閻王。很快,五百死士準備就緒,像一群融入夜色的餓狼。這玩命的一幕,後來被做成了《三國殺》裏夏侯淵那張賊稀罕的限定皮膚“疾襲烏巢”。卡麵右下角那行小字寫得明明白白:“兵貴神速,攻其不備”——這八個字,此刻就是他們活命的唯一指望。
    當夜,五百道黑影融入了更濃的黑暗。馬蹄子裹著厚厚的麻布,踏在凍得比鐵還硬的土路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一下,又一下,像敲在每個人心尖上的催命鼓點。寒風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裸露的皮膚瞬間就沒了知覺,隻留下火辣辣的疼。每個人都在拚命跑,呼出的白氣剛離嘴就被風撕碎,肺裏火燒火燎,吸進去的冷氣又凍得五髒六腑都發顫。夏侯淵跑在最前麵,皮甲早脫了,隻穿著單薄的戰袍,汗水剛冒出來就被凍成冰碴子,黏在背上又冷又癢。他不敢停,也不能停,腦子裏就剩下那八個字:兵貴神速,攻其不備!慢了,別說燒糧,自己這五百人就得先凍成冰坨子喂了野狗。
    天邊終於透出一點灰蒙蒙的光,像抹不開的髒水。烏巢那巨大糧倉的輪廓,在熹微的晨光裏影影綽綽地出現了,像一頭趴伏在凍土上的巨獸。一夜亡命奔襲,三百裏路硬是被這夥不要命的踩在了腳下。糧倉外圍的袁軍哨兵,縮在避風的角落裏抱著長矛打盹兒,凍得鼻涕都結了冰溜子,根本沒察覺死神已經到了眼皮子底下。“動手!”夏侯淵的聲音嘶啞得厲害,但那股狠勁兒一點沒減。他猛地一揮手。
    下一刻,幾十個灌滿了火油的陶罐被士兵們用盡最後的力氣狠狠砸向糧倉的木柵欄和草垛。“嘩啦!嘩啦!”碎裂聲在寂靜的黎明格外刺耳!緊接著,幾十支火把像流星一樣被投擲出去。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潑灑開的火油,轟地一下爆燃開來!幹燥的草料和木頭遇火就著,火勢瞬間衝天而起,濃煙滾滾,像一條猙獰的黑龍直撲天際!
    “走水啦!走水啦——!”
    “敵襲!是敵襲!!”
    驚慌失措的嚎叫像瘟疫一樣在袁軍營地裏炸開。糧倉守將淳於瓊,是被外麵震天的哭喊和灼人的熱浪硬生生從被窩裏掀出來的。他連滾帶爬地衝出營帳,盔甲歪歪斜斜地掛在身上,最要命的是,那褲腰帶都還沒來得及係緊!褲腰鬆鬆垮垮地耷拉著,他一手狼狽地提著褲子,一手胡亂地去抓佩劍,臉上又是煙灰又是冷汗,糊得像個唱戲的大花臉。他扯著嗓子想喊人組織抵抗,可聲音全堵在了喉嚨裏,隻剩下驚恐的嗬嗬聲。
    突然,一道冰冷刺骨的寒光,毫無預兆地貼上了他的脖頸!那刀刃上的寒氣,激得他脖子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比這臘月的風還要刺骨。夏侯淵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後,環首刀的刀鋒穩穩地壓在他跳動的血管上。夏侯淵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點跑了一夜路的疲憊沙啞,但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子紮進淳於瓊的耳朵裏:“你們…太慢了。” 他嘴角似乎扯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諷。衝天而起的火光,正好映亮了夏侯淵手中那柄環首刀的刀身,靠近刀柄處,兩個古樸剛勁的篆字銘文在火光跳躍下異常清晰:其疾如風!這四個字,此刻仿佛活了過來,散發著凜冽的殺意。這場景,這氣勢,像極了《三國殺》裏夏侯淵發動技能時那句睥睨天下的台詞:“取汝首級,猶如探囊取物!”
    淳於瓊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渾身的血都涼透了。他提著褲子的手一鬆,褲子直接滑到了腳踝,露出兩條光溜溜、打著顫的腿。他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眼睛死死盯著脖子上那抹跳動的寒光,腦子裏隻剩下那四個字在嗡嗡作響:其疾如風…其疾如風…完了,全完了。袁紹的糧草,他淳於瓊的腦袋,還有這場仗…全都完了。
    大火越燒越旺,映紅了半邊天,也映紅了夏侯淵沾滿煙灰卻異常冷峻的臉。他看著眼前徹底陷入混亂、哭爹喊娘的袁軍營地,看著那象征著袁紹命脈的糧倉在烈焰中發出痛苦的呻吟、轟然倒塌,聽著木材燃燒爆裂的劈啪聲和袁軍絕望的哀嚎交織在一起。整整一夜壓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轟然落地。成了!這搏命的一擊,成了!雖然渾身骨頭像散了架,肺裏跟拉風箱似的疼,但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感,卻從心底猛地竄了上來,瞬間驅散了透骨的寒意。他咧開幹裂的嘴唇,無聲地笑了。兵貴神速,攻其不備!主公,這烏巢,末將替您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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