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的水晶燈在天花板上投下流轉的光斑，像無數細碎的鑽石鑲嵌在天鵝絨般的夜幕裏。林紓站在人群邊緣，看著陳默端著香檳穿過人群，皮鞋踏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規律的叩擊聲，如同某種權力的節拍。
    "林紓。"陳默在他麵前站定，將一杯香檳遞過來，指尖的鉑金戒指在燈光下閃過冷冽的光，"社區團購項目，幹得不錯。"
    林紓接過酒杯，指尖觸碰到杯壁的瞬間，一股寒意順著神經末梢蔓延開來。那冰冷的觸感如此熟悉——像極了五年後他在出租屋裏摸到的、空空如也的冰箱內壁，也像此刻陳默眼中深藏的審視。他注意到陳默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三秒，從眉骨到下頜，像掃描儀般精準，帶著一種鑒賞獵物般的挑剔。
    "謝謝陳總賞識。"林紓微微頷首，舉杯時故意讓杯沿低於陳默的酒杯，這個細微的動作讓陳默嘴角的弧度上揚了半毫米。他知道，這是陳默慣用的測試——下屬的謙卑程度，永遠是他衡量可控性的標尺。
    "聽說你母親身體不適？"陳默狀似隨意地轉動著酒杯，氣泡在金黃色的液體裏破碎又升起，"上次行政部報上來的醫療補助申請，我特意批了加急。"
    林紓端著酒杯的手指驟然收緊，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滲進指縫。原主記憶裏那張皺巴巴的繳費單此刻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肺癌靶向藥，元"，數字旁邊是母親強裝輕鬆的笑臉。他強迫自己抬起頭，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感激，甚至讓瞳孔微微放大，模擬出受寵若驚的模樣："是的，多虧陳總關照，我母親最近好多了。"
    他注意到陳默的瞳孔微微收縮，像獵手發現獵物的破綻。這個問題果然是試探——陳默不僅調查了他的背景，甚至翻出了原主刻意隱瞞的醫療記錄。林紓在心裏冷笑，五年前的自己果然還是那套伎倆：先用小恩小惠製造恩情，再用隱私作為要挾的籌碼。
    三天後的技術部會議室，空調溫度被調到18度，冷得像座冰窖。陳默坐在長桌主位，將一份牛皮紙文件袋摔在桌麵上，彩色打印的檢測報告散落開來，最上麵一頁用紅色加粗字體標注著："境外黑客服務器連接記錄——設備：林紓辦公電腦"。
    "解釋一下。"陳默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他拿起鍍金鋼筆，筆尖在報告上敲擊出噠噠的聲響，每一聲都像敲在林紓的神經上。
    林紓站在桌邊，目光掃過那些偽造的ip地址和時間戳，注意到陳默握筆的右手食指關節微微凸起——這是他情緒激動時的習慣動作。會議室裏坐著技術部總監、人事主管，還有角落裏低頭記錄的老張，空氣中彌漫著咖啡漬和打印機墨水的混合氣味。
    "陳總，"林紓忽然笑了，他向前一步，指尖輕點在標注著"境外服務器"的那行字上，"如果我是黑客，會用公司配發的、裝有安全監控軟件的電腦去連接境外服務器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會議室的寂靜。陳默敲擊鋼筆的動作頓住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
    "這個ip地址看似境外，"林紓走到白板前，拿起黑色馬克筆，"但實際是通過國內三個中轉站跳轉的，技術上叫做"洋蔥路由"。"他飛快地畫出拓撲圖，箭頭指向三個注冊在不同城市的科技公司，"我查了這三家公司的工商信息，它們的法人都指向同一家離岸公司——而這家離岸公司的股東名單裏，有競品cto的英文名。"
    老張在角落裏猛地抬起頭，筆尖劃破了記錄紙。技術部總監湊近白板，眉頭越皺越緊。林紓注意到陳默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鋼筆被他攥在掌心，留下一道蒼白的壓痕。
    "更有意思的是，"林紓調出手機裏的郵件界麵，將屏幕轉向陳默，"昨天下午三點，我已經把完整的追蹤報告抄送給了法務部和您的私人郵箱。附件裏有競品高管與黑客的聊天記錄截圖，他們甚至討論了如何把鍋甩給"一個近期表現突出的項目經理"。"
    會議室裏死一般寂靜。空調出風口的風聲變得格外清晰。陳默盯著手機屏幕，臉色從鐵青慢慢轉為一種混雜著震驚和惱怒的暗紅。他一直以為林紓隻是個突然開竅的棋子，卻沒料到這枚棋子不僅識破了陷阱，還反手布下了一個更精密的局。
    "你……"陳默終於開口，聲音帶著壓抑的沙啞，"什麽時候發現的？"
    "在您讓老張負責競品分析的第二天。"林紓放下手機，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天氣，"老張每次去茶水間都會繞開監控盲區，而競品技術部的郵箱服務器，恰好與他家用網絡有過三次異常連接。"
    老張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你血口噴人！"
    "是不是血口噴人，讓it部查一下老張電腦的瀏覽記錄就知道了。"林紓甚至沒看老張，目光始終鎖定著陳默，"陳總，我相信公司的製度是公正的。"
    這句話像一記軟鞭，抽在陳默臉上。他看著林紓挺直的背影——那背影如此熟悉，像極了五年前在董事會上力挽狂瀾的自己。一種陌生的恐慌感攫住了他：這個曾經被他隨意踐踏的下屬，正在用他最擅長的方式，一步步瓦解他的掌控。
    當晚十點，林紓坐在出租屋的舊書桌前，月光透過窗戶灑在攤開的筆記本上。他用鋼筆在"要成為像陳總那樣的人"下麵畫了一道橫線，筆尖劃破紙頁，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跡。原主的筆記本裏夾著一張醫院繳費單，邊緣被手指摩挲得發毛，"肺癌靶向藥"的字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想起白天陳默讓秘書調檔案時壓低的聲音，想起老張瞬間煞白的臉。職場如棋局，而他現在不僅是棋手，更是唯一知道所有棋子走向的人。但當指尖劃過繳費單上母親的簽名時，他忽然感到一陣心悸——原主用生命寫下的卑微夢想，和他背負的複仇使命，在此刻交織成一種沉重的責任感。
    "林紓，"他對著照片上母親的笑臉低語，照片邊角卷曲，像一朵凋謝的花，"當年我用權力碾碎了你的尊嚴，現在我要用智慧為你贏回人生。"
    窗外傳來夜梟的叫聲，林紓合上筆記本，打開電腦。屏幕藍光映在他臉上，照亮了眼底深處的決絕。他調出智慧城市項目的最新數據，在文檔末尾敲下一行注釋："for in shu. 不僅為複仇，更為重生。"
    陳默的暗箭已經射出，而他的鋒芒，才剛剛展露。這場交織著過去與現在、仇恨與救贖的職場博弈，注定要在明暗交錯的箭雨中，撕開一道通往光明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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