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書探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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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鎖魂
夜漏三更,楓陵縣西市的西洋鍾表鋪突然爆出巨響。林書趕到時,隻見櫥窗玻璃碎成蛛網,機械師約翰的屍體被鐵鏈鎖在銅製台座上,胸口嵌著隻振翅的銅雀,雀喙正對著心髒位置的紫水晶。張修文舉著油燈湊近,燈芯爆出的火星濺在銅雀翅膀上,映出細密的齒輪紋路。
"頭兒,這鐵鏈是從內側鎖住的。"張修文蹲在台座邊,指甲刮著鎖孔裏的蠟漬,"可約翰先生的鑰匙還在褲兜裏。"
林書沒說話,放大鏡掃過屍體手腕的灼傷痕跡。那些痕跡呈螺旋狀,和上個月查抄的《奇門遁甲》殘卷裏記載的"鎖魂鏈"紋路一致。他忽然想起更夫的證詞:"子時三刻聽見鍾表鋪方向有齒輪空轉聲,像是什麽大物件在磨合。"
"沈姑娘,"他揚聲喊道,"看看銅雀裏的紫水晶。"
沈青璃正用銀簪挑起死者袖口的纖維,聞言湊過去,銀簪尖輕劃水晶邊緣:"紫水晶裏有氣泡,像是......血珠。"她忽然停手,鑷子夾起死者耳後一縷焦發,"這裏有金屬高溫造成的燒灼痕跡,和銅雀翅膀的材質相同。"
林書盯著台座上的齒輪組,忽然想起《天工開物》裏記載的"機巧棺":"以輪軸聯動,可遙製啟閉。"他繞著台座走了三圈,終於在地板縫隙裏找到半枚齒輪——齒牙上纏著的麻線,與銅雀翅膀的軸芯同色。"張修文,去把約翰的客戶賬本拿來,重點查上個月買過精密齒輪的人。"
賬本送來時,林書正用磁石掃過台座底部。"哢噠"聲中,台座側麵彈出個暗格,裏麵是枚懷表機芯,零件上刻著西洋文字。沈青璃湊過來,銀簪指著機芯夾板:"這刻痕是滴血認主的標記,和波斯商人胸口的銅片一樣。"
張修文突然指著賬本某頁:"頭兒,上個月有個叫"李墨"的人買過整套銅雀擺件,付賬用的是......宮裏的玉扳指。"他話音未落,林書已抓起桌上的銅雀——雀爪上刻著的雲紋,與賢妃宮裏的窗花圖案完全一致。
窗外突然響起孩童的嬉鬧聲,賣糖畫的老漢挑著擔子經過,銅勺在青石板上敲出"叮叮"聲。林書盯著老漢糖畫轉盤上的鳳凰圖案,忽然想起什麽,猛地轉身:"修文,去查李墨的底細!還有,把銅雀的齒輪全部稱重,少了的那部分......"他看向牆角的熔爐,爐灰裏隱約有金屬熔毀的痕跡。
三日後,當林書在城東破廟找到李墨時,那人正往銅爐裏澆築液態齒輪。沈青璃撒出的赤磷粉遇熱爆燃,蒸汽中浮現出機械齒輪的虛影。"鎖魂鏈需要金屬共鳴才能啟動,"林書用扳手抵住李墨咽喉,"你用銅雀擺件製造高頻震動,震碎約翰的心脈,再用麻線牽動鐵鏈偽造密室——那隻銅雀,是你故意留在現場的吧?"
李墨突然笑起來,袖口滑出枚齒輪狀的暗器:"林大人可知,約翰替東印度公司修的航海鍾,每走一刻就吃掉一個中國工匠的性命?"他話音未落,林書已扣住他手腕,卻在觸到他皮膚時猛地後退——李墨的小臂上,竟紋著與約翰耳後相同的燒灼圖案。
回程的路上,張修文捧著收繳的齒輪暗器發呆:"頭兒,李墨說的工匠......"林書望著江麵倒影,扳手在掌心轉出冷光:"去查十年前金梅竹號的機械師名單。"他沒說出口的是,剛才在李墨袖中,除了暗器,還有半張繡著朱槿紋的絲帕——和蘇瑾郡主的繡樣同出一源。
鏡中玄機
入夏後的第一場暴雨衝垮了城南亂葬崗的義莊土牆,露出口朱漆銅棺。林書踩著沒踝的泥水走近時,隻見棺內死者端坐著,麵容被青銅鏡碎片割得模糊,唯獨右眼完好,瞳孔裏映著半片破碎的牡丹窗花。
"死者叫劉墨,是城西兵器鋪的掌事。"張修文遞過驗屍簿,油紙傘在頭頂晃得水珠四濺,"仵作說死了至少三天,但屍身不腐,像是用了西域香料。"
林書蹲下身,鑷子夾起死者掌心的鏡碎片。鏡麵鍍著層極薄的水銀,邊緣刻著細密的西洋符號。他忽然想起沈青璃說過的《機巧鏡記》:"以生人眼瞳養鏡,可映人心魔。"雨水順著傘骨滴落,在棺底積成水窪,他借著倒影看見棺壁內側的暗紋——竟是無數個重疊的"機"字。
"沈姑娘呢?"他話音剛落,身後便響起踩水的聲音。沈青璃提著裙擺過來,銀簪上的珍珠沾滿泥點:"義莊西側的槐樹下埋著個陶甕,裏麵全是碎鏡,每片都刻著同一個生辰八字。"她展開張油紙,上麵壓著片帶血的鏡緣,"血漬檢測是黑狗血,用來破械的。"
林書盯著死者瞳孔裏的牡丹窗花,突然想起劉墨的兵器鋪就在牡丹巷。他撐著傘衝進雨幕,張修文緊跟其後,木屐在青石板上打滑:"頭兒,街坊說劉墨這月總在半夜打磨鏡子,說要磨出"心像"。"
兵器鋪後堂的工作台上,果然擺著麵未完成的青銅鏡,鏡緣纏著極細的鐵絲。林書用放大鏡掃過鏡背,在第四十九道刻痕處發現半根斷發——發根帶著毛囊,顯然是被強行扯下的。"修文,去查劉墨的生辰八字,還有,把兵器鋪所有鏡子稱重。"他忽然停手,指尖觸到工作台下的暗格,裏麵是本機械圖譜,某頁用朱砂圈著"攝魂鏡"三字,旁邊批注著:"需以雙生瞳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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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連下三日,當林書再次踏入義莊時,死者瞳孔裏的窗花竟變成了兵器鋪的木門。沈青璃正用銀簪挑開死者右眼的眼皮:"角膜上有層薄膜,像是......鏡鏽。"她忽然頓住,鑷子指向死者耳後,"這裏有個針孔,和鎖魂鏈的孔徑一樣,但更深。"
張修文抱著摞戶籍冊闖進來,發髻全被雨水泡散了:"頭兒,劉墨有個雙生弟弟叫劉硯,十年前失蹤了!還有這個——"他抖開張當票,"上個月有人拿半麵銅鏡當掉,當票簽字的筆跡,和劉墨的兵器刻款一模一樣。"
林書接過當票,雨水在紙上洇出痕跡。他忽然想起隔壁王婆的話:"墨小子總說鏡子裏的弟弟要出來。"他猛地轉身,衝出義莊時正看見賣糖畫的老漢從巷口經過,銅勺在雨幕中劃出銀亮的弧線。"等等!"林書追上去,指著老漢擔子裏的鏡紋糖畫,"這圖案,誰讓你畫的?"
老漢哆嗦著從懷裏掏出半片銅鏡,鏡麵映著林書的臉,卻在邊緣顯出另張陌生的麵容。沈青璃的銀簪劃過敏鏡邊緣,西洋符號突然亮起金光:"這是"轉魂鏡",需要雙生血脈啟動。劉墨想用自己的眼睛複活弟弟,卻被鏡中械反噬......"
話未說完,遠處兵器鋪方向傳來爆炸聲。林書衝進後堂時,隻見工作台上的青銅鏡正在燃燒,火焰中浮現出兩個重疊的人影。他用扳手砸開暗格,裏麵掉出的不是鏡子,而是半張燒焦的航海圖——圖上"金梅竹"號的航線終點,赫然標著"聽蟬穀"。
雨停後,張修文在灰燼裏找到枚完整的鏡扣,上麵刻著朵殘缺的朱槿花。林書捏著鏡扣,想起李墨袖中的絲帕,忽然問:"那當掉鏡子的人,當鋪掌櫃看清長相了嗎?"張修文撓頭:"說是蒙著麵紗,但戴的銀簪......和沈姑娘的很像。"
沈青璃正在收拾驗屍工具,聞言手一抖,銀簪掉在泥地裏。林書彎腰去撿,卻在簪尖發現點極淡的蠟漬——顏色和約翰案裏的封蠱蠟分毫不差。
骨笛餘音
初秋的楓陵灣起了海霧,打漁的陳老漢在礁石縫裏發現具浮屍。林書趕到時,屍體已被海水泡得發白,唯獨咽喉處插著支骨笛,笛孔裏塞著浸蠟的絲棉,棉絮上繡著朵褪色的朱槿花。
"死者身份查了嗎?"林書蹲下身,鑷子夾出絲棉。海水順著骨笛流下,在沙地上衝出個小坑,坑裏竟埋著半枚銅哨——和波斯商人案裏的引蟲哨形製相同,隻是笛身刻著機械齒輪紋。
張修文裹緊蓑衣,牙齒打得咯咯響:"海防營說這月有艘福建商船失蹤,船上有個樂師叫"秦無音",擅長吹骨笛。"他忽然指著屍體手腕,"這裏有個淡色斑塊,像是長期戴鐲子留下的,和陳家別院井裏那具骸骨的腕痕很像。"
林書沒說話,放大鏡掃過骨笛的刻紋。那些紋路看似雜亂,實則組成幅星圖——和金梅竹號航海圖上的星象標記完全一致。他想起沈青璃說過的《機巧音譜》:"以生人指骨製笛,吹之可引機械,聲頻與鎖魂鏈共振。"海霧越來越濃,遠處傳來賣糖畫的梆子聲,節奏竟和骨笛的孔距暗合。
"沈姑娘,"他揚聲喊道,"驗屍時注意聽胸腔有沒有異響。"
沈青璃正用銀簪輕敲屍體胸骨,聞言側耳細聽:"有金屬摩擦聲,像是......齒輪在動。"她剖開死者胸腔,裏麵沒有心肺,隻有個銅製的八音盒,齒輪上纏著絲棉,棉線盡頭連著咽喉處的骨笛。"這是"心械匣","她倒抽口涼氣,"用機械模仿心跳,蠱蟲就不會離體。"
林書盯著八音盒的發條,忽然想起鍾表鋪案裏的齒輪油。他用指尖沾了點油垢,湊到鼻尖輕嗅,除了機油味,還有股極淡的敗醬草香——和醉流霞毒的氣息如出一轍。"張修文,去查秦無音的師門,還有,把所有朱槿紋繡品的染料分析報告拿來。"
三日後,當林書在城東破廟裏找到秦無音時,那人正對著骷髏吹奏骨笛,笛聲中夾雜著機械齒輪的哢嗒聲。沈青璃撒出的赤磷粉遇火燃燒,煙霧裏浮現出"金梅竹"號的船骸。"秦無音,"林書用扳手抵住他後心,"你用骨笛控製機械,害死同船的樂師,就為了這個?"他踢開腳邊的木箱,裏麵全是沾著海水的朱槿紋繡品。
秦無音忽然笑起來,笛聲陡然拔高,林書隻覺耳膜刺痛,眼前浮現出幻象:金梅竹號在暴雨中沉沒,甲板上站著個戴銀簪的女子,手裏舉著麵銅鏡。"林大人可知,這些繡品裏縫著聽蟬穀的機械圖?"秦無音的聲音在霧中飄忽,"十年前船上的人都該死,他們把機械母匣封在船艙裏,用活人血養械......"
話音未落,林書突然聽見張修文的喊聲:"頭兒,海防營送來急件!"他轉身接過文書,上麵寫著:"查獲走私船一艘,載貨十二箱嶺南香料,押貨人......蘇瑾。"海霧中,賣糖畫的老漢不知何時站在廟門口,銅勺在石板上敲出"叮叮"聲,節奏竟和秦無音的骨笛旋律完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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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書猛地看向老漢,隻見他袖口露出半截絲帕,水綠色底的纏枝蓮紋裏,繡著個極小的"瑾"字。沈青璃的銀簪已抵在老漢後頸:"閣下的易容術,可比機械麵具還精妙。"老漢轉過身,臉上的皺紋像麵具般剝落,露出張與賢妃一模一樣的臉——隻是左眼下方多了道疤痕,和劉墨瞳孔裏的窗花殘影分毫不差。
"林大人果然聰明,"蘇瑾拋掉糖畫擔子,裏麵滾出個蠟封的木盒,"可惜你永遠猜不到,金梅竹號的真正秘密,藏在誰的骨笛裏。"她話音未落,秦無音突然將骨笛插入自己咽喉,血水順著笛孔流下,在沙地上畫出個殘缺的朱槿花。
回程的路上,張修文捧著秦無音的骨笛發呆:"頭兒,蘇瑾說的秘密......"林書望著海麵上的霧靄,扳手在掌心轉出冷光:"去把陳家別院的骸骨重新驗一遍,特別是指骨。"他沒說出口的是,剛才在破廟裏,他看見蘇瑾掉落的銀簪上,刻著的不是葉脈,而是金梅竹號的船錨圖案。
夜漏三更,林書再次翻開金梅竹號的航海圖,用磁石沿著星象標記掃過,在圖角顯出一行小字:"機械母匣所在,聽蟬穀第三道瀑布。"他摸出懷裏的蠟封木盒,正是蘇瑾掉落的那個,打開後裏麵不是地圖,而是半片楓葉,葉脈間用金線繡著的機械紋路,在燭光下流轉著詭異的紫色——和約翰案裏的紫水晶同色。
窗外的老楓樹忽然簌簌掉葉,幾片紅葉飄進窗來,落在航海圖上,恰好蓋住"聽蟬穀"三字。林書拿起狼毫,想在楓葉上題字,筆尖卻在觸到紙麵時頓住——他忽然想起劉墨瞳孔裏的牡丹窗花,和蘇瑾臉上的疤痕位置,竟能拚成個完整的朱槿花圖案。
"頭兒,"張修文抱著新的驗屍報告闖進來,"陳家骸骨的指骨......少了根無名指!"
林書猛地抬頭,窗外的楓影在月光下扭曲如爪,仿佛要抓住什麽。他想起蘇文煥臨死前的唇語,忽然明白那不是"蘭"也不是"難",而是"爛"——金梅竹號上的機械母匣,早已爛在聽蟬穀的瀑布下,而現在活著的,不過是被機械操控的空殼罷了。
更鼓敲過四更,林書將半片楓葉夾進航海圖,蠟封時特意在封麵上刻了道痕,像極了骨笛的裂紋。沈青璃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份染料分析報告:"頭兒,秦無音骨笛上的蠟漬,和蘇瑾銀簪上的完全一致。還有這個——"她遞過張紙,上麵是海防營繪製的走私船航線圖,終點赫然標著"楓陵灣老槐樹洞"。
書齋裏的燭火忽然爆出個火星,將案頭的楓葉照得透亮。林書看著葉麵上流轉的紫芒,忽然想起劉墨未完成的青銅鏡——那些鐵絲紋路組成的圖案,在紫外燈下顯影出的,其實是金梅竹號的龍骨結構圖。
原來從約翰的銅雀鎖魂,到劉墨的鏡中玄機,再到秦無音的骨笛餘音,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那艘十年前的商船。而蘇瑾臉上的疤痕,根本不是易容,而是當年被機械母匣反噬留下的印記。林書捏著楓葉,忽然聽見窗外傳來極淡的笛聲,節奏和秦無音的骨笛一模一樣,卻多了個詭異的尾音——那是用無名指骨才能吹出的,聽蟬穀特有的招魂調。
他猛地推開窗,老楓樹下站著個黑影,手裏舉著支骨笛,笛身上的齒輪紋在月光下泛著磷光。張修文的驚叫聲從身後傳來:"頭兒,那不是秦無音嗎?他不是死了嗎?"
林書握緊扳手,卻在觸到金屬的瞬間愣住——扳手柄端的錨形圖案,不知何時被人換成了朵朱槿花。海霧不知何時漫進了楓陵縣,在霧中,賣糖畫的梆子聲再次響起,這一次,節奏竟和那支骨笛的旋律完美重合,仿佛在為某個即將到來的機械儀式,奏響最後的序曲。而在遙遠的南洋海域,艘掛著朱槿旗的商船上,賢妃正用銀簪挑起片楓葉,葉麵上用機械齒輪拚成的"林書"二字,在海風中輕輕轉動,露出背麵刻著的真正秘密——金梅竹號的機械母匣,從來不在聽蟬穀,而在每一個被蠱術操控的人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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