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戰辯降,唯民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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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昭之決:鐵骨護民
烈國鐵蹄踏碎昭國北境烽火時,昭王宮闕的青瓦凝著未化的霜。烈王姬鷙“斷手為薪、焚民為戲”的密報在君前展開,竹簡上的朱字刺得人眼眶發疼。滿朝文武伏地請降,唯有客卿沉硯立於丹陛,玄衣被穿堂風卷得獵獵如旗:“昔夏桀暴虐,湯武興兵;商紂嗜殺,武王伐之——今烈王視民如芻狗,降者必成刀下之俎,戰乃死中求活、護民全骨之途!”
昭明國君捏著染血的軍報,指節泛白如霜:“先生勸戰,然列國畏烈如虎,不肯援兵,我邦孤力何抗?”
沉硯解下腰間刻著“昭民”二字的玉佩,擲於階前:“臣不求列國之兵,唯求我邦之民!昔鄭莊公拒北戎,憑‘民信於上’;越王勾踐棲會稽,靠‘上下同欲’——今昭民皆知烈人殘暴,必願與邦同生死!”
三日後,昭國使者從莒國、宿國狼狽歸來,帶回“畏烈勢大,不敢相援”的回複。沉硯卻在城頭望見,城北老婦領著孫兒,頂著寒風送來剛蒸的麥餅;鐵匠鋪的少年扛著新鍛的長槍,腰間別著自家菜刀;就連太廟的樂官,也抱著青銅編鍾的槌柄,站在女牆下——那槌柄底端,纏著寫有“護家”的布條。“君上請看,”他指向漫山遍野的火把,“列國不援,我民自援;諸侯畏死,我民敢死——此乃‘國之根本’。”
昭明登上城樓,見百姓不分老幼,正將家中木門、石磨搬上城頭充作礌石,孩童們抱著陶罐穿梭,罐裏盛的是沸滾的“金汁”。他忽然想起沉硯初至昭國時說的“民為邦本”,此刻方懂:國之存亡,不在城池大小、兵力多寡,而在百姓願否為它拋頭顱、灑熱血。
烈軍首戰攻關那日,沉硯左臂新刺的“昭民”二字還滲著血,他率三百死士縋城而下,夜襲烈軍轅門。昭明則親執鼓槌,在城樓擊響“死戰之鼓”,咚咚鼓聲裏,百姓喊著“寧為昭國鬼,不做烈國奴”,用農具、柴刀與敵拚殺。鮮血染紅了青瓦,卻染不褪城頭上“昭”字大旗的底色——連烈軍士卒都竊竊私語:“此邦雖小,民氣竟如鐵鑄!”
戰至第七日,烈國久攻不下,遣使者放話:“列國皆畏我,昭國必亡!”卻不想莒國斥候忽報:“昭國百姓扶老攜幼上城死戰,其君與謀士親冒矢石,軍民無一人降!”莒君望著使者帶回的“昭民護邦”繪卷,見畫中老婦揮著掃帚撲向敵兵,孩童抱著石頭砸向馬腿,忽然摔了酒盞:“烈王欺軟怕硬,昭國雖弱,卻有‘民魂’!我等若坐視,何以麵對天下義理?”
於是,莒國率先起兵,宿國、譚國緊隨其後,甚至遠在東海的萊夷部族,亦感佩昭民義舉,派勇士攜弓箭來援。當沉硯在城頭望見列國“勤王”的旗幟時,烈軍正被內外夾攻,亂作一團。昭明握著染血的鼓槌,望向沉硯笑道:“先生言‘民為天’,天不負民——原來‘孤邦’不孤,民在,義在,天下大義便在。”
烈軍敗退那日,昭國百姓傾城而出,捧著麥飯、濁酒犒勞援軍。沉硯望著城頭未熄的烽火,指尖撫過臂上的“昭民”刺痕——他終於懂了:勸戰非為賭輸贏,而是知“民氣可聚,義聲可傳”,當百姓願為彼此舍命,這股氣,便能驚天地、泣鬼神。
仁安之擇:忍辱求生
三年後,仁國“仁王陳允”率“義師”圍安國都城。安國玄堂內,銅鶴爐中檀香嫋嫋,卻掩不住空氣中的緊張。安和國君安和將玉圭的鋒刃抵在沉硯咽喉,青玉的涼意滲進皮膚:“先生乃昭國功臣,卻來我安國勸降,莫不是為昭國做說客?你若想讓孤投降,先以死明誌——孤要信你‘降是為民’,而非賣主求榮。”
沉硯指尖扣住玉圭邊緣,鮮血順著指縫滴在青磚上,暈開暗紅的花。他望著安和眼中的疑慮,忽然想起離開昭國時,百姓塞給他的那袋麥餅——此刻,那袋餅正揣在袖中,餅身已碎,卻帶著粗糲的麥香。“君上要臣死,臣當刎頸,”他聲音沉穩,卻反手將玉圭推離半寸,“但臣死前,請君上先看一樣東西。”
碎麥餅散落在青磚上,每一塊都捏得歪歪扭扭,邊緣留著婦人手掌的紋路。“此餅來自昭國,”沉硯指尖撫過餅麵,“三年前,昭民帶著這樣的餅衝上城頭,寧可餓死,也要護家;今日安國百姓捧著空碗跪在城根,寧可屈膝,也要求生——同是蒼生,為何昭民敢死?因烈王逼他們‘非死不可’;為何安國盼生?因仁王許他們‘有條活路’。”
殿外忽然傳來孩童的啼哭聲:“沉先生別死……你還說要教我寫‘安’字……”是前日沉硯背過斷牆的幼童,此刻扒著殿門縫隙,手裏攥著半塊發黑的薯幹——那是沉硯從仁軍糧道討來的救命糧。安和循聲望去,見幼子躲在柱後,懷裏抱著沉硯送的粗布書包,書包上“安民”二字,是沉硯用自己的血線繡的。
“君上可知,”沉硯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的箭疤,“此傷是為護昭國百姓中箭,那時臣想的是‘死也要死在百姓身前’;今日臣不想死,亦非惜命——若臣死,誰能與仁王爭‘不屠一民、不奪一粟’?誰能護這十萬饑民,憑《安民令》換一口粟米?”他膝行半步,額頭抵在碎麥餅上,“臣的命,早不屬於自己——在昭國,它是百姓刺在我臂上的‘昭民’;在安國,它該是百姓手裏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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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的玉圭“當啷”落地,砸在麥餅旁。他忽然想起微服出巡時見過的場景:流民聚在城根下,用草根在地上畫“仁”字,眼巴巴望著城外的糧車;而王宮庫房裏,陳糧早已發黴,自己卻因“怕失了王室體麵”,遲遲不肯開倉。“先生……”他聲音發顫,撿起一塊帶血的麥餅,餅香混著血腥氣,卻讓他想起幼年隨父賑災時,百姓塞給他的粗麵窩頭,“孤不是怕亡了國,是怕擔‘降君’的罵名……”
“罵名,臣來擔;活路,給百姓。”沉硯抬頭,見殿外陽光穿過仁字大旗,在青磚上投下“仁”的影子,正罩住那些血滴,“當年昭君與臣共死,是因烈王不給活路,死戰方能全骨;今日君上與臣共生,是因仁王開了活路,忍辱方能全生——臣願替君上背‘降臣’之名,隻要百姓能喝上一口熱粥,便比任何‘忠烈碑’都重千鈞。”
安和閉目長歎,伸手扶起沉硯:“開城吧……帶百姓,去拿他們的生路。”當沉硯接過開城符節時,袖中昭國的麥餅碎屑落在安國的青磚上——從“死戰護民”到“忍辱求生”,他終於明白:謀士的生死從來不是重點,讓百姓“活得有尊嚴、生得有希望”,才是天下最大的“道”。
終章·辯道:唯民為道
後世人評沉硯:“烈昭勸戰,仁安勸降,一死一生,看似矛盾,實則同歸。”
其在《沉子策》中自敘:“邦有四,烈暴、昭弱、仁明、安困,策之異,非在權謀,在民命——
烈暴之世,降則民遭屠,故勸戰以護骨。戰非好勇,是為百姓守‘不可辱’的尊嚴;臣隨死,非盡臣節,是證‘君與民同危’的決心——當昭民刺‘昭民’於臂,當列國為‘民魂’來援,便知‘民氣所聚,天必佑之’。
仁明之世,戰則民因饑亡,故勸降以全生。降非怯弱,是為百姓謀‘活下去’的權柄;臣忍辱,非貪榮寵,是破‘名節高於民生’的執念——當安國孩童攥著麥餅微笑,當流民捧著粟米落淚,便知‘民生之重,超越邦國’。
天下大義,不在戰降之形,在民願之實——民遭屠虐,抗暴便是道;民盼安生,從仁便是道。昔微子歸周,非背商,是知‘民望息戈’;比幹死諫,雖忠,卻未止民苦——可見‘道’之所在,非忠君之表,是察民之心:民之生死,乃天下之尺;民之願欲,乃謀士之道。
沉硯之辯,縱橫列國,握的從來不是三寸不爛之舌,而是一顆“護民之心”——在昭國,心隨死戰的鼓點跳動;在安國,心隨求生的呼聲震顫。世人見他“辯戰辯降”,卻不知他始終未變:戰,為護民之骨;降,為全民之生;二者殊途,同歸“民本”。
至今讀其往事,猶見烈國城頭的霜、昭民刺字的血、仁軍施粥的煙、安國麥餅的暖——原來千年辯道,歸處唯有一句:辯戰辯降,皆為蒼生;天下大義,唯民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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